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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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 钟楼厚重的铃声惊飞倦鸟。
太阳半落到教学楼顶,在云絮中揉出粉紫色的光晕。
霞光未尽,余温顺着晚风往下漫进城市, 不远处的香樟在阴影中逐渐变得模糊。
“奇怪,上官怎么还没来。”
阪阳私立的门口, 过了通校生回家的时间段后逐渐冷清。
商盈和付明昭坐在马路边的石坎上,祁航插着兜在商盈身旁踢石子, 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网约车到哪儿了, 付明熹正对着门卫室的反光欣赏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小子不会是又在教室里写题写入迷了吧?”
“不可能。”付明昭拉着书包带子走过来, “我今天路过十班的时候还和上官打了声招呼, 让他别写作业了赶紧收拾书包回家。”
顿了顿, 众人身后的付明熹这时候像是灵光乍现,拍了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 上官和我说今天晚上他要找生物老师问题目, 让我们别等他了。”
剩下人:“......”
祁航:“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等我们饿死了再说?”
付明昭:“付明熹你的脑子里除了你那肱二头肌能有点别的吗?”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要重新打车。
“等一下。”商盈偏过头, 严肃地皱眉, “十班的生物老师是赵老师...可是赵老师走了啊, 我亲眼看着她下班的。”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 不下去活动的学生一般都会选在这个时间段去办公室答疑。
商盈今天最后一节课也泡在生物老师的办公室里, 根本没看见过上官熠来办公室。
那他去找谁问问题了?
付明熹纳闷, “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应该啊?”
四人站定, 面面相觑。
随后祁航像是想到了什么, 抬脚立刻往学校里面跑去。
“诶航哥,你去哪儿啊!”付明昭有些着急,“车要到了!”
他摆了摆手, 扬声:“你们先回去吧。”
剩下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花了半秒就达成了共识。
——正好,这样就不需要再打第二辆车了。
这个点除了在操场和体育馆训练的体育生外,剩下学生基本上都到了教室,等待晚自习上课。
祁航回到学校后先是去了趟十班,发现上官熠果然不在班级里。
随后他果断掉头去了风雨操场。
祁航一路找一路跑,终于在器材室外面看到了上官熠。
这时候的他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将那副万年不变的黑色扁框眼镜摘掉,少了几分温吞无害的书生气,露出那双蕴含着愤怒的漆黑眼瞳。
就这样等在门外。
就在他真要推门进去时,最后一刻又被祁航按回了墙上。
“你干什么去?”祁航压低了声线,用力将人扣在门外。
上官熠看到祁航出现在这里非常震惊,“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和大哥说了让你们先走吗?”
说着,上官熠像是了然,“他又忘记和你们说了?”
“这不是关键。”
器材室里不时有聊天声传出,祁航按着上官熠的肩膀降低了声音,“你现在先跟我走。”
“我不能走。”
上官熠平时看着挺文弱的一个人,可偏偏这次祁航拽了好几次都没拽动,“昭昭的手链在他那里,我得去拿回来。”
“我知道。”祁航还在劝他,“有别的办法能拿回来,别意气用事,因为这种人打架担上处分不值得。”
上官熠垂下眼,没有说话。
正当祁航要松手时,上官熠却突然挣扎起身,随即祁航又把他按回到了墙上,“上官熠!别感情用事,你是要走竞赛走提前招生的人,你知道校内评价很重要的。”
上官熠家里的情况他们都是清楚的。
父母离异,父亲早年间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被钢筋戳断了脚,从此之后再干不了重活,不久前刚刚去世。家里只剩下了奶奶做些手工活以维持平时的生计。
以当初上官熠的中考成绩,他同时能去申城第一档的公立高中和阪阳私立。
最后他选择了阪阳私立,除去他们这几个发小的原因外,还有因为阪阳私立的奖学金能够覆盖他全部的学费。
可以说他现在就是家里全部的希望,一个能够上C9的苗子,祁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因为一个渣滓赔上自己全部的前程。
——“可是昭昭的手链...”
——“那也不能......”
——“不过金书衍,你真要追商盈啊?”
听到“商盈”两个字,两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祁航和上官熠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放下手往里面看去。
其他几个男生跟在金书衍身后,倚着墙角吞云吐雾。
“我听说商盈很难追的,高一的时候有不少男生去加她微信,她一个都没通过,高冷得很。”
他们和金书衍是一起转学过来的。
几个人以前一起在阪阳刚刚私转公的那所初中学习文化课,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就去体育场训练,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关系。
在私下里金书衍也不装了。
他踩灭地上的烟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就是这种高冷的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其实要我看付明昭也挺好的,她身材很有料。”
金书衍却在这时候突然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商盈身材不好?”
“哦?”“哦?”
小弟们纷纷起哄,“哥你这么说不会是...你看到过?!”
“穿正装的时候很明显啊,腰细腿直,皮肤白嫩得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金书衍说着微微抬起下巴,像是在回忆,“这么漂亮的要是能谈上最好,再不济...睡一觉也不亏。”
门外的上官熠听到这里默默看了祁航一眼。
好。
现在全场最生气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不过我记得她是不是祁...祁航的朋友?”
“是啊,他俩好像是青梅竹马,关系好着呢。金哥你可想好了,祁航可不好惹。”
即便他们都才转来阪阳私立不久,可祁航那闪闪发光的大名他们多少都是有所耳闻的。
金书衍不屑地蔑笑了一声,“这种我见多了,其实就是打着好朋友的旗号睡完这个睡那个而已。”
“祁航平时身边姑娘那么多,我就不信他一个都没睡过。”他毫不掩饰自己堪称龌龊的猜测,咬着烟头继续点火,“还有商盈,你别看她平时一副冷脸清高样,其实这种私底下玩得最花了...搞不好人家都换着花样睡过好几次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我听说他们这群好学生有时候压力大了就会乱搞,靠刺激来释放压力。”
“我就奇怪他们两个一男一女关系咋好成这样,说起来我可不止一次在厕所外面看到他们互相等,要是炮/友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说不定还在厕所搞过......”说着几个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金哥你要是真搞上了记得和我们说说是什么感觉啊。”
几个男人仿佛在这时候达成了最坚固的同盟,在烟雾缭绕当中露出龌龊而猥琐的面容,为自己的意/淫而沾沾自喜。
门外的上官熠倒吸一口凉气。
他拍了拍祁航的肩,头也不回道:“等会儿我负责急救,你一定要往死里弄他。”
话还没说完,祁航已经踹门进去了。
“砰!”的一声巨响。
器材室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了。
看清是祁航后,几个人的脸色变幻莫测。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心虚相觑,接着几人都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金书衍最先镇定下来,干笑了两声,“兄弟你们也来啊,好巧。”
“我们都已经挑好器材了,那你们挑吧,我们先走了。”
他往左走,祁航就往右边拦,他往右走,祁航就往左拦。
两人面对面相视。
也许是明知自己那点拙劣的伎俩被看穿了的恼羞成怒,金书衍脸上挂不住,一下子爆发了,“你他吗的什么意思”
祁航的唇线绷得极紧,锋锐的眉眼隐在黑色碎发的阴影中。
剥去那层好相与的良善面容,祁航的五官锋锐昳扬,不笑时冷冽的气质陡生,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这样桀骜难驯的人,只是平时有意克制。
他似乎很沉静,又像是怒极酝酿着风暴。
利落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带着脖颈上的青筋都隐隐浮出来。
刚才还随意搭在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被手掌捋起,冷静片刻,又重新落回眉骨间。
那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黑而沉。
静了几秒,他把书包往旁边一扔。
抬起深黑的眉眼,那双眼里尽是蔑然的讽笑,“兄弟。”
他扯起嘴角的弧度,“过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