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瞄着她,蹲下身,将外套罩在她肩膀上——
“小栀,你想跑哪儿去?”
南栀盯着这个男人,连惊恐的力气都没了。嗓子干哑。“你要把我逼疯掉,才会放过我吗?”
钟意将她肩上衣服拉好:“不会。”
他笑笑,“就算你疯掉,我也不会放过你。”
“……”
南栀手指攥得发抖,声音嘶哑在肺腑,“不要用这张跟许措相似的脸,做这种,令人恶心的表情!”
“看着我很痛苦?”
钟意挑起她下巴,凑过去低声,“你说,要是让许措知道我们有那层关系,他会不会觉得你很脏?”
像被冰凌扎进心口,南栀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人渣!”
“别生气了。”钟意手指摸摸她脸颊,“不然我看着这张跟南俊霖相似的脸如此绝望,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深夜,大雨倾盆而下。雷电闪烁。
南栀坐在水坑里,在雨里无声地哭着。回望民宿二楼,那方小窗,心中一点点塌陷……
她仰望灰暗的天空。
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神?
把这些坏东西全部铲除掉。
南栀痛苦地抱住头。
心中拼命地呐喊着,希望谁能听得到……
从没有一刻,她如此憎恨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黑暗,为什么要有影。
如果有人能把他们全部杀掉,该多好!
-
深夜十一点,雨淋淋不止。
出租车司机从车窗探头:“小姑娘,你手机不要啦?”
南栀毫无反应,失魂地走向小区门口。
许宅很空,黑漆漆的。
南栀一步步走上楼梯,缓缓推开房门。两周过去,一切依然如旧。
她站了一会儿,打开衣柜,将一双双心爱的芭蕾舞鞋通通丢进垃圾桶,又拿起桌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本本记录美好文字的诗集、画册,一页页撕碎。抛在空中。
南栀木然站在碎纸中,最后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
她伸手去摸刀刃,指腹刮破口子溢出鲜血,也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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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橙花街道,黑暗里泛着蓝光。雨水在迷蒙了世界。
南栀幽灵一样站在高脚路灯下,戴上连帽衫帽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隐没在黑暗里,手紧握握着匕首。
雨越来越大。
噼啪声中有人追逐的喘气声。钟意大腿被刺穿,跌在水坑里溅起水花,他捏住长匕首的刀刃,但受伤让他处于弱势:“你想杀我?”
南栀只穿着短裙,裸露的大腿被寒风刺着也不浑然不觉。
雨水冷冰,打湿她的头发和睫毛,一双眼缠满血红的丝。
“既然这个仇恨,谁都放不过谁,那就一起死吧……”
她像个亡命的杀手,刀尖逼近钟意心脏。
鲜血混着雨水流进下水道。
“跳舞的女人力气还真大。”钟意咬着牙怒笑,竭力抵抗,“真可笑!大记者的女儿,居然成了肮脏的杀人犯。”
南栀根本不听他说话,面目狰狞。“我……就是被你这畜牲弄脏的!!”
“南栀,你杀了我一样偿!”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南栀瞪着他,心脏渗出的黑色液体已经蒙蔽双眼和神智。她用尽全身力气,刀尖缓缓刺破布料。
钟意不慌不忙地笑:“你说,如果让许措知道你杀了他表哥,你猜他会怎么想?”
手腕上的水晶手链猝然断掉了,珠子散落,南栀一激灵。
许措…………
雨声刹那从渺远天际近拉至她耳畔!
“稀里哗啦。”
南栀瞪着一地鲜血,脑海里涌动着少年喜怒哀乐的生动面孔,紧握的刀柄手,不可控制地发颤。“许措……”
耳心里,一个干净的声音不停在说:“姐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美好的。不要放弃。”“不管怎样,你最可爱了。”“等过五年我到年龄我们就把证办了,然后,然后等我们有了小孩就回去。”……
雨水在未退的夜色里变成灰色。
南栀惊恐地瞪着这一切、这人间,那些细小美好画面,曾经发誓要积极的念头,在脏污的雨水里脆弱浮沉着。
她站在光与影的岔道口。进一步是黑,退一步是白。
钟意扯唇,疼痛让他笑容有些扭曲:“来,杀个人,咱们就一样了!!”
南栀浑身发抖,热泪不断从滚落,像个迷途的孩童。
她举起刀柄,用力往下——
“去死吧!”
第69章 舒舒
“然后呢然后呢?”
小安粉都顾不上嗦, 兴致勃勃地问旁边发黑肤白的漂亮女子,“那女孩杀死坏蛋了吗?”
她太激动, 吵到旁边正用电脑赶稿的Mindy。
Mindy翻了个白眼:“组织让你出来是工作找新闻的,不是让你追着舒舒听八卦!”
小安咕哝:“Mindy姐~~不是说好奇心是作为一名新闻记者最基本的素养么?”
她说完寻求赞同:“哦?舒舒姐。”
Mindy摁住太阳穴摇头:“好奇宝宝安, 晚上我新闻播不了找你负责, 啊?就这么说定了。”
小安捂口。
她们三个围坐在玻璃桌边。
中午罗森便利店人虽然不多, 杂音却不少。买好关东煮的顾客出门, 叮咚一声“欢迎下次再来”还没播完, 买烟回来的梁超然进门,又是一句“欢饮光临!”。
Mindy终于忍受不了吵闹,收拾好东西和笔记本, 饭也顾不上吃地赶回台里剪辑视频。
小安吐吐舌头。
许舒夏催促她快点吃,下午还要去市北昌县的“艾滋村”采访。
梁超然撕开烟盒后看一眼许舒夏, 还是忍了忍,把烟塞回裤兜。
简单在罗森吃过点东西, 三人乘着子弹头采访车出发。
一路上小安还念念不忘那故事,但鉴于采访任务在身不好分心,就决定回来后一定央求许舒夏好好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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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景色铺满道路。
跟许舒夏接头的村民趿着拖鞋, 与她边走边聊,后面梁超然扛摄像机拍摄, 小安在旁实习观看、打杂。
村子人烟稀少,毫无生气。
该村民说这儿原本来有一千多人,十多年前卖血之风盛行,好几百人患上艾滋, 这十三年过去整个村子只剩百来号人了。
而他家七口人,兄嫂妻儿全部过世,只剩他一个活下来。
他聊起这些很平静,大半辈子看了太多亲友死亡,大概悲伤都已耗尽了。
专题采访持续到第三天下午结束,许舒夏几人婉拒了村民吃饭留宿的邀请,乘上来时的子弹头采访车启程回市里。
“好好珍惜这些面孔。”
梁超然擦拭着摄像机对小安说,“等过两年我们再做这个专题,可能就见不到这些人了。”
小安:“啊……”
梁超然看她脸垮下去,提醒道:“记者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尤其我们这种调查类记者。你这样情绪波动太大了,万一以后跟舒舒出去卧底调查怎么弄?”
小安回想这两天所见的人,叹息。“我就是觉得好可怜。”
两人聊着,司机老于不时应和一句。
许舒夏头靠着车窗看风景,构思着配稿内容。
小安:“对了舒舒姐,你昨天在罗森讲的那个故事后来呢?结果怎么样啊。”
许舒夏微微笑,随口说: “女孩杀死了坏人,被判刑,入了狱。”
小安:“啊?!”
梁超然对她惊讶的样子无言:“判刑是正常的。那个女孩子本可以求助警察或者法律的,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自己去报仇,那不乱套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可是。”
“等你正式工作两年,看见更多人间百态,就淡定了。”
梁超然又道:“这城市里悲剧的故事何止这个女孩一个?你要是可怜她,就好好实习赶紧转正,多发现些黑料爆出来,不要让像这个女孩一样的弱势群体求助无门,走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