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闭了闭眼,努力把快要破口而出的情绪压下。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巧个屁……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家酒吧才找到你?”
他低头扫了一眼她面前的桌面,一只空酒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的东西呢?”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外套呢?手机呢?”
“丢了吧……”她轻声说,语调轻飘飘的,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她垂着眼,仍在机械地晃那只空杯,周越心脏狠狠一紧。他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将空杯抽出来,推到桌子另一边,语气低而稳:“别喝了。”
她没有反抗,连挣扎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筋疲力尽。
他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高脚椅的靠背上,她歪斜着靠在他肩头,偶尔含糊地说几句醉话,大多听不清楚,但每一个字都像细针似的扎在他心里。
忽然,她模糊地嘟哝了一句:“回去睡觉吧……”
“好,我送你回去。”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吧台结账,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当他拿着找零转身回来时,就看见她正费力地从高高的吧台椅上往下挪,脚下一滑,身体失衡。
“知遥!”他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他一把将她接住,紧紧抱进怀里。她整个人跌进他怀中,他的手臂在那一瞬间收紧了,像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
“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知遥却没动,她歪着头看他,尾音哑得像被秋风吹干的落叶,带着一丝醉意,还有一点轻飘飘的、故意的挑衅:“回哪儿啊?”
她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线,看他还能忍多久。
周越一整晚积攒的耐心,在这一秒彻底断裂。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从高脚椅上拉起来。大步往外走,像拖着自己也要把她拖出这片荒唐的噪音。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家酒吧?”他咬牙,语气压抑得几近咆哮,声音都在发颤,“酒店没人,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呼吸越来越急促,像要崩溃,“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出事了?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站得摇摇晃晃,手腕还被他紧紧握着,却没挣扎。她抬起眼,看着他,语气轻得几乎不带重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没缺胳膊少腿,也没被谁劫财劫色的,你担心什么?”
出了酒吧的玻璃门,风雪扑面而来。
周越终于缓缓松开她的手,却没退开半步,他脱下自己那件还带着体温的黑色羊毛大衣,轻轻搭在她肩头。
“穿上。”他声音低沉,语气却不容拒绝,“外头这么冷,你穿成这样?”
“不要。”她垂着眼帘,声音轻,却毫不动摇。
周越皱眉,将大衣重新搭上她肩膀,手已经抬起,准备系扣子:“听话。”
下一秒,她忽然猛地一扯,大衣甩到雪地上,溅起一地雪沫,“我说了,我不要。”
“夏知遥!”他怒喝出声,脸色刷地沉了下去,手下意识伸过去想拉住她,却被她灵巧地往后一闪,避开了。
她没有再回头,而是直接迈进那片漫天风雪里,她笑了,笑得像疯了似的,“你知道吗?”她张开双臂,仰头迎着雪花,“都丢了才好呢。”
雪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却像没感觉一样,任由冰冷拍打自己的皮肤:“都丢了……就没人知道我是谁了。这样我就不用再努力了……不用再去讨好,不会再让人失望,多自由。”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穿过雪夜望向虚无的远方,“也没人会在意我会变成什么样。”
她低声说,笑意却越来越苦,“我可以消失,彻底地,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多好。”
那一刻,周越耳边只剩下风声和她的话在回荡,仿佛万箭齐发,一根根插进他身体的每一寸神经。
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追她,可其实她早就在奔向深渊,他只是追得太慢,慢到现在才看清,她其实一直在崩塌。
周越弯下腰将那件被雪水打湿的大衣捡起,他甚至来不及抖掉上面的积雪,就踉踉跄跄地冲到她面前,用颤抖的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抱进怀里。
动作急促而近乎粗暴,带着一种拼命的用力,像是要把她从这个试图吞噬一切的雪夜里抢回来。
湿漉漉的大衣胡乱裹在她身上,他的声音哑得发抖:“你别这样……求你了。”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咬着牙,嗓音在风中破碎,“让我怎么办?”
夏知遥猛地抱住他,就像一个即将被海浪吞没的人,在最后一秒抓住了浮木。
她将额头深深埋进他脖颈和肩膀之间,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衣料,力道之大,仿佛再松一寸,她就会碎成尘埃。
周越站在纷飞的雪夜里,身上还带着未化的冰冷,他的双手在她背后悬空了几秒,颤抖、迟疑,然后猛地收紧。
他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贴入骨血,再也不让她逃掉,她就是他全部的破绽,而他现在心甘情愿,将所有盔甲卸下,只用一副赤裸的身体去抱住她。
夏知遥忽然仰头望他,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清澈透明,却带着毫无防备的困倦。她微微歪着头,声音轻得像从遥远梦境里传来:“我第一次看你发这么大的火诶。”
她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还没从醉意里彻底醒来,可就在下一刻,她忽然定定地看住他。
“你刚才那么着急,”她低声,“你喜欢我啊?”
这句话像雪夜里点燃的一道火光,照亮了所有她曾经装作不知的沉默与猜测。
她看着他,目光终于清明下来,像是拨开所有雾障,第一次真正看清他,她笑了笑,几不可闻地说:“你明明藏得那么好……可我还是看出来了。”
那一刻,周越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轰然坍塌,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所有最后的自持和理智,都在这一瞬间全线崩塌,化为废墟,连同他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爱意,全部泄露了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像风雪里压抑不住的暗潮,冷静而决绝。
他没有预警,没有犹豫,只是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然后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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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我想要你,可以吗……
Chapter 3
他们在雪地里吻了很久。
风一阵阵灌进来,夏知遥的唇已经被吻得发麻,她在他怀里,任他抱着、吻着,像在任由风雪掩埋的,不只是一个冬夜,而是三年未曾说出口的思念与逃避。
忽然,一束车灯破开夜色,在街角停下,是他叫的出租车。
他终于松开她,额头仍抵着她的,呼吸凌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扣住她冰凉的指尖,十指紧扣,她没挣开。
他低头看她一眼,嗓音沙哑:“走吧。”
一路沉默,她靠在车窗边,手还攥在他掌心,指腹的温度一点点回升,可心跳却依旧快得不受控制。
他的肩始终绷着,像在拼命压着某种汹涌的情绪,怕她反悔,又怕这只是短暂的幻觉。
直到车停,他拉着她下车,上楼,开门,一气呵成。
门在身后合上,他转过身,站在昏黄灯光下,眼神彻底崩坏,声音低哑发紧:“你别走。”
顿了顿,他又说:“就今晚。”语气克制到几乎要碎,“哪怕……只有今晚。”
她没有应声,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落在他脸上,那一刻眼里没有笑,也没有拒绝,只有说不清的疲倦与温柔。
可还没等她开口,他已经猝不及防地将她抵在门板上,他的呼吸极重,眼神像灼烧着的野火,在她面前几乎近乎失控,然后,他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这个吻毫无预兆,他吻得急切、疯狂,像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炽热、偏执,带着所有没说出口的痛与渴望。
她的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整个人被他困在臂弯之间,动弹不得,指尖悬在半空,心跳如雷。
他的气息还带着雪夜未散的寒意,却在她唇上烧出惊心动魄的热度。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狠、带着野性,像是要将她一点一点拆进骨血里,镌进灵魂深处,从此再不许她离开。
他在发抖,太久没有发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线崩裂,他们的呼吸在彼此唇齿间交缠,混乱得像随时会燃起一场烈焰。
他越吻越深,像是只剩下本能在驱动,所有理性都被这三年积压的爱与恐惧,统统淹没了。
夏知遥的手终于颤抖着伸出手,隔着那层薄衬衫,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猛烈而汹涌,仿佛要从肋骨间冲破出来,撞进她的掌心。
她原是想推开他的,可掌心却只是在那片滚烫的肌肤上轻轻一顿,她自己都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拒绝,还是……挽留。
“周越……”她轻声唤他,声音微颤。
可他没有停,反而贴得更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那一缕檀香、茉莉,以及某种不知名的淡花香,混着他呼吸间残留的酒气,一点点灼热她的嗅觉与神经。
“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吗?”他嗓音低哑,几近破碎。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鼻尖相触,气息灼热地交缠在她唇边,带着细微的颤抖,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将他们之间仅存的理性全部燃尽。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咬着声,几乎是从喉间逼出,“我他妈太清楚了。”
夏知遥原本紧紧裹在身上的那份冷静、那道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溃散,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从小跟着她的男孩,如今却眼眶发红,一字一句地把这三年藏在心底的荒凉说出口。
她想转开眼,却被那双眼困住,那是一双藏不住情绪的眼,赤裸,也绝望。那里面是热烈,是压抑,是千疮百孔的爱与不甘,仿佛一整个冬夜都燃烧在他眼底。
“你说要吃饭。”他喃喃地贴在她耳边,语气低得几乎碎裂,“结果人不见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在那场该死的暴雪里,一个酒吧一个酒吧地找你。”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更哑了:“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我怕你彻底消失,怕你从此……再也不肯见我。”
她的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那只撑在他肩上的手,再也无法推动分毫,她所有的抗拒,在此刻彻底崩塌。
周越静静看着她,眼里泛着潮意:“你要是真的不在意……”他低下头,在她肌肤上落下一个几乎炽热的吻,“那你就推开我,现在就推开。”
她没有动,两人就那样僵持着,气息交缠,呼吸与心跳交错回响,呼吸灼热而颤抖。
这一刻的亲近,是他倾覆所有自持与骄傲换来的短暂温存,是他用整整三年的孤寂换来的唯一回应。
“知遥……”他低声唤她,脆弱中带着固执,绝望里藏着希冀。
“我想要你……可以吗?”
这一句,仿佛是他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敢说出口,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卑微,近乎祈求的虔诚。
只要她轻轻摇一下头,他就会被打回那个独自煎熬的深渊,无声坠落。
夏知遥缓缓抬起头,眼神在清醒与迷离之间摇摆不定。
他看着她,张了张嘴,像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他唇上。
“嘘。”她说,指尖却带着夜晚的凉意,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她望着他,目光深处情绪翻涌,“周越,”她缓缓开口,声音低缓,“你可千万别后悔。”
他喉头一哽,眼眶泛红,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再次吻住她,这一次的吻,不再像先前那样急烈与慌乱,不再带着征服的意味,而是小心翼翼,带着微微颤抖的热,像是终于攀上悬崖,用尽力气,只为碰触那朵想了太久的花。
他的额发垂落在她脸侧,鼻尖贴着鼻尖,气息交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之间这短短的距离。
他唇瓣停在她唇边:“我以前……没做过。”那一瞬间,那份赤裸的坦诚,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