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尤绘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有多么恨啊,才会选择把自己的母亲和自己妹妹害死。
沉默了许久,梁清屿从尤绘的怀中退了出来。
他将烟掐了,又闷了口酒:“他从出生开始,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听到这句,尤绘下意识拧眉。
梁清屿接着说:“他,很残暴,这可能是遗传,你之前所听说的,说我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不假。”
梁清屿的手被尤绘紧紧攥住。
“我之所以能控制情绪,没有变成像他一样有犯罪倾向的人,是因为容女士看到了他可怕的一面,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犯罪,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接走单独抚养。”
“而他,在还可以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对身边的很多人,实施过暴力行为。他很会演戏,会装无辜,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温柔善良的。他哄骗的对象不止有人,还有动物。我见过一次,他发起疯来,两三个成年男性都拉不住。”
“因为这事,容女士跟梁宗元吵过好几次架。他俩不是因为相爱结的婚,是被迫联姻,婚后也没有培养出任何的感情。生这么多孩子就是为了有继承人,也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同样恐怖的人。”
“所以对于梁俢垣所做的那些事,梁宗元属于睁只眼闭只眼,他不会帮忙处理,他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但他给了很多能帮助他处理麻烦事的,忠诚的人。柔拉是一个,还有一个,在警局,也就是他的后台。”
“容女士很清楚,梁宗元更看重梁俢垣,因为足够残暴,他需要的,就是这样残暴无情的人。当时他不过小学,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想犯罪,再长大一点会更恐怖。所以容女士没有别的选择,把他给推下了楼。她觉得他腿断了,没法走路了,大概率就不会做那些事情了。”
“但这个仇,梁俢垣一直记着,他觉得容女士偏心,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并且在得知容女士的财产没有他的一份时,在我成年前,在我准备正式继承我的那一部分前,他找人制造了那场交通事故。”
听到这,尤绘大概能猜到了:“容女士的遗产,现在不在你手上,被他抢走了,是吗。”
“是,并且,这是梁宗元默许的。”
他冷嗤了声:“我装作满不在意,实话,在此之前我的确不在意财产的分配问题,梁宗元的钱,我不稀罕,但容女士的那一部分,我必须抢回来。”
“所以梁宗元为什么要找上我。”这是尤绘一直都没弄明白的一件事。
梁清屿也不能完全理解,但以他对梁宗元的了解,猜测道:“或许是因为,他怕我变成一个会阻止他,阻止梁俢垣犯罪的好人吧,他们担心我突然哪天就对钱财有了欲望,似乎只有我控制不住情绪,冲动的时候,才是他们最兴奋的时候。”
“还有一个原因,他想抓住我的弱点,之后好对我进行威胁,梁宗元最擅长的就是控制以及威胁,他很会洗脑,最成功的一个试验品就是苏汶。”
说到这,梁清屿十分认真地看向尤绘的眼睛:“我不打算再等了。”
尤绘用力握紧他的手:“那我们不演了。”
7月8日,梁清屿二十三岁生日这天,他和尤绘身着黑色西装,手牵着手,一同出席梁纯的葬礼。
刚来到现场,他们就看到梁俢垣坐在遗像旁,正和吊客交谈。那些人安慰着梁俢垣,让他振作一点。
看着这一幕,尤绘和梁清屿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他们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在遗像前鲜花默哀。
直到下一批吊客赶到,两人退到一旁。
尤绘注意到,梁俢垣脖颈处有一枚明显的咬痕,而他今天居然没有穿高领毛衣进行遮盖,像是故意露出来给她的。
也是这时,柔拉推着梁俢垣走近了些。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笑容中似乎藏了些许疑惑:“你们俩。”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尤绘和梁清屿十指紧扣的手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不是不认识吗?”
两人并没有搭理他,属于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反胃的程度。
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梁俢垣突然说了句:“虞荟,你应该乖一点才是啊,就像你姐姐那样。”
听到这个名字,尤绘的脑袋嗡嗡作响,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身体有些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梁清屿有所察觉,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而梁纯的逝世就像是导火索,让他们的计划加速进行。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就都别装了。
下葬那天,梁清屿去了,送他姐姐最后一程,同样到现场的还有陈昭。
尤绘远远看了一眼,短短几天,他瘦了不少,样子看着也十分憔悴。
先前她也只是猜测,或许陈昭对梁纯的感情,产生了某些变化,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又或者,意识到了,但心中任由顾虑。
只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尤绘不清楚两人认识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也就无法猜测,陈昭现在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下完葬的那天,尤绘彻底摆脱了梁宗元的控制。
而从始至终,梁宗元都没有出现,他完全的隐藏了起来,既不在意自己的女儿被自己的儿子害死,也不在意小儿子会不会挡了大儿子的路。
好像他在意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如果这几个孩子没能按照他的计划,成为一个同样有着畸形心理的人,那就把这颗棋子丢弃好了,没什么所谓的。
这之后的半个月,梁清屿动用了一切关系,帮忙寻找虞穗。
终于,在七月底的一天,派出去的人带来了消息。
这会儿,尤绘正在厨房煮面,他俩今天起床后还什么都没吃,再过几个小时都可以吃午饭了。
边煮面,尤绘去冰箱里拿个冰杯出来,又挑了瓶龙舌兰,倒了些喝。
刚仰头喝了一口,梁清屿讲完电话,从阳台那过来:“有你姐姐的下落了。”
尤绘握酒杯的手用力收紧,心中的不安如烈酒般,灼烧着她的心脏。
她将酒杯放下,哽咽着问出口:“她,还好吗?”
梁清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别担心。”
说完这话,梁清屿关了灶台的火,又牵起尤绘的手:“晚点再吃,你现在饿吗?”
尤绘摇头:“不饿,就是有点想抽烟。”
梁清屿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到尤绘嘴边,尤绘咬住烟,梁清屿又拿火机出来给她点烟。
尤绘抱着胳膊,抽了两口烟,适当的缓解了一下慌张又激动的情绪。
然后她把烟从嘴边拿开,重新看向梁清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梁清屿拿过尤绘指间的烟,放嘴边吸了一口,掐灭:“现在。”
尤绘和梁清屿赶到私人医院时,虞穗正在接受全身检查,她看不到她,呼吸不自觉变得慌乱。
七年了,第七个年头了。
她似乎有些等不及想要快点见到姐姐,激动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害怕。这种恐惧在她心中蔓延,那张照片她至今都印象深刻,每晚闭眼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照片中的画面。
梁清屿很清楚,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
随着等待时间越来越久,尤绘的心情愈发复杂,眼眶已经挤满了泪水。梁清屿无声安慰着,不停地上下抚着她的背。
站在走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从病房内退出来,看到两人后,他止不住地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说清楚。
尤绘抢先一步问道:“我姐姐她,还好吗?”
医生先看了一眼梁清屿,得到准许后,他才说:“就在昨晚,她还遭受了一次侵犯,下体有很明显的撕裂伤。并且,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理想,初步判定存在精神混乱,失忆等症状。”
听到这些,尤绘的泪水从眼眶滚出,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力地呼吸。
医生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再次叹了口气:“因为常年遭受侵犯,她身上的伤痕多到有些数不清。子宫被切除,下体应该是做过手术。我有看到她手腕的位置,有很长一道刀割的痕迹,不出意外有自杀过。”
说到这,医生没打算继续,看着尤绘,他也有些许哽咽:“你姐姐现在还没醒,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梁清屿应了声:“您先去忙。”
医生点头,离开了这里。
尤绘已经哭得有些喘不来气,跌坐到了墙边:“我想见她,可是我腿软了,你扶我一把。”
梁清屿单膝蹲下尤绘跟前,帮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温和:“需不需要冷静一下再进去,我怕你情绪一激动,会吓到她。”
尤绘抬眸看着梁清屿,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姐姐不会被我吓到的,她最爱我了,我也最爱她了。”
梁清屿用力握了握尤绘的手:“好,我带你去见她。”
被扶起,尤绘从包包里掏出粉饼,边反手擦泪,拿着粉扑取粉往脸上抹,试图遮盖住,因过度流泪,导致脸部过敏起的小红疹。
梁清屿就站在一旁看着,等尤绘整理好自己,呼出一口气,他牵住她的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被熟悉的气息缠绕,时隔七年,尤绘终于见到了她最最最爱的姐姐。
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脸色惨白的虞穗,尤绘的心脏好似漏跳一拍。
她原本已经在极力克制,想以最好的状态来见姐姐,但当她看到姐姐的那一刻,泪水再也止不住,疯狂溢出。
她脚步没停,踱步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虞穗手腕上有很明显的被捆绑过的痕迹,不是旧伤,看颜色,可能就是最近两天出现的。
她直接蹲了下来,轻轻抚摸,滚烫的泪水砸落到虞穗的手背上。
胸口的沉重感让尤绘无法呼吸,她好想好想拥抱姐姐,但又不忍心把她吵醒。只能强撑着,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担心自己的哭声太大。
哭了许久,尤绘吸了吸鼻子,敏锐地察觉到姐姐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下一秒,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看到面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尤绘,问了句:“你是谁啊。”
因为这句话,尤绘更收不住了,她不再强忍着,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姐姐……姐姐……”
虞穗很明显被吓到了,但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反手握住了尤绘的手:“你长得……好漂亮啊,怎么在哭呢,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
说着,她微微勾唇,安慰着,轻轻抚摸尤绘的手背:“不哭了,好不好啊。”
尤绘想忍住,但是忍不住,还是忍不住想哭,她哭得更凶了,快背过气去,还在用力点头回应姐姐。
眼前已然朦胧一片,又担心看不清姐姐,拼命擦拭着眼泪。
虞穗突然察觉到这里很陌生,她环顾四周后问:“这里是哪呀,你小心哦,不要被坏人抓走了,你太漂亮了,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
尤绘意识到自己暂时可能没办法承受这份痛苦,她崩溃到心脏好似被撕碎,眼泪如同洪水般不断地往外溢。
看到姐姐的眼皮无力的耷拉着,可能是安定剂起了药效。
尤绘撑着床起身,梁清屿很快上前扶住了她。
她看着他:“我先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着姐姐。”
她没有过多解释,朝着病房外走去。
离开私人医院后,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来到了梁俢垣手底下的一家公司。她知道,梁俢垣大部分时候都会在这。
下了车,她大步走到前台,眸光冰冷至极:“我要见梁俢垣。”
前台的工作人员微笑着说:“尤小姐,没有预约,老板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