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彧根本不是什么会唱歌的人,他只是不跑调外加音色好听。他过去有很多主持经验,站在台上仪态很好,看不出紧张,这是加分项。
女同事是实力派,他是不拉低表演水准的绿叶。
一曲唱完,陈彧绅士地托着歌唱家的手下台。罗一瑾听见旁边的同事说:“从基层卷上来的小干部就是热衷于搞文艺活动哈。”
“什么话啊。”罗一瑾翻了个白眼。
在后台通往礼堂的走廊上,罗一瑾找到陈彧。
“唱得不错啊。”罗一瑾夸赞道。
“别挖苦我。”陈彧客气地笑了下。
“想约陈工可太难了,明天放假,听说你这边工程也收尾了,总有时间跟我吃个饭了吧。”
“明天还真不行。家里人来上海了,我得陪。”
罗一瑾抱起胳膊打量这个屡次拒绝她的男人。
陈彧思量再三,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对罗一瑾说:“千万别觉得我是个值得琢磨的人。越是让你感到好奇的人,他身上看不透的那部分,说不定越会让你感到失望。”
罗一瑾佯装叹气,“只是吃个饭而已,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一天之内被两次认证是“胆小鬼”的陈彧,无所谓地耸一下肩膀,“晚会快要结束了,罗工别错过回单位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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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韵跟她的朋友们一起跨年。大家先一起去看开放麦,再去吃夜宵,几个人太久未见,话匣子拉得太开,喝酒喝到十二点,最后在烤肉店跟着老板和其他顾客一起喊倒数。
互相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尽兴的笑容。
时间一年一年走过,工作依然忙碌,职场上依然没找到成就感,生活依然平淡,也依然没有存款。可这一刻,她还是想为自己干杯。
至少她填满了半间屋子和整个衣柜。她没有脱发,没有频繁长痘,没有生大病,没有与人交恶,没有干坏事,也没有拖累父母。
这就已经非常值得庆祝了。
她给爸爸妈妈和许竹莹发去语音,说她爱他们,祝他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也给陈彧发了一句别的话。一句她觉得很重要的话。
发完朋友把她拉去拍照,她举起双手摆出开心的姿势。心中默默许愿,今年也要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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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没有卸妆水,来陈彧的宿舍借。陈彧木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没有吗,感觉你平时挺精致的。涂防晒霜也是需要卸妆的吧。”
陈彧无语地笑了,“你见过我防晒?”
“那洗面奶总有吧,我的用完了,还没买新的。”
顾昀踏进陈彧的浴室,用他的洁面乳大力搓脸。看见镜子后面的柜子里不仅有洗面奶,还有面霜、保湿喷雾、磨砂膏和身体乳,牙膏也不是大众的品牌,是花里胡哨的英文,看起来并不便宜。
就说他精致吧。
“赵青青呢?”陈彧问顾昀。
“当然是回市区了。”
陈彧低头看手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跨年,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陈彧倚在衣柜上,提点他道:“时代不同了,年轻人变得更聪明,也应该更懂得提高感情的效率。”
“什么意思?”
陈彧睨一眼洗干净脸后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自己悟吧。”
其实顾昀心里一清二楚,装傻不是他本意。
他问:“领导,你喜欢你师妹吗?”
“我们在谈你的事。”
“连赵青青都看出来了,”顾昀继续说道,“那天你是故意带乐韵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吧。”
陈彧不想多谈李乐韵,说:“赵青青有点钝,但是她一点也不笨,你稍微点点她,她就能通窍。”
“她还不笨啊,她笨死了。”
“感情里肯定是女孩更敏锐更聪明,如果你觉得她笨,那就是她在伪装。但你不能指望她们先主动,否则你就会陷入被动。”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我没有经验。”
“没有经验?”顾昀怎么那么不信。他出了浴室,嗅到一股自然的花草香气,往陈彧的书桌前嗅,“你还点香啊,太雅致了吧。用来安眠的吗?”
陈彧没吱声。
“这么多礼物盒……”顾昀又看见书桌上那一摊李乐韵送给陈彧的礼物。
“洗干净了吗?”陈彧开始赶客。
“我给赵青青也买了新年礼物。”
“很好。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不跨年吗?”
“我们老人睡得早。”
“……”
洗完澡后,陈彧跟老陈约好了明天碰面的时间,给田蕾发去一句元旦祝福。
躺在床上听了两集之前下载的《Global News Podcast》,讲国际关系的趣闻播客,政经类的生僻词很多,却懒得爬起来查询做笔记了。
时间跳到十二点,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零点零二分,李乐韵发来四个字。
她说:我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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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
陈彧从床上坐起来,看考题题干似地认真地读了一遍这四个字。
冷笑从胸口里冒出来,他低下眼睛,放下手机,偏过脸,死死盯住窗外的黑夜,像是想从那片黑色里找到一块可以抹去过往的橡皮擦。
要是真的能找到,他一定会先抹掉她的这句话。
压在心底冰凉的海水翻涌出来,淹没掉理智。陈彧掀开被子,按亮床头灯,找到自己的拖鞋,去衣柜里翻找衣服。直到解开睡衣的最后一颗纽扣,冷空气灌入怀中,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车。
他无法赶去跟她对薄公堂。
空气中残留的她送的香,此时像迷魂剂。
静静地坐了半晌,身体感觉到冷,空调温热的风打过来也还是冷,陈彧躺回被子里,暗示自己先冷静。
他失控的时刻不多,过去每一次都有程度不同的报应。
他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眼睛渐渐不再感觉到累。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好在没有回复她的这句话,好在他没有车。
理解成是她的奸计,今晚就会比较好过。
他没有中计,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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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韵把脸浸在冰水里十几秒,确认喝酒又熬夜的自己不再肿的像猪头,擦干水渍,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她最喜欢煎鸡蛋了,薄油之上的蛋白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跟焦灼时的心脏一样。
撒一点白胡椒和油醋汁,成型后夹起来盖在热好的麦芬上,再覆上一片芝士和两片火腿,配上料理机刚打出来的杂粮米糊,就是一顿完美的健康早餐。
上午需要帮柳薇翻一份加急文书,十点钟,闹钟响,她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柳薇拓展了业务,最近签的几个单子都是欧洲小国买房移民,佣金不多,费力不讨好。年底大家都在冲业绩,她能理解柳薇的压力。
写到一半发现客户资质有问题,她打电话给柳薇,跟柳薇核对银行出具的资产证明。确实有疏漏,翻译工作暂停,柳薇让她准备准备,下午陪她去见个人。
如果是当花瓶的饭局,那她真没什么可准备的。她关了电脑抱着iPad窝进沙发里,正打算找许竹莹打视频电话闲扯,赵青青发来十几个昨天晚上陈彧唱歌的视频。
陈彧没回她的消息在她意料之中,她本来也无所谓他回不回。他这个人,跟他吵嘴是吵不起来的,辩论,他的嘴巴更会讲,身体较劲,也是他的招数更多。
所以,慢慢来吧。她不着急。
李乐韵在iPad上登陆微信,挨个点开视频欣赏。果真都是台下的同事拍的,有的人的位置离舞台太近,几乎是死亡角度,得亏陈彧的脸上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否则和那些在公司年会上唱励志歌曲的中年油腻男就没区别了。
他是赶鸭子上架?态度认真但唱功平平。尤其是在女同事那充满故事感的声线衬托下,他的咬词顶多只能说是真诚。
就不该对黑无常抱有太大期待。他要是擅长唱歌,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他穿西装真的很不一样,和她单位里那些油嘴滑舌的男销售不一样,和大楼里那些发型一丝不苟的精英不一样,和韩剧里氛围感突出的衣架子也不一样。
他是明亮的、周正的、大方的,聚光灯下的仪态和他从小到大那副好学生的模子无异,眼神里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
他有一种正气凛然的俊朗。
他好像,和任何男人都不一样。
李乐韵又想,自己也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人跟人都不一样,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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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发户老陈提前一周订了一家黑珍珠1钻餐厅。陈彧走进去,穿衬衫打领带、略微长出点小肚腩的老陈似乎比半年前要年轻了一点。
老陈的年轻女朋友,陈彧叫不出口阿姨的这位女士,优雅地坐在老陈的身侧,穿浅色的毛呢套装,椅背上挂着一个黑色香奈儿的链条包,面前还放着一个方形小礼盒。
“您好。”陈彧礼貌颔首跟对方致意。
“我儿子,名字你知道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我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就长他这样……”
“你好,陈彧。我也姓陈,陈杨,杨树的杨。”陈杨说完把桌面上的礼盒推到陈彧面前,“你爸爸说你挺喜欢手表,我挑了一块给你,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