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彧把菜单递给李乐韵,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介绍了一下招牌菜。过分周到的照顾显得两个人并不那么熟识。
但在赵青青看来,陈彧的样子跟平时在工作时判若两人。她没想到他有这样温柔绅士的一面,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情绪,又暗暗地想,难道他喜欢这个老师的女儿?
有一个各方面都跟他适配的罗工还不够,又来一个跟他一起长大的漂亮师妹,桃花未免太多。
李乐韵挨着陈彧坐,陈彧时不时跟她搭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外人在场,陌生的社交氛围笼罩在彼此磕磕绊绊的关系上,让他们看起来像在不熟硬装。
“哪里受伤了?”服务员上菜时,陈彧侧耳轻声问她。
李乐韵指了指右边耳朵,觉得李修文嘴巴真大,怎么连这件事也要告诉他。
陈彧看向她白皙的耳垂,上面空无一物,他压下眼梢,“公司没有赔偿吗?”
“一点小伤。”
“影响到工作了吗?”
“还好。”
“老师和师母希望你能回青阳。”
“我爸要你帮忙劝我?”李乐韵扯了下唇角,抬眸看向陈彧的眼睛,用玩笑的口吻跟他说:“不是想撮合我们俩嘛,我回去了我们还怎么往下发展。”
陈彧忽略她的玩笑,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平静如水,“要不要回去你自己决定。”说完给她夹了一个乳鸽翅膀,盛了半碗艇仔粥。
李乐韵根本不明白这个人的意思。
顾昀瞧着二人低语,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师兄妹关系。再看看满腹心事的赵青青,不理解陈彧为什么要组这样的饭局。
渐渐的,两个女孩活跃起气氛。她们谈论最近热门的电影和综艺,加了微信交换生活好物链接。
李乐韵边聊还不忘吃餐盘里的东西,陈彧了解她的口味,夹给她的都是她喜欢的菜品。
赵青青问李乐韵:“你平时健身吗?”
她身材真的不错,穿休闲的衣服也能看出来有胸有腰有屁股。
李乐韵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因极端减肥吃过一些苦头,经验教训让她学会爱护自己的身体。
她不喜欢运动,但热衷于养生,早起会拉筋,周末偶尔做做瑜伽,维持身材基本上靠健康饮食。她身高166,体重常年保持在102斤左右,比起拥有一副好穿衣服的衣架子身材,更追求一个气血充足的体魄。
赵青青也讨厌运动,顾昀拉的晨跑群,她加进去之后就屏蔽了。傍晚的篮球场她倒是愿意去,目的是看帅哥们的肌肉,让她帮忙推一推滚到场边的球她就懒得动了。
“你头发好好哦。”她又夸夸李乐韵。
陈彧望向李乐韵柔顺的长发,爱美爱到吹毛求疵的人,却从小到大没染过头发没打过耳洞。过去压断她的头发,她一定会对他横眉冷脸。
李乐韵给赵青青推荐了发膜和护发精油,两个人聊得太细,都是对男人来说无比陌生的知识,顾昀和陈彧完全插不进去话。
吃完饭,陈彧要送李乐韵回家。李乐韵很想说,没开车就不必相送了,陈彧却已经叫好了车。
两人坐进后排,司机在听有声小说,宅斗相关,说大房二房坐到了一起,要商议未来谁来掌家。
剧情还挺紧凑,李乐韵听进去了,正品着,陈彧开口说道:“年底很忙,之后可能没时间来看你了。”
“嗯?”李乐韵侧头看他。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陈彧平视前方,霓虹光芒从他脸上划过。口气是那么笃定,像又一次告别。
李乐韵反应过来,他又要撂挑子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违背“师命”。
那为什么要带她跟他的同事们一起吃饭?为了让她察觉他那个机灵可爱的女下属喜欢他,证明他有魅力?
还是说,他就是不想跟她独处。
她轻哼,“就算你不来找我,我爸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其实是这样的,但是陈彧做不到。爷爷不管爸爸不问的时候,李修文和江晴经常叫他去家里吃饭。他给李乐韵补习是举手之劳,江晴却执意给他买球鞋,说乔令他们都有,他也得有。
那不是简单寻常的师恩。
陈彧从他的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最新款iPad Pro和Apple Pencil,递给李乐韵,“新年快乐。”
李乐韵抬起眼睛,歪着头,盯住他的脸,却不说话。
“这个你是用的上的。”陈彧淡笑回应她的审视,东西放在她的腿上。
耳环可以不戴,工作、学习和娱乐都能用上的工具,总不会也闲置。而且很大,最多只能藏进衣柜和床底,埋不进她家里的小花盆。
李乐韵思维跳跃地说:“你的包很好看,我也有一个。”
“是吗,好巧。”
“陈彧你变了。”说完这句话,李乐韵突然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陈彧的手腕被她紧紧抓住,温热的指腹钻进他袖口里的皮肤,像食人花瞄准猎物,在做贪食之前的试探。
“李乐韵。”他皱眉叫了她的名字。
李乐韵没听见似的,弯着唇角,贴过去,嗅到他压抑的鼻息后,抬起另一只手,蹭掉一点嘴巴上的唇膏,缓慢地把这抹红色晕开在他冰凉光滑的表盘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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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看
车停在小区门口,被捉弄的“护花使者”没有下车送食人花最后一程,脸色冷然地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乐韵到家后把两个白色的礼物盒放在书桌上,快速地洗了澡换上睡衣后,敷着面膜去拆盒身上的薄膜。
取出平板和笔,iPad的背面和笔侧上面竟然都刻着她的名字。
这是生怕她自己不用?他竟然在记耳环的仇。
李乐韵觉得陈彧在钓她。从刨出那个耳环偷偷藏匿开始,他就在装、在演、在等她上钩。
时间和别离是两个好东西,书呆子学会了精致,学会了钓鱼,学会了她当年屡试不爽的他口中的烂招数。
李乐韵当即打开iPad开始使用。导了China Daily的热词专栏进学习软件,下载了一些精读外刊。弄完发现自己魔怔了,谁要在大周末学习啊。
装模作样地拍了一张备考照片发在朋友圈后,洗脸上楼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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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蕾给闵行公寓的次卧换了床垫,想着陈彧来留宿能住得舒服。陈彧坐在餐桌上陪她吃宵夜,问她是不是每个周末应酬都这么多。
“多啊,不多怎么赚钱。单是房贷车贷每个月就一万八。”田蕾卖房挣的钱都拿来买房了。买了房就是新上海人,再过几年落户,她这十几年的青春就算是没被时光辜负。
陈彧:“经济紧张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田蕾笑道:“怎么,打算给我养老?”
妈妈和外公外婆都走了,小姨就是他最亲的人。陈彧自然要跟她互相扶持到老。
“你爸什么时候来?”田蕾问。
说到这事就头疼,老陈元旦来上海,说要带女朋友给陈彧认识。陈彧一问,女方只比他大十三岁。
田蕾相劝:“你也别多想,你妈走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找,现在手头有钱了,该享受就享受呗。反正你们父子俩以后各过各的。”
“他的事我不管。”
“他管你的事就行。只给八十万,太小气了,想在上海买房,起码给你个三五百万的,就这,还只能买个一室一厅。小姑娘租的那小区,五十平左右的户型,成交价都在三百万左右。”
田蕾一直叫李乐韵小姑娘,听感上总是会让陈彧觉得她还没长大。
陈彧扬了下眉毛,“我没打算在上海买房。”
“那你是什么打算,听你爸的意思,想打通打通关系,让你留在上海的。”
“你有空劝劝他,让他别掺和我的事。”陈彧说现在的单位结构冗杂,开展工作效率低下,大事上被掣肘,小事上被盯梢,没那么好混,更没那么好留。
“你还是年轻,基层待久了,斗争经验太少。”
陈彧不否认。提了几嘴徐松阳,问田蕾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蕾说:“高俅。”
睡前陈彧刷到李乐韵的朋友圈,他送的iPad进入了使用流程,但她很可能不是真的在学习。就像她站在公司天台上说想死那句,重点是强调自己是美女。
陈彧把她的朋友圈屏蔽。
手表上的那点痕迹已经被他擦干净了。
她最好别妄想能用几滴胶水就黏好一块粉碎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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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青挑晚会主持的礼服裙,发在朋友圈里问大家哪一条最好。李乐韵看见了,有理有据地帮她分析一通。她立刻发消息给李乐韵,要她周末有空过来玩。
李乐韵能去陈彧单位一趟不容易。但她真的去了,带着她准备的回礼。
她可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过去也不是。
门口的保安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陈部长,有个女同志来找你,怪年轻的。”语气里带着笑。
陈彧第一反应是罗一瑾,又想到罗一瑾有工作证,来他们单位应该不会被卡门禁。
那只能是李乐韵。
她来干什么?
李乐韵穿了件雪松绿的大衣,头发扎成马尾,耳朵冻得通红,斜背的大号hobo包鼓鼓囊囊。
陈彧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门栏里面,对保安大哥点头示意一下,等着李乐韵自己走进来。
花了两个半小时转了三趟车的人咬住自己的下唇,拿掉身上重重的包,伸手递给眉心微皱的男人,尽量不在乎他脸上的“不欢迎”。
陈彧在复杂的情绪里接过这个沉甸甸的包,像困在崖底里的人遭遇滚滚落石,李乐韵尖锐的做派依然有摧毁草木的魔力。
宿舍门打开,简陋的硬件条件让李乐韵疑惑他是不是被新单位怠慢。独立卫浴干净但陈旧,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只有一个小书柜和一张矮圆桌,窗前的书桌应该是他自己添的,风格跟其他家具格格不入。
书桌上放着《经济基础》《人力资源》和权威机构出的《核心考点讲义》。果然啊,卷王永不停歇,本专业卷完了,现在又要去管理岗卷。不知道他们单位的人事经理知道此事会作何感想。
李乐韵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两盒线香和一个陶瓷香插、一支润唇膏、一双羊毛手套、一条领带和一本《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治愈系漫画书。
通通铺在他的学习资料上。
陈彧坐在床尾,眉心尽量舒展着,偏过去看她,脑袋重的像患重感冒。她这是想干什么?
“这可不是我不要的东西,是我觉得你能用得上的东西,特地买的。”李乐韵转身靠在桌沿上,说了声“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