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珺对外孙女没有特别深刻的记忆，只记得这个角色不讨人喜欢。
但能留下这个印象已经证明她演那个角色是合格的，万亭的演技达到及格线了，能表现出角色的特点。
至少赵珺没留下“外孙女演的真差”或者“总是挤眉弄眼”这样的印象。
万亭能愿意连续当女配，还自己出资，应该是性格还可以，不会特别娇纵的人。
演技差点没事，可以坑妈，让赵书敏教。
性格很差的话赵珺就不太愿意合作了，她完全可以挑选演员，想跟谁合作就跟谁合作不一定能成，但不想跟谁搭戏完全可以不搭。
要是入行十八年还没混成这样那才叫混的差呢！
谷熙大概也比较相信盛高野的水平，就答应了盛高野给赵珺暂留档期。
他也去给万亭做背调了，想搞清楚大小姐到底为啥一心演配角。
真的有这么热爱表演吗？
大概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谷熙才把消息打听回来。
原来万亭根本不是万国炜的侄女，其实是外甥女，是他妹妹的女儿。
只不过她母亲早逝，父亲再婚，舅舅又创业发家了，所以万亭跟妈妈姓，从小由舅舅养大。
因为同姓的原因，很多人都以为万亭是侄女。
她是个刚入圈的新人，除了这些基本背景以外，倒是打听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跟谷熙、盛高野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万家非常富有，万国炜是科技圈的，算是白手起家，现在资产比谷熙全家都多很多倍，可能比盛高野渣爹那边的高家还多。
盛高野竟然出乎意料的按时交稿了，卡在一个月的最后，拿出了他新写的剧本。
新剧本的题材感觉像是延续了《昭昭》到《小野》这条主线，仍然是女性主义情感题材，只不过人物设定和主旨变了很多。
这部剧本是双线并行的设定，横跨时空讲述了母亲年轻的时候和女儿青年时候的故事。
女儿戏份多不少，人物塑造更复杂，应该是赵珺演女儿，万亭演母亲。
剧中母亲和女儿的时间线是交织的，穿插讲述故事。
母亲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因为从小长得漂亮，所以从小是同龄人中的小明星，但是她家境一般，所以学会的都是些没什么成本的才艺，也没有上过培训班，都是利用比如在学校广播站当播音员、学校的文艺晚会当主持人之类的机会跟老师学学。
她很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于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决心学艺术。
然而艺考的成本对于她这样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家里不止一个孩子的人来说太昂贵了。
她没有钱上艺考班，只能自己学习。
经过了两次复读以后母亲终于成功考上了艺考，但她父母工作的厂子突然倒闭了，两个人双双下岗，家少了最大的收入来源，虽然两个哥哥都工作了能补贴点家用，但没钱给她交学费。
母亲只能放弃录取通知书出去打工，但她还抱着打两年工赚了钱再来考试的目标，刚开始打工的时候还会看看书。
但很快，工作的辛苦让母亲渐渐放弃了学习，她第二年还有报名高考和艺考，但完全考砸了，还不如应届第一年的成绩。
那之后母亲就放弃了，经邻居介绍相亲，结婚生子，然后又在孩子很小的时候病死。
死因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在服装厂打工，接触多了样衣，身体吸收了太多有害物质，所以得了癌症。
有点太合理了。
母女两个人几乎没有见过面，只是通过剪辑时间交错剪在了一起。
女儿几岁大的时候父亲再婚，她就被送到了外婆家里。
这个时候外婆家的经济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因为还记得母亲生前的梦想，所以一直支持外孙女追逐梦想。
外孙女从小的生活比母亲好多了，也很听话地顺着母亲梦想的道路不断学习。
但是实际上她对这个梦想并不感兴趣，只是家里人一直告诉她，“这是你母亲从小到大的梦想，她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生活，有机会学艺术”。
女儿一边是纠结于自己的梦想和母亲的梦想不同，另一面家里人给钱供她的学费，也安排了她的学业，她没办法反对。
还有就是情感方面，女儿陷入了“家人爱她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女儿，而不是真的爱她”的牛角尖。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女儿和家里人爆发冲突，通过时空的重叠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母亲的一生，最终和自己和解，也和家人和解。
本子当然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本子，两个角色都有一定的难度。
赵珺决定接下这部戏，她还以为定在暑期档拍，结果就在他答应的第二天，盛高野就发来消息，说万亭想约她们两个见面。
而且为了赵珺的方便，万亭特意跑来京城了。
那就见喽。
在学校附近，万亭定了个餐厅包厢，三波人是差不多时间到的，盛高野还带了方兰箐来。
初步暂定方兰箐饰演母亲时代的外婆，母亲到去世也只有二十多岁，外婆的年龄也就比方兰箐大十来岁，妆造改一改，足够演了。
万亭是最先到的，她坐下没多久，另外三人就来了，她起身来招呼大家坐下：“大家先坐，看看点什么菜。这家餐厅我吃过连锁的其他门店，味道很不错。”
每人一本菜单，都各自先点了一两道菜。
等服务员都出去以后，万亭才说出自己召集主创团队的来意：“这次特意请学长、嫂子和珺珺来呢，我是想说一说我在这部电影想要表达的含义。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先讲讲背景故事吧。”
“之前我只写了个故事大纲给学长，没想到学长直接扩充完成了，我觉得剧本写的非常好，比我本来想的要深刻多了，学长真不愧是拿过那么多奖的大导。”
她说的学长是盛高野，她本科就出国留学了，上南加大，和盛高野的研究生是一所学校，不管是从学位还是从毕业时间上来看，她叫学长是没错的。
万亭见大家没意见，直接开始了她的讲述：“相信大家看了剧本也能看出来，这个故事里的女儿原型就是我，母亲的原型是我妈妈。”
其实赵珺没太看出来。
她能感觉到“女儿”这个角色和万亭有一点像，主要是从小丧母，然后被舅舅抚养大这一点。
但盛高野就是很喜欢写有现实原型的剧本，赵珺还以为他是借鉴了投资人的背景，而故事是自己写的。
“我就和剧本里面的女儿一样，因为我妈妈去世的很早，所以我舅舅他们一直希望我继承妈妈的梦想，我妈妈没有电影里面的这么优秀，她就是没考上大学去打工了，然后和打工认识的男人结婚生了我，之后又病逝。她对梦想没有那么坚定的追求，只是我舅舅只有这一个妹妹，觉得很对不起她，没有让她从小过上好生活。”
“我妈妈去世的时候，舅舅创业还没有成功，差不多到我读小学的时候家里才富起来。然后我舅舅就送我学习各种各样我妈妈过想学的东西。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这些都是长辈们认为'女孩子学了很好'的东西。我可能不是那种很讨长辈们喜欢的女孩，静不下心来学这些。”
万亭把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虽然顺序有些混乱，但是捋一捋能听懂。
她应该是留学久了，中文能力都有点下降了。
“叛逆期的时候我就说我不想学这些东西了，说我不想过被限制的人生。我舅舅对我很好，也没有说我一定要学，他只是让人带我去看了我生父，我生父把我送回外婆家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我舅舅赚钱了也不会带他，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和他的新家庭过着非常普通的生活。”
“我知道我舅舅的意思，我过的生活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好，不是我炫耀啊，珺珺你从小要一直工作，师兄家里也是……我的生活肯定比你们都要幸福，我是没办法忍受贫穷的。”
“然后我就听话了，在留学的时候上了南加大学电影。其实我学习成绩还挺好的，当时还拿到了常春藤的offer。”
万亭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嗯，剧本里面把女儿的品格？思想？总之是把女儿这个人抬高了，但实际上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能接受违背我舅舅以后，他不再给我钱了以后过贫穷的生活。我希望剧本能更切近这样的思路。”
好嘛，赵珺明白万亭召集这场聚会的目的了，其实还是对剧本不太满意，想要修改剧本。
不过有点太委婉了。
姐们是投资人，金主妈妈呀！这是把甲方过成了乙方。
如果万亭是这样有点讨好型人格的话，合作起来应该会轻松很多。
第99章 18岁，你当面试官……
赵珺渐渐理解了为什么万亭愿意接受《外婆！》这部电影里面最不讨喜的外孙女角色。
万亭一直想要和最优秀的演员导演合作拿奖，她舅舅也愿意投资出这个钱，只不过他们两个人一个的目的是捧外甥女，另一个的目的是赶紧拿个奖完成目标，然后跑路换赛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话不用改剧本。”盛高野自己也有钱，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出来都够投资这部电影，好不容易勤快一回加班加点把剧本写完了，自然不愿意改，“珺珺改改表演方式就行。”
要不是这个剧本初稿是由万亭提供的，盛高野连后面这个都不想改。
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但盛高野也是有大导演脾气的。
万亭有点迟疑，但还是认同了：“好吧，你们才是专业人士。”
盛高野满意了：“那下个月就开拍，我先筹备一下。你们有推荐的演员可以推来试镜。”
在使用演员方面，盛高野不在意关系户，他老婆就是最大的关系户呢。
商定好了以后三人就各回各家，赵珺拿着剧本仔细研究。
其实万亭和盛高野两种思路都对。
万亭的女主更贴近现实，更具备“人性”，比较不完美一点。
盛高野的女主就相对而言更完美，她没有真正的叛逆期，连叛逆的时候都在研究“家人爱不爱我”这种问题。
赵珺认为这是因为盛高野拍习惯了《昭昭》这几部电影，他喜欢让母亲和女儿站在同一立场，没有矛盾。
他不太能接受万亭的“母亲其实是女儿的痛苦来源”这种主题。
说实话，可能是因为自己家里太幸福了，赵书敏刘明诚都是很完美的父母，赵珺也是很完美的小孩，赵珺在读剧本之外，觉得他们两个都有点无病呻吟。
不是说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亲子矛盾，是这种主题不应该由他们两个超级富二代来写。
其实他们俩已经投胎到了超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家庭里面了，两个人的家庭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家族之一，比他们有钱的也有，但到了这个阶段，钱就只是数字，对生活没什么提升，大家过得差不多。
万亭还有的说，有钱的是她舅舅，又不是亲生父母，所以她可能从小就有点不安定感，才养成了现在这样的讨好型人格，她对自己的剖析也挺准确，因为不能放弃舅舅给的物质生活，所以必须听从舅舅的安排。
而盛高野就是另一种处境了。
说实话，他有点仗着自己全家老封建，他又是嫡子嫡孙家里财产肯定有他的份所以肆意妄为。
就算他爹现在再婚也多半生不出来了，生出来男孩也不是嫡长子，只能分一点点钱。
当然他可能不在意那些财产，但他拍那个老登电影就是在火线上反复横跳，赌老登不会封杀他。
能有资本学艺术、拍电影，都是建立在他的有钱家族的背景之上。
如果出生普通人家的话，盛高野连当初刷爆渣爹卡倒卖卖二手奢侈品赚取第一桶金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更没钱拍电影，再有之后的成就了。
不过比起盛高野，赵珺更不能理解的是高家老登中登，明摆着盛高野恨不得他们死了，却还要把家产给他。
老登们也算得上是“知行合一”，看不上的就永远看不上，要是真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只要是嫡出的，就真的有永远有嫡出的待遇，能分家产。
虽然和盛高野关系挺好，但赵珺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多亏了他是男人，不然他的渣爹肯定会再婚生儿子，那个时候他就没办法这么肆无忌惮，早被封杀了。
在电影主题的诠释方面，赵珺更倾向于向万亭描述的方向去演。
她觉得盛高野看得有点浅薄，大概是因为母亲去世的太早，所以他对于母亲这个形象的定义就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