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觉得祁航很坏。
祁航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几个男生刚洗完脸出来,“诶航哥,你怎么自己走,刚刚你不是折回去找商盈了吗?”
祁航抱着臂,面色笼着淡淡的乌云往前走,语气不善,“谁说我找她了?”
“这还需要猜吗?”
看着祁航的脸色,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习以为常地猜测,“估计又吵架了。”
“猜猜航哥这回能硬气多久?”
“瞎说什么呢,航哥是个有原则的人。”那人说着,“我赌五分钟。”
“噗嗤......”
哥几个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哈哈哈哈哈你没经验,我赌一分钟。”
祁航:“......”
这几天阪阳的日头好得吓人,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的时候外面仍旧天光大亮,盛夏的余韵仿佛一把大伞笼透了沥青路面,路上蝉鸣尖锐,热浪赫赫炎炎。
商盈一路都从走廊穿行,曲线迂回费了点时间,等进到学纪部的办公室时,祁航已经在里面搞卫生了。
学生会的人都会互相排表打扫彼此的办公室,往常商盈负责的一直是主席团的办公室,今天付明昭临时找她换了班,商盈才不得不顶上。
她看了眼手表,迟到了两分钟。
不出意外的话祁航又要开始对她的迟到发表长篇大论,从今天早上帮她解决掉剩下的早饭说到小的时候她尿裤子,最后得出结论,她没了尊贵的祁航大人就像是鱼儿失去自行车。
商盈随时准备捂住耳朵,只是等了两秒钟,那道特别讨厌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好安静。
商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祁航。
少年的身段挺拔清隽,肩微微宽,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簸箕,正背对着她扫地。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张芷他们会找祁航去拍阪阳私立的招生宣传片了。
此人的背影迷惑性着实强大,一般人根本无法洞穿他的真实秉性。
商盈咳了一声,像是在解释,“我和昭昭调班了,今天轮到我来打扫学纪部。”
今天原本轮到付明昭打扫卫生,听说金书衍会去操场训练,她就和商盈换了个班。
半晌,祁航才像是施舍似的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字,“哦。”
商盈:“......”
哦?
他哦什么哦????
商盈气鼓鼓地转回头来,把面前的瓷砖当作祁航的脸狠狠擦了一通才消气。
他以为自己会很在意他莫名其妙的脾气吗,事实上并非如此,如此乖张跋扈的一个人,她才不惯着。
两人沉默着各干各的,直到商盈去拿拖把的时候,祁航才先她一步把水槽里的拖把拉了出来。
商盈说过自己不喜欢拖地。
学校里的拖把大部分沾了水之后又重又难拖,还有部分没有清理干净的拖把经过发酵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往常和祁航一起搞卫生的时候,她几乎不曾拿到过拖把。
祁航把拖把拿出来后立刻就把它放到了左手边的地上,又往前跟了一步防止水珠溅到商盈的身上。
但他仍旧什么都没说,埋头拖起了地,勤恳得像是一头沉默的大黄牛。
这时候倘若商盈再没什么表示的话就显得她太过冷漠无情,何况祁航这幅默默无语的作态竟让商盈心中升起了几分愧怍。
她双手环胸,悄悄往旁边挪了两小步。
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商盈又往前努力地踮起脚,装作超不经意地撞上祁航的肩。
祁航果然转过了头来,沉默地看着她。
竟然这样都不说话吗?
商盈下意识站正了身子,不自觉有点乖巧的老实感,讷讷问:“你在干嘛呀?”
她的眼睛圆溜溜的,声音带着点探究。
怯怯的,乖乖的。
让人根本狠不下心来无视小猫的示好。
还真被那群狗给说中了。
祁航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秒钟,随后应声,“拖地。”
“拖地吗?”商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夸奖道:“拖得真好啊哥哥。”
这声“哥哥”显然把祁航喊爽了。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身板直了,就连头上的乌云也阴转晴转阳光万里。
他支着拖把转过身来,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眼里划过兴味的笑,“没听到,再叫一声。”
“......”
这个人怎么这样。
嘴里的那声“哥哥”实在烫嘴。
商盈按着手下的抹布扣了两下,这才慢吞吞地抬起眼来,“你今天不开心吗?
“哥哥。”
...哥哥的不开心花了一秒钟就被哄好。
“也不是不开心。”
祁航有意绷着脸,“就是我听说...只是听说,你在和刚转来的那小子打羽毛球?”
商盈点点头,十分坦诚地回答:“昭昭想和沙皮狗打排球,就和江皓翎换了球拍。”
祁航疑惑地看过来,“沙皮狗?”
“就是...”想到付明昭苦口婆心的嘱托,她双手拢成小喇叭凑近了祁航,像是要分享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就是金书衍,昭昭非说他是小狗,我想了想,还是沙皮狗最像他。”
她的声音很轻,剔透的圆眼左顾右盼。
说话时瘦削的肩膀却下意识抵着他的胸膛往里靠,俨然一副说坏话绝对不能被人抓包的心虚模样。
清新又香甜的果奶味纠缠着她的呼吸一同将祁航围裹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枝桠疯涨的木槿树,视线再度聚焦到玻璃窗上映出的两人相贴的倒影,颇有些心旌摇曳。
祁航轻咳一声开口,“那他打得好吗?”
“嗯?”商盈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抬起头回忆了一下,“还可以吧。”
感觉像是练过的。
小猫老实的时候就显出一种十分惹人欺负的萌态。
祁航故意问,“那是他打得好还是我打得好?”
没想到祁航会有此问。
她旋即思考,也许这个年纪男生之间就是会有这些暗戳戳的比较,简称中二期到了,连祁航这只狗也不能免俗。
思及此,商盈格外苦口婆心,“哥哥,攀比心理不可取啊。”
这一声“哥哥”显然又把祁航叫爽了,他的嘴角已经翘到能顶起两瓶汽水。
他像是很不在意地追问,“那你更喜欢和谁打?”
商盈不假思索,“昭昭啊。”
言毕,她还奇怪地挠了挠头,似乎在纳闷祁航为什么突然要问出这么毫无疑问的问题。
“我是说我和江皓翎之间。”祁航毫不气馁,黑亮的目光垂落,“你更喜欢和谁一起打羽毛球?”
商盈看了他两秒,在后者专注又期冀的目光中,开口,“你好无聊啊祁航。”
“说嘛。”
商盈拿起抹布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重新开始抹窗台上的瓷砖,“不说,你的问题好没营养。”
“哪里没营养了?”
商盈继续往办公室的另一头抹过去,祁航就插着兜跟在她身后。
见她油盐不进,祁航干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谁啊?”小猫果然上钩。
“你和江皓翎啊。”
“我那是在帮忙,再说了,那你也吃了昭昭的棒棒糖,她的忙你不应该帮吗?”商盈看起来有点生气,“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阴阳怪气。”
祁航立即表明态度:“这忙当然要帮。”
小猫一路愤怒地擦着窗台,边沿放着一盆绿萝,她刚要拿起绿萝祁航就顺手捧了起来,等商盈抹完又放回原位。
动作默契得像是演练过不下十遍。
但他们都早已习惯这种默契。
祁航跟在商盈身后继续道:“但你可以来找我打啊。”
付明昭去打排球,祁航可以来打羽毛球,排球队那边缺人了,江皓翎自然就能补上,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我和你打跟我和他打有什么区别?”
何况祁航一开始就想打排球,她又凭什么硬拉着祁航来陪她打羽毛球呢?
“当然有区别。”
商盈十分不走心地问了下去,“什么区别?”
“今天他能替我陪你打羽毛球,明天他就能替我陪你回家,后天他就能替我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哈?”
虽然没能理解他的逻辑,但商盈仍旧忍不住刻他一薄:“实则你也并非本人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