姜时愿越听心里越凉,“你调查这些做什么?我不过是让你帮我捡了几个瓶子而已......”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霍阑明明是比赛场上最耀眼的那个,可欢呼散场之后,他却独自站在最僻静的地方,面对着墙壁罚站。
太奇怪了,于是就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她没有让他和她一起捡瓶子,那么接下来的这些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就算多年以后他们还会相遇,但至少应该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吧?
“怎么会是几个瓶子的事情,你骗了我啊。”
霍阑亲了亲她的鼻尖,接着道:“到现在也一直在骗我......”
“但是没关系,你最好做好骗我一辈子的打算。”
他对姜时愿的乖顺心知肚明,但他仍旧愿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陪着她演下去。
如果能演一辈子,那就是真的。
那时的他拿到姜时愿的资料后,并不是没想过要她付出一些骗他的代价,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姜时愿的父母在她四岁时就因为车祸双亡,她的叔叔就成了她的监护人。
她叔叔家还有两个孩子,婶婶没有工作,一大家子人只靠叔叔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所以她的婶婶对她并不算好,大多数时间里都会有意无意地表露出嫌弃的神色。
婶婶一直和她的姑姑互相推诿养育她的责任,以至于姜时愿并不是一直在同一个家庭里生活。
这样的情况导致她在两个家庭之间来回跑,今天婶婶厌烦了,明天她就去姑姑那。
姑姑看着不顺眼后,就再回叔叔家。
她在家里从来都是最听话的那个,她怕大人们厌烦,怕他们嫌弃,于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做家务,嘴甜心又细,总能哄得大人很开心。
街坊邻居都说姜时愿是个漂亮又懂事的好孩子,可也有很多人会在背后议论她。
说她是拖油瓶,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姜时愿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怕被抛弃,怕真的成了野孩子,所以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攒钱。
再坚硬的心也生出了些许恻隐,霍阑没有再闯入她的生活,可手中关于她的资料却只多不减。
她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四岁长大到十五岁。
直到进了寄宿制高中后,除了与两家有资金上的往来,很少再回过家。
直到后来上大学,姜时愿已经攒够了学费,就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
不念旧情又心狠,说离开就不再回头。
但与霍阑在一起没有了金钱方面的压力后,姜时愿还是又想起了他们。
她将自己攒了多年的账户掏空,全部转给了叔叔和姑姑。
几个账户零零散散地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多万。
姜时愿声称自己找到了稳定的并且有发展前景的工作,暂时不需要这些钱了。
叔叔一开始并不接受,但被姜时愿直接拉黑了联系方式,就再没联系上过。
而这些事情,霍阑一直都知道。
姜时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剥光了衣服,从身到心,无一遗漏地展示在霍阑面前。
而这样的她,让他观看欣赏了十几年。
她感觉自己忍不到霍园的项目结束了,她要尽快想办法离开他,再去一个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要再和他相见。
姜时愿默默忍耐着,双肩却抖了起来。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埋进了霍阑的怀里,圈住了他的腰身,姿势像极了暧昧亲昵的拥抱。
他的温度,也许有些贪恋,但并不是必需品。
她也曾经被霍家虚浮的繁华迷乱过眼,但她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不仅是自由,而是一个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霍阑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却只是轻吻着她的发顶。
“宝宝,逃不掉的,永远都逃不掉。”
“后天有时间,我陪你去你叔叔家吧,至少要让你的家人知道我们的婚讯。至于工作室这边,其实现在就可以公布了。”
姜时愿不慌不闹,只是说道:“谢述言并不是简单的对手,你如果松懈一点,可能项目融资就没有了......”
霍阑有些好笑,“为什么不能是我已经势在必得了呢?”
姜时愿的心沉了沉,知道他不会没有依据地说出这句话。
怪不得今天他没有做完就钻回书房,原来是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没有人能赢我......”
“除了你,小骗子。”
*
霍阑依旧起的很早,项目融资虽然已经拿到了手,却还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工作需要他进行最后的把关。
还没等她醒来,他就已经离开了铃铛小筑。
佣人早餐给她送的枸杞莲子粥和水晶虾饺,又配了两块阿胶糕,姜时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想了许久,还是拿起手机联系了她大学时的好朋友,程烟。
大三的时候,霍阑来学校代上了一节《中国古代书画鉴赏》,短短几天就声名大噪,不仅仅是网络上还是学校里,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程烟也是推手之一,她拍摄的霍阑上课的短视频,不过几天播放量就破了亿,点赞已经有一百多万。
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知名的自媒体博主的时候,短视频却奇怪的被官方下了架,很长一段时间内,关于霍阑的消息都开始被封锁。
大家心知肚明,霍家并不是一般的世家,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都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像是这样巨大的涌现而来的流量,对于霍家并不是好事,自然会有人下场进行封禁,
程烟的自媒体之路就这么断送在了摇篮里,可关于霍阑的事情却没有结束。
姜时愿当着她的面被霍阑叫走,回来之后就被程烟好一会儿敲打。
姜时愿嘴严什么都不说,但是她与程烟是舍友又是同学,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不被看出来端倪。
在姜时愿自动放弃了梁王墓项目,又经常在周六日不回宿舍之后,程烟终于忍不住爬了她的床将她堵在了床脚逼问。
“是不是谈恋爱了?”
姜时愿下意识的摇头,程烟自然不信,反而又开始闻起了她身上的味道。
“一股很高雅又貌似很昂贵的木质调香水味,你从来都不喷香水的!快如实招来!”
其实姜时愿并没有喷香水,她的味道也不过是在与霍阑的触碰中沾染过来的。
也许是品质好,即便这样留在她身上的味道都经久不散。
姜时愿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蒙混过关,程烟下一句就直接猜中了。
“是不是霍阑?”
她下意识的摇头,急忙否认,“怎么可能!不可能!”
“脸红了,心虚了,诊断完毕。”
姜时愿被迫承认了关系,程烟也成为了她身边第一个知道她与霍阑关系的人,也是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
毕业那年程烟在疯狂地实习攒经验,而姜时愿却过上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生活。
霍阑的私人飞机载着他们飞跃大西洋,他们去看了冰岛的极光,在清晨的塞纳河畔喂鸽子,在托斯卡纳的古堡里品尝红酒......
那时候起,霍阑就在曼哈顿花费了十五亿为她购置豪宅。
当同学还在焦头烂额忙着未来的时候,姜时愿每天醒来,就能通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看见世界各地名流的私人直升机,她的脚下踩着的是整座中央公园,身后则是华尔街。
虚浮得不切实际,却让人无法自拔沉溺其中。
和霍阑在一起的两年,如同童话故事一样美好又虚幻。
可除了城堡与王子,也有皇后的毒苹果。
足够冷静也足够果断,姜时愿可以随时抛弃这样的荣华富贵。
程烟的朋友圈被设置成了三天可见,但姜时愿也偶尔会刷到她的信息。
她进了她毕业时梦寐以求的宛城博物馆,已经从里面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年。
姜时愿编辑了很多话,可最后却又都删除了,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打招呼。
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头语,最后只能发过去一个“在吗”,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中。
她会不会已经不把她当朋友了?
即便过去了几分钟,姜时愿也感觉犹如过去了几天之久。
在她快忍不住要发第二句话的时候,程烟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你死哪儿去了?居然这么多年不联系我,我差点就要拉黑你了!】
姜时愿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程烟还没有把她忘记。
【对不起,烟烟,我这些年有些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和你联系。】
【和霍阑吵架了?】
程烟总是能一句话就戳中她的内心。
【你为什么还确定我和霍阑在一起呢?】
【霍少爷这几年一直都在问我你的消息,可我哪里知道哇,他有一次还把我“请”到了霍园,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肯定是霍阑已经找到你了,要不然你不会突然联系我暴露行踪的。】
【时愿,无论怎么样,霍阑他不会害你,你千万别害怕。】
姜时愿看着程烟发来的消息憋红了眼眶。
程烟一直清楚她和霍阑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清楚霍阑偏执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