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语莺却几乎被那一瞬的靠近逼到呼吸错乱,他大概是换香水了,刺柏中掺杂了红茶的苦涩,又散发着温暖怀旧的
气息,让人总想到上世纪穿在绅士身上的山羊绒西装外套。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往后撤离的动作,可回神之际,程明笃已经带着文件上楼了。
抬眼看向他的背影,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基因突变了,因为她无师自通地能建模出程明笃被包裹在精致衣料下的肌肉纹路,尽管他一直穿着正统,只有非常务场合才会偶尔露出手腕。
但是这不正是禁欲系让人沉醉的底层逻辑吗……
*
下午,程明笃迟迟没出发去公司,叶语莺看了眼手机,才知道他今天居家办公。
隔音超好的玻璃外墙,带给他的书房极致的采光,书房外岁月静好,偶尔传来阿姨在厨房一边干活一边看电视剧的声音。
但是书房内的,却是一个远程会议,一场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商务谈判。
他神情冷静,语速稳妥,几乎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不过脸上却带着这若有似无恰到好处礼貌笑容,不难想象,他说外语的时候语气应该也是从容的。
叶语莺原本只是路过,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又鬼使神差地多停留了一秒。
那一秒,她看见他合上电脑,抬手松了松领带。
那是个极细微的动作,却在她眼中像是某种致命的信号,尤其是他偶尔上下滚动的喉结。
不能再看了,快跑。
她猛地转身,撞到了墙角的花瓶,差点把她吓惨了,连忙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回原地,但手肘转到了桌角,疼得她泪花打转。
她再也不能太靠近程明笃,尽管他的侧脸被冷色的灯光切分得清隽,美好得不成样子。
他的存在感,日复一日,变得格外强。
几秒后,门被推开。
“怎么了?”他问,声音清澈,如同从静止湖底剥离出来的一道声线。
叶语莺怔了怔,反应极快,语速有些乱:“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程明笃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她,像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几秒后,他走近两步。
她的双腿却抢先一步为她做了决定,头也不回地噔噔噔上了楼,心虚地关上房门。
*
她真的变异了,嗅觉和触觉变得格外灵敏,准确记得他不同的衣物上残留的或木质或冷调的香味。
她能记得他微表情,他的习惯性动作、他的语调和嗓音,他翻阅文件时手指的弧度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她多年前对他的那份崇敬,被染上了依恋,最后成了自我吞噬的执念。
执念是一种透明毒素,一点点侵染她。
程明笃周遭的空气带着他的气味,会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仿佛要将她身上的护甲全部腐蚀掉,只留下了一个被剥去理智的真实的鲜血淋漓的她。
她辗转反侧到深夜,怎么都睡不着。
房间安静得只剩下电子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在倒数她的理智。
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许久,最终还是打下几个字:
【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匿名提问。
很快有人回复:
【不见面时间久了就好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笑哭)】
【找个心理咨询师】
【想想他拉shi的样子(狗头)】
【啥叫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这是人类天然本能的情感,是干净美好神圣的!不受任何外界制度控制。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双向奔赴是另一回事。这是理论和实践的关系。我的终告就是!尽量减少后悔,但是愿赌服输,自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喜欢一个小10岁的弟弟感觉有些羞耻……】
【啥叫不该喜欢?对方有家?还是你有家……都单身就追啊!】
【忙起来就好了……】
浏览下来,有些话她还是心知肚明,有些回复让人哭笑不得。
评论区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有人回她:
【你这是“心理脱敏”没完成,越逃避刺激,刺激越强化。】
【如果真的想走出来,就面对他,直视那种冲动,直到心里失去反应。】
她盯着那条回复看了很久。
脱敏?
听起来像是科学的,而且有几分道理。
*
第二天傍晚,屋子静悄悄的。
阿姨刚好调休,程明笃刚结束一场长会议,正在三楼的卧室浴室洗澡。
叶语莺拿着手机坐在楼下客厅若有所思,对电视节目视若无睹。
那人写道:
【脱敏是这样的,要一次又一次接近恐惧,将伤口彻底敞开,暴露在空气中,让空气侵蚀,一开始会无比痛苦,但是痛着就习惯了,直到身体学会不再因痛苦颤抖……】
她盯着那句话,心里大为受用。
夜色缓缓压进来,窗外的湖面一片死寂。
叶语莺收起手机,站起身,上了楼,一路走到程明笃正在洗澡的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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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个~
第110章
她的脚步一点点踏上楼梯。
越往上走,灯光越稀薄,三楼的走廊极静得,静得几乎她无论再小的步伐都听得见,但是从走廊尽头的细微响动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进行某种实验。
脱敏实验。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在楼梯口停留了一阵,尽头的水声彻底停止了,她手足无措,闪身进了楼上的小书房,假装在挑选书籍。
他们都很少来三楼的书房,因为里面储存的主要是一些老唱片,主要是程明笃母亲年轻时喜欢的一些欧美明星,很多黑胶唱片都是去旅行时漂洋过来带过来的。
她伸手去摸那排整齐的唱片封面,薄薄一层尘土在指尖化开。
唱片封面上,是年轻时代的笑颜、定格的旧梦与被光照褪色的海岸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旧木、纸张、和一点点岁月的温度。
叶语莺抬起头,看到书架顶端的一盏昏黄壁灯,灯罩泛着微光,像是在时间里被困住的余烬。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安静感,又像是压抑太久的心跳在寻找出口。
走廊的空气也变得极轻,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那种冷静、沉稳、节奏几乎恒定的脚步,能一瞬间听出来,是他。
叶语莺一僵,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张唱片,来自1971年JoniMitchell发行的《Blue》。
封面上的女人在海色里微微偏头,闭上眼睛,像在等待,也像在忍受痛苦,整张唱片的色调都充满着忧郁和孤独。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跳如雷,感觉自己胸腔都在被心跳痛揍一样。
程明笃出现在门口,白衬衫下摆未束,衣袖松散卷着,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鬓角落下,映着光。
叶语莺不敢回头看。
当他踏足书房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是熟悉的广藿香与皂香
混合的气息,比平时更快更迅猛地侵占她的鼻腔。
她站在架子旁,指尖抵着唱片的边缘,连头发丝都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只要面对,就能让心里那股火熄灭。
可她错了,那火越逼近,却让她感受到愈发清晰的焚烧感,理智在坍塌的边缘打转,仿佛已经无法支配动作了一样。
她的恐惧、她的渴望、她那份想靠近又厌恶自己的冲动,全都混在一起,成了一面无法逃脱的蜘蛛网。
他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里。
“怎么在这儿?”声音温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疲倦。
叶语莺转过身,竭力让自己镇定。
“刚刚看到黑胶唱片的介绍,没听过,想上来看看……”她抬了抬手中的唱片,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这些碟子好像好多年没人动过了。”
程明笃走进几步,擦了擦头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封面。
“那是我母亲很喜欢的一张,”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他轻声说:“这里很多唱片比我年纪还大。”
叶语莺“嗯”了一声,把唱片放回去。她背过身去,借着收拾的动作掩饰情绪。
“那我可能欣赏不来。”
“你有什么想听的?”他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