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软的双腿陡然使力, 她拼命奔跑。
——“在那儿!”
黄毛女尖声一指。
南栀看他们一眼,不肯停地奔跑——“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 还敢喊!”
“摁住她!”
荒凉的野巷,夜色里的追逐触目惊心。
片刻, 巷口的光消失,连同南栀大瞪的双眸里的光。
她长发被人一扯,被迫仰头,腿弯被一踢, 推搡着摁在地上。可眼睛仍不死心地盯着巷口。
石子磨破裸/露的肩。也许人体在绝境里会生出无比的力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想必格外狰狞。
她眼看见自己双臂疯狂反抗,抓破一男的脸,拽下黄毛女头发一撮头发。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们用难听的字眼辱骂,因为她的反抗愈加愤怒,脸上脖子上有她抓咬的伤。
“*你妈,叫你反抗!”
有人愤怒地高声骂,同时她头上一痛,眼前的人和小巷围墙出现重影,身体软软倒在地上。有人骑住她,手在乱七八糟撕扯她仅剩下的衣物。
南栀背贴着冰凉的地面,被拽得来回摩擦,涣散的目光仍久看着巷口。
从未如此渴盼。
这糟糕的人间,能多一点善良。
那个陌生人,是个勇敢热心的人,能听见她的呼救回来……
“救、救、我……”
她无声张口,手里攥着圆珠笔往那边伸。
终于,光亮模糊的巷口,一道修长人影,像水墨画中晕开的一道墨…
他踏风而至,很大一只鞋子踩在她脸颊旁,鞋带长长触及地面
如惊雷搅碎池面。
铁棍落在金属上的嗡鸣,落在人体上闷响,夹杂东西破碎、摔倒的声音……如风暴席卷。
南栀无力躺着,背很凉,胸口也是。虚弱的目光看着路灯与巷子围墙切割的光与影里,混乱打架的人。
——那么清瘦,打架却最狠。
他打倒几人,背上挨了一棍一个踉跄,回身一胳膊将这人打趴。
叫骂、惨呼混乱不堪。
南栀眉头抽/动,鼻腔里是数双错乱脚步惊起灰尘,意识开始不清晰….
等她视线重新清明,耳边已没有乱吼乱叫。她裹在件大外套里,感知到不属于她的灼热体温。
散漫碎星的夜空与路灯下,一张沾着血迹的脸,凌厉的眉眼泛着温柔的红。喉结滚动——
“姐姐…”
来不及说话,南栀黑亮的眼睛一合,又昏过去。
往日干净芳香的长发裹满尘土,落在这人流着热汗的臂弯。
-
街口摆着两辆警车,人员穿梭。地面的水洼折射着警灯炫目的光。女记者余冉和便衣警察李若熏站在一旁。
因为突发堵车,两人没能及时赶到,在车里时抠了李若熏同事的电话。
此时被押上警车的七个人,年纪不大,约莫一二十岁左右的青少年。余冉视线与其中唯一没受伤、只是头发散乱的女孩儿对视上,为那阴狠的一记眼神暗一心惊。
看着跟普通学生似的,那眼神却不太一样!
杨艳几个反抗叫骂了两声,被警察训斥着闭嘴,不甘不愿地被塞车上。
李若熏上前,却没能拦住许措,眼看着他怀里用大外套裹住情况不明的女孩子抱走。
“没关系,他是她弟弟。”
余冉拉住打算用强的李若熏,安慰一笑,“给他们点时间,我们等等。”
见她坚持,李若熏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车子走。
余冉马尾落在肩上,黑色背包里有采访用的器材和笔记本电脑。她看看手表,懊恼道:“唉,还是怪我经验不足,没想到高中生纠纷这么厉害。”
李若熏看她一秒,认真说:“你不想想这群小孩儿的父辈是什么人?涉/黑团伙骨干!你让这孩子取证拍摄太冒险了。”
她自责地点点头。
*
离开巷子,夜色又冷又浓。
脑袋昏沉中,南栀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在走路,呼吸到某种薄荷苏打水的气息,温暖怀抱里有淡烟味。
意识混乱,像拉回童年。
父亲的怀抱……
因为南栀一遍遍呢喃不要回家,不去医院,不让周彦知道。许措只好带她来了酒店。
放她在床上后,许措沉默地用热毛巾清理她身上的脏污,尽量不去碰擦伤的地方。但或许是手重,还是让南栀不时吸气,胸口起伏。
脸颊,脖颈,肩……
像撕裂的漂亮人偶,只有鲜红的血丝还证明她活着。
他被这种,在毁灭之上滋生的残忍美,震撼。
旖旎曲线刻在瞳孔里。
呼吸,无可控制地在变热…
许措偏头,狠抽了自己两耳光。一弯腰,从床里抠起南栀,狠狠揉在怀里。
南栀微微醒来。感觉自己姿势是坐着,被人搂在怀里。
这胸膛很薄,很烫。
“许措…?”她声音轻微。
回答她的嗓音,低沉,有明显磁性,“嗯”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又怎么知道,我在哪?”
他呼吸就在她颈窝里,喷洒灼热。可南栀已经无力去害怕,他身上散发的强烈荷尔蒙。
“只要蛋有缝,苍蝇就会发现。”许措自嘲地说,“我对你所有讯息,比苍蝇还敏感!”
南栀睫毛颤动。
——苍蝇。
“关注你生理期,偷看你晾的内衣,用你的沐浴露,闻你衣服上的味道……”
许措低哑地笑:“像个恋物癖、偷窥狂,对你了如指掌。要找你不难。”
南栀望着天花板的空洞目光,开始颤动。
随着他的每个字,背心渗凉。
可害怕之后,又升腾起另一种心绪。它们在心底郁结,几乎撼动理智。所以她好一会儿才说话——
“别喜欢我,我不会跟你有结果的。”
刹那,她感受到这双修长却偏瘦的手臂一僵,但并没有停下,“我以后会嫁一个比我大很多,成熟、强大的男人。”
她直白地说,“从我们见面那一刻,就注定没可能。”
许清文不可能同意,周彦更不允许。
一字不吭半晌后,许措说:“我知道。”
他手臂收到最紧,但嗓音却像轻松。“所以,在你去那个男人怀里之前,我保护你。不要你什么。”
南栀下巴缓缓离开他的肩,疑惑地看着近近的这张脸。
——轮廓分明,眼睛黑直。
“你,不恨我毁了你?”
她目光扫着他伤痕累累的脸。“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许措瞳仁黑亮,扯唇若有若无地笑,有过分的自信,“你毁不掉我。一直是我,在毁掉我自己。”
··
空洞的心脏,像感受到了一丝跳动。
南栀双眼茫然地看着许措。
觉得看不懂他。
她眼神复杂地双手捉住他胸襟,脑中闪过很多,这些年两人相处的碎片。有个声音说了句话:为什么偏偏是许措。
衣襟扯得太紧勒住脖子,许措一歪头,长扇形的眼皮放松,无奈又不正经地笑:“别爱上我,你要的我可给不了!”
他眼底藏着一份凉,语调慢慢:“比你还小呢,就放过我吧。”
“我知道…”
南栀低头,额头抵住他清瘦的胸膛,闭上眼。“我也不喜欢,比我小的。”
***
酒店对面的马路,一辆福特等着。凌晨一点多了,副驾驶的女人放平椅子在眯觉。
李若熏肘着方向盘瞥了她几分钟,脱下外套盖她身上,却不料反而把人惊醒了。
“怎么。”余冉坐起来,带着困意看他,“学电视剧上演铁汉柔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