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间里不再有人说话。
沈瓷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站起身跟周时凛道：“吃饭应该还要一会儿，要不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吧。”
“好。”周时凛也站起身，出去之前，还问了沈瓷外公一句，“那我们去了？”
他这话问得十分没诚意，因为他的脚已经在朝外面迈了。沈瓷外公低声咳了一下，赶在他走出去之前回答：“嗯，去吧。”
沈瓷拉着周时凛从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然要好一些。”
周时凛陪她走到草坪上，沈瓷指着前面一棵桂花树，跟他道：“我第一次来外公这里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儿了，每到秋天都特别香。”
这个时候正是桂花的花期，花园里的这棵桂花树的枝头开满桂花，也是芳香扑鼻：“小时候每年桂花盛开，我外婆都会给我做桂花酒酿圆子，我可喜欢吃那个了！”
这还是周时凛第一次听她提到外婆，他侧头看着身旁的沈瓷，跟她道：“你外婆听上去倒是对你还不错。”
“嗯，外婆比我外公亲切多了，以前每次我被外公吓到了，外婆都会偷偷给我塞小糖果，让我压压惊。”她说到这儿，抬眸冲周时凛笑了笑，“我小时候一直不理解，我外婆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嫁给我外公，我还一度怀疑过，外婆是被外公绑架的。”
“……然后呢？想把外婆从外公这里拯救出去？”
“确实这么想过，有次还说给外婆听了。”沈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那天外婆笑了一下午。”
“……”周时凛没忍住，也低笑出声。
沈瓷的眼刀杀了过去：“有什么好笑的？我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吗？我外公当时真的很吓人好吧！”
那会儿外公身边还跟着一只恶犬大黄，简直就像是恶魔身边的使者。
周时凛抬手拨下掉在沈瓷头上的几朵桂花，问她：“那现在呢？”
“现在……”沈瓷想了想，“我好像真的不怕他了，以前他眼神看过来，我连呼吸都屏住了。”
“嗯，现在你能呛得他屏住呼吸。”
“……说明我真的成长了！”
又吹来一阵风，树上的桂花掉落不少，沈瓷在树下坐下，捡起一些掉落的桂花，放在自己的手心：“可惜我外婆过世得太早了，她不在了以后，我就更不愿意来这里了。”
周时凛也在靠着桂花树的树干，坐了下来，两人的肩膀挨着肩膀，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桂花树。
“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理解，我外婆为什么会跟我爷爷在一起了。”沈瓷拨弄着手里的桂花，像是在透过它们看着自己的外婆，“我外公虽然对别人不好，但对外婆一直很好，外婆过世后，他也一直没有再娶，就和他的狗过，再后来，狗也没了。”
周时凛安慰她：“没关系，你外公还有工作。”
沈瓷：“……”
还是周总会说话，这么一想真是令人安心呢。
“我外公确实不像你爸爸，年纪轻轻的就把世捷全权交给你打理了。”
周时凛道：“我爸过几年也六十了，不年轻了。”
“……所以周总也想五十多岁就退休？”
周时凛看着她：“如果我的孩子和我一样争气，我四十退休也可以。”
“……那你有点太为难孩子了。”
周时凛笑了一声，沈瓷又问他：“要是生的女儿，也要让她继承公司？”
“如果她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意愿的话。”
“那如果你只有一个女儿，她又不愿意呢？”
“那就问问周明野的孩子。”
“……”沈瓷沉默了一瞬，然后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就像那个下午她外婆那样。
管家过来叫他们进屋吃饭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桂花树下清脆的笑声。
在外公家吃饭，座位也有严格的要求，这也是沈瓷小时候不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之一。管家已经把每个人的位置安排好了，沈瓷和周时凛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等着开饭。
也许是以前每次来外公家，自己都不开心，所以吃东西也是食之无味，现在自己的心境不同了，沈瓷竟然发现外公家的厨子，手艺真是一绝。
“外公，小时候厨房也是这位师傅在做吗？”沈瓷没忍住了，问了一句。
以前饭桌上，沈瓷从来都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后来她虽然变开朗了一些，但也不会主动跟他打听这些，尤其是在饭桌上。
“不是，以前的厨师已经退休了，这位是他介绍过来的徒弟。”
“哦，我就说嘛。”知道是换人了沈瓷就放心了，“他徒弟的手艺比他好多了。”
沈瓷爸爸听她这么说，又夹了一筷子菜，仔细品尝了一番：“有吗？我觉得和以前差不多啊。”
老爷子家的厨子都是按照老爷子的口味做菜，这么多年老爷子口味就没变过，而且现在年纪大了，厨师还特地做得比以前清淡了。
沈瓷道：“我说有就有。”
不然她那些年来这里吃饭，真的是白吃了啊！
“行吧。”沈瓷爸爸没跟她争论这个，只是又督促她要花时间去把车学了，“你们那公司现在规模也不小了，你好歹是个总监，不能连车都不会开。”
沈瓷听到学车就有些头疼，但又觉得开车技能确实应该掌握。
“林爷爷。”周时凛在这时候忽然叫了沈瓷外公一声，“院子里的桂花，走到的时候我能带走一些吗？”
沈瓷外公虽然有些意外，但仍是点了点头：“可以啊，你想做什么？”
周时凛道：“给沈瓷做桂花酒酿圆子。”
第65章
沈瓷发誓, 她跟周时凛提桂花酒酿圆子的时候，真的不是为了让他做给自己吃。
周时凛的这话说完，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瓷的身上, 是那么的有默契。
“……”一瞬间沈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只想埋着头闷头吃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瓷的爸爸看了沈瓷一眼，目光又略带玩味地落在周时凛身上：“周总竟然还会做饭？”
周时凛面不改色地道：“略懂一二。”
沈瓷抬起头，为周时凛的厨艺发声：“他说的略懂一二就是精通。”
沈瓷爸爸又看回沈瓷身上：“你吃过？”
“是啊，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都很好吃, 当然我也没闲着, 我做了一个超简单小蛋糕。”
“……”你也是挺好意思说出来的。
沈瓷爸爸笑了笑，看着周时凛开口：“小瓷从小就没做过饭, 搬出去以后不是吃公司食堂, 就是点外卖, 厨艺确实不好。但没想到周总这么擅长，那倒是互补了。”
言下之意就是，会做多做。
周时凛在商场上和人交锋这么多年, 这点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他应了声嗯, 跟沈瓷爸爸道：“沈瓷想吃我做的东西, 我随时可以做。家里也请了做饭的阿姨, 不过两个人偶尔一起做做饭, 也很有意思。”
饭桌上的人都开始夸周总不仅会做生意, 还懂生活，只有沈瓷在想，周总说的有意思, 是哪种有意思。
“你是想给小瓷做，她外婆以前给她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吧？”提到沈瓷的外婆，沈瓷外公的神色也难得变柔和了一些，“她外婆给她做的酒酿圆子，是用的自己腌制的桂花蜜，味道独一无二。”
周时凛想了想，问他：“那外婆有留下配方吗？我可以试着复刻一下。”
外公道：“配方是有，不过她外婆做的桂花蜜，得腌制一段时间，你把新鲜桂花拿回去，沈瓷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到。”
周时凛微微蹙了蹙眉，虽然他跟沈瓷讲延迟满足，但有时候想吃的东西，就是需要立刻吃到。
“今年桂花开了以后，我让人腌制了一些，你们待会儿走的时候，拿一瓶回去吧。”
周时凛有些意外地看了沈瓷外公一眼：“您每年还会采集桂花做桂花蜜吗？”
“嗯。”沈瓷外公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朝花园那棵桂花树的方向看去，“爱吃桂花酒酿圆子的，不止沈瓷一个人。”
沈瓷愣了愣神，以前外婆煮桂花酒酿圆子的时候，确实会煮一大锅，原来外公也会吃吗？
“那多谢林爷爷了。”周时凛跟沈瓷外公道了声谢，有了腌制好的桂花蜜，就能直接做给沈瓷吃了。
他喊沈瓷的外婆为外婆，外公为林爷爷，沈瓷外公察觉到这中间的差别，但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管家记得给他们拿桂花蜜。
沈瓷见周时凛要到了桂花蜜，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坏心思地跟他道：“我外婆做的桂花酒酿圆子，用的小圆子也不是超市里买的那种速冻小汤圆，而是自己用糯米粉搓的小圆子。”
周时凛：“……”
他给沈瓷夹了筷子菜，看着她微微一笑：“行，回家给你搓小圆子。”
临走之前，管家将一瓶封好的桂花蜜给周时凛，还特地为他誊抄了一份外婆的独家配方，让他以后可以自己做。
“多谢。”周时凛把写着配方的纸收起来，管家又拿出一个食品用盒子，这次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子新鲜桂花。
“这些是刚刚让人从树上摘下来的，您回去以后可以试着做一做。”
“好。”周时凛把装满桂花的盒子也一同收下了，这宅子里别的先不评论，管家是真的办事周到。
坐上来时的车缓缓离开宅院后，沈瓷才忍不住问周时凛：“刚才你跟我外公还有我妈，在那儿说什么呢？”
吃完饭后周时凛就被叫去跟外公和她妈妈聊天了，她爸没事干，就缠着她让她赶紧买车学车，她要是不搭理，他就开始八卦她和周时凛。
真是没见过这样当爹的。
周时凛道：“也没聊什么特别的，谈了一些公司的事，还有我和你的事。”
“我和你的事？”沈瓷问他，“为什么只找你谈？”
周时凛道：“恐怕是担心你又和他们吵起来吧。”
“……”今天她确实没怎么跟她妈妈说话，不过她感觉她们要吵的话也差不多吵完了，再吵也吵不出什么新花样。
“那你说说你们都怎么聊的。”
“无非就是问我们感情稳不稳定，让我要好好照顾你，还提了一下婚事。”
“……这难道不应该放在最前面说吗？”
“因为确实只是提了一下，他们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意愿，我是挺有意愿的，但你……”周时凛侧头看向沈瓷，“你想跟我结婚吗？”
这话问得太突然了，沈瓷心跳都被他问得快了起来。她当然是想过和他结婚的，否则不会和他一个月换一套房子住，也不会考虑要养什么狗。
但现在……这该不会就是求婚吧？？？
“不好意思，我冒昧问一下。”沈瓷回望着周时凛，诚心诚意地发问，“这是求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