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哪怕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这么多年的沉默和失落,某些情绪,也从未真正死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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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个
第85章
叶语莺去房间里把东西放下,随后拿起程明笃为她准备的全新的洗漱用具,撑着拐杖径直走向了浴室。
直到打开洗漱袋的时候,她眼中才露出些意外之色,全是她之前喜欢的牌子。
她中学时代不懂女孩子的精致洗护,香氛启蒙全来自于程明笃,他回国的时候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香氛产品。
以至于她的香氛审美有时候和她自己出生的阶级并不相符。
程明笃无形中赋予了她生活中接触不到的品味,以至于她离开后不至于与他人过于格格不入。
热水将她整个人浸入片刻的安宁,身体舒展开来,意识却仍如同一片云彩不安分地浮沉着。
她洗得很慢,最后拧开门时,脚下因水渍打滑,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失了平衡。
她紧急扶住门框,看着地面的水渍惊魂未定。
“怎么了?”走廊那端传来程明笃的声音。
她紧了紧身上的浴袍,连忙说道:“差点滑倒。”
他顿了一下,很快脚步声靠近。
叶语莺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一抬头,就看见他逆着楼道昏黄的灯光站在不远处,目光略略扫过她的脸,随即低头看向她没穿拖鞋的赤脚。
“地板凉,别乱走。”他说完,回头弯腰,从台阶边拿起一双拖鞋,放到她面前。
她穿上鞋,脚步轻了些,却还是
不稳,她的腿刚才紧张了一瞬,有些隐隐作痛。
她试图扶着墙前行,却一抬眼瞧见他向她伸出手。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上去。
他的指骨宽大,掌心干燥而温暖,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
走廊安静极了,灯光幽暗,但是足以照亮前路,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地板轻微的吱响。
走到拐角时,程明笃准备上前开灯,她稍一晃神,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内侧。
他站定了脚步,隔着黑暗回头看她,眼眸和幽暗的走廊融为一体,她辨不清程明笃此刻的眼神。
黑暗将她内心早已压抑的冲动放到了最大,之前都有着不得不拥抱的亲情的人情的理由。
但是直到她已经上前揽住了程明笃的腰,她都还没想好这一次拥抱的理由。
不过箭在弦上,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与其补救,不如就坦荡面对内心——
程明笃是她无论隔着多少时光都还是本能想要接近的人,这是个事实。
对方的动作停住了,仿佛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浑身一僵,连腰上的肌肉都瞬间紧了几分。
他没有动作,如定身一样站在原地,低头看她,声音低哑:
“怎么了吗?”
话音刚落,他皮囊下的喉结就往复滚动了一下。
“没怎么,亲情的拥抱,可以吗?”
她说完后,程明笃的体温似乎下降了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几分。
那股莫名的寒意,从这个拥抱直接透到了他的心脏。
难道,回国后恢复兄妹身份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吗?
他望着她,目光极沉,没有锋芒,却藏着某种隐忍至极的失望。
“问你个问题。”
叶语莺一怔:“嗯?”
“你……有没有男朋友?”他喉结一动,一鼓作气问出了心里早有的疑问。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瞬。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知道他这些天的不言不语,忍耐与试探,都隐伏在这句看似简单的询问之中。
她甚至知道,只要自己此刻点头或者摇头,他就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回应。
可她不能说。
黎颂是她术后的主治医师,从术前签字到术后追踪,从心理建档到数据排查,他们之间,有一整套冷冰冰的合法逻辑,不是常规情感可以说明的。
她松开手,没有回答,眼神淡淡落在他侧脸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下一秒,她径直绕过他,径直走向室内电梯。
电梯下行,一路送她抵达自己的房间,走得没有一丝犹豫。
走廊恢复了寂静。
程明笃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他的胸口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沐浴后的百合花香,此刻却像被风吹得一点点冷了下去。
那种温度,像是雨水落在掌心——短促、真实,却无法留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的手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良久,他转身离开。
在陌生的床榻上躺下的叶语莺,含了一片止痛药,用被子将自己裹好。
闭上眼,心跳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跳,像是一些惊魂未定。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时间,还有那些无法诉说的事实。
与其揭晓自己和黎颂的病患关系,她宁愿这个误会永远不可解。
可她还是希望。
今晚过后,天照常亮起,谁都不要去追问那些事实。
*
第二天清晨,程明笃开车送她去的公司,她自己上去的,没有被人撞见。
一切如常,只不过身上重复穿着的外套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丁楚有着列文虎克般的洞察力,神经兮兮地说:“老大,第一次见你连续两天穿同一间内搭,在外面过夜了?”
叶语莺气定神闲,“昨晚公寓电路出问题了,在外面住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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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瘦,打工时间到了QAQ
第86章
叶语莺才回家住了几天,每天早出晚归,只觉得屋内有些淡淡的霉味,以为是通风不佳导致的,她出门前特地把窗打开。
下班的时候,她去了躺骨科医院,倒不是她去看病,而是同楼层的潘阿姨从人字梯上摔下来,老人家的女儿在新加坡,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打电话让叶语莺帮忙去医院看一眼。
有什么需要可以知会一声,就担心潘阿姨自己硬撑。
对方是从物业那里要来的电话,叶语莺倒也表示理解,下班之后,就打辆车直接过去了。
住院部八楼,走廊灯光有些昏暗,地面是常见的瓷砖拼接,病房门一间挨一间。
她走到护士台报了房号,被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双人病房。
潘阿姨躺在床上,精神看上去还好,手腕打了夹板,贴着退肿贴,见她进来,略有些讶异:“你这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叶语莺拉了把椅子坐下,低声笑道:“您女儿不放心,托我来看看,怕您有什么需要不愿意开口?”
她语气自然,眼神柔和,“有没有哪里特别疼?医生怎么说?”
“骨头没大事,就是手腕有点骨裂,要住几天院。你不用担心。”潘阿姨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该服老。”
“人没事就好。”叶语莺点头,环顾了一圈病房,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矿泉水和两个橘子,“今晚有人陪床吗?”
“护士说暂时不用,明天白天会安排人来帮我换药。你要忙就别陪太久。”潘阿姨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年纪啊,最该紧着的不是我这种老太婆,是你自己的事。”
叶语莺一怔,觉得这句话带着些让她觉得陌生的生活感。
“我啊,”潘阿姨眼神悠悠,“我姑娘担心我有事不说也确实,但我其实已经看开了。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也总想着把自己缩小点,别给别人添麻烦。后来才知道,那时候错的不是想得太多,而是心里不敢想自己值得被照顾。”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病房天花板,像是飘远了:“我家老头,前年走得急,就那么一口气没缓上来。你说遗憾吗?遗憾啊,我也只后悔没和他多坐一会、多说几句话。”
叶语莺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握着水杯的手稍稍用力了一点。
潘阿姨语气放得极轻,“别想着以后了,错过了当下,真要是人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叶语莺在这一刻,想到的是自己那场生死攸关的手术。
屋外夜色正深,病房里光影摇晃,仿佛连空气都静了几分。
*
叶语莺近日有些心绪不宁,她一连几个晚上都去看望潘阿姨,但是潘阿姨没多久也就出院了。
傍晚下班前,叶语莺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叶小姐,十楼住户家的水管爆了,渗水渗到您卧室北墙面了。”对方语气客气又谨慎,“可能需要您回去查看一趟……”
叶语莺回家查看了之后,发现确实如物业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