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搭讪的男生。
“你是一个人来的四背山吗?”那人微微俯身问着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男男女女,“你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温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群朝气又有活力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
笑了笑婉拒着:“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同伴去山顶了很快就回来。”
“那他们回来之前,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就当打发时间了,我也在这个帐篷营地住。”
温浅直截了当不再绕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人眼中划过失落和尴尬,但还是礼貌回着:“打扰了,祝你旅途愉快。”
“谢谢。”她回,“也祝你玩得开心。”
等到男生走远,她的目光又落回到云海上。
没一会儿,她感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还以为又是搭讪的。
结果转头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庞。
她问着:“你没跟桑以宁他们去山顶吗?”
季辞过来的时候自带了茶杯,毫不客气拿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放回了炉子上。
“我留下来陪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他调侃着,“刚刚不就被人盯上了?”
“倒也不至于被盯上。”她答,“挺有礼貌的男生,拒绝了便没有纠缠。”
茶水又被烧得咕嘟咕嘟作响,温浅用布隔着把手,将紫砂茶壶拿下来放在桌上。
又将一旁的橘子和花生夹着放在了钢丝网架上烤。
“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兴致也很低。”季辞突然开了口,“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温浅放下夹子,装着傻,“有吗?昨晚有什么事情吗?”
“昨晚我打断了你想说的话,我指的是这件事情。”
她的手指在热络的茶杯外摩挲着,眼神微微下垂。“我昨晚的话刚说了开头,你就打断了,我也不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你不用在意。”
“好。”他轻轻应着,“就当你说的是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打断你,并不是想要否定你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她的侧脸,“我只是不希望你给自己预设,让现在说出的话束缚了未来的自己。诉讼离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未来的事情其实很远,或许那个时候你又是另一种想法。”
他的声音很柔,带着些微微的苦味,“六年前我被迫接受你的选择,但六年后,我却仍希望你能够有所选择。”
他的话语认真,一字一句钻入她耳里,又顺着往下砸在了心上。
她以为他是回避,原来他是希望她慎重。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季辞眉尾轻挑,“所以,你现在给我发好人卡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神,一时间忘了说话。
钢架网格上传来轻微的爆裂声,接着温浅才意识到有一股微微的糊味。
她低头看去,刚刚放上去的橘子还有花生,对着碳火的那一面已经完全黑了。
用夹子夹了下来,翻过来将黑色那面朝上。
轻轻笑了声,“居然没一个幸存的。”
“应该是需要随时翻着才行。”他不咸不淡总结着。
她放下夹子,没再管黑掉的东西,也没再往钢架网上放其他的。
换了话题,“对了,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我想好要做什么了。”
谈及自己的专业,她的眼神变得明亮,语气不再迷茫,“我想做独立策展师。”
“是个不错的考虑,跟我一样做个体工商户。”他开着玩笑。
又正经分析起来,“你在策展这个行业干了五六年,专业、人脉和经验都足够,独立出来也是新的尝试。”
他问:“想好做哪方面了吗?还是时尚方面吗?”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是做时尚方面的?”她不答反问,“你有看过我策划的展览吗?”
他愣了下,很快给出了解释,“你在行业里也算小有名气,我代理你的离婚官司之后,在网上搜索过。”
“这样啊。”她没有深究,“前期估计还是时尚方面的找我比较多,但我也想有新的尝试。”
“比如呢?”
“你还记得肖强编的竹编篮子和背篓吗?”她答,“明明实用又精美,但在城市却很少见,我觉得它们是缺乏让人了解的渠道,是可以通过办览实现的。”
她继续解释,“艺术工艺品的展览我也做过,都是价值很高的藏品。像肖强这种卖价不高的手工艺品,确实很少有公司会做这方面的展览。”
“那你这种其实算是传承非遗文化?做这个估计不会有的赚,最好能跟当地的文旅部门合作,算是免费打个知名度。”
“倒也上升不到传承非遗文化的高度。”她有些讪讪,“我只是觉得可以办一些公益的展览,给到有需要的人群。”
她又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了,我也只是有了个做独立策展师的想法,具体要做什么,还得再仔细想想。”
季辞将手中的茶杯举了起来,“那就预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道路。”
“谢谢。”她举杯碰了回去。
瓷器碰撞的清脆声,轻轻响起在两人之间。
温浅觉得心中堵着的烦闷,也被撞碎了一般,一点一滴消失了。
——
桑以宁是被秦莫扶着回来的,他们上去的时候是徒步,下山实在是走不动坐了缆车。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温度降了下来,帐篷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
不知是谁拿了音响出来,开始放着快节奏的歌曲,将原本民族特色的音乐给死死压住。
温浅印象中的篝火晚会,是手拉着手一起转圈,统一跳着简单的舞蹈。
但这一次是在快节奏歌曲下变成了蹦迪现场。
四人都没有加入其中,温浅和季辞都属于不喜欢闹腾场景的人。
桑以宁倒是想去,只可惜有心无力,双腿软得难以前行,只能吃了晚饭之后瘫在床上恢复精力。
其他三人都不去,秦莫表示就自己去也没意思,便也回了帐篷。
桑以宁倚在床头,从帐篷看出去得目光略带惆怅。
“明明白天还是大太阳,怎么晚上有了这么厚的云?把星空遮了个严实,一点都看不到,这里最值得看的就是星空和日出。”
说到日出,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明天一定不要是阴天啊,求求了。”
“出来玩别这么焦虑。”温浅拿了热水袋给她暖脚,“这次没看到,下次再来就好了。”
桑以宁接过热水袋,“也是,很多东西讲究机缘,我同事也是跑了两次才看到星空和日出的。”
“你脚还痛吗?”
“又酸又软,明早起来怕是走路都费劲。幸好你和季辞今天没上去,不然回程都没人能开车了。”
山顶信号不佳,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关了帐篷早早睡下。
每间帐篷的床铺下都有电热毯,睡起来倒是不冷,反而有些发热。
桑以宁的闹钟这次在四点四十分就响了起来。
温浅坐起身伸了伸懒腰,将身旁的人也摇醒了。“起床了,你闹钟响了。”
桑以宁打着哈欠爬了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一片,“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感觉才刚睡下。”
“我们昨晚睡得早,睡眠时间是够了的。”温浅开始穿衣服,“这边五点就有日出,快别磨蹭了。”
两人出帐篷的时候,是早上的四点五十分,清晨山里透骨的风给人彻底吹清醒了。
帐篷外的草地上,早已坐满了人,都在静静等待日出。
温浅和桑以宁走到了帐篷边上,季辞和秦莫已经等在了此处。
等到她们坐下,秦莫从怀里掏了两瓶热奶茶出来,“我在旁边商店买的,刚从热水里掏出来,你们捂着暖暖。”
“谢谢。”温浅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桑以宁直接拧开喝了一口,“昨晚云层挺厚的,也不知道今天看不看得到日出。”
“能看到。”秦莫答,“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而且现在雪山是能看到轮廓的,说明没有雾气。”
远处的天边已经微微见了亮色。
温浅将热奶茶瓶抱在手里,因为寒冷,整个人微微缩了起来。
“是不是还冷?”季辞问她。
“是有点,现在才五点,山里这个温度也正常......”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一条柔软的围巾就搭在了她肩上,带着微微的热度,但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他的声音不大,“你冷的话,围巾借给你。”
深棕色的围巾已经落在了她身上,她再扯下来还给他,也怪不合适怪见外的。
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发了热,“谢谢。”
本在温浅身边坐着的桑以宁,推了推秦莫,两人动作整齐划一,默默将板凳朝旁边挪了挪。
再挪了挪,彻底远离这俩人。
时间走到五点十分,天色逐渐变得明亮,远处群山雪顶的轮廓也慢慢清晰。
山间的云海由暗变亮,最终透出白色。
橘色一点一点从云海下爬上来,很快将白色云海染红了一片。
雪山顶上的粉金色,缓慢过渡到了亮金色。
周围开始有人在呼喊,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终于太阳从云海中彻底破出,朝阳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橘红色。
日照金山的景象彻底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