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没有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薛政屿手臂硬如磐石,抱着她大步朝奔驰走去,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柠宝,我必须带你看医生,你乖好不好。”
以为是这周自己没联系她,所以阮柠对自己生气了,男人低头,耐心哄着怀里的女孩。
“不行!真的来不及了……”她的声音因高烧而虚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就几句话,求你……不然真的来不及了。”阮柠手指虚虚揪着薛政屿的领口,眼眶泛红。
余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只有三天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做决断。
薛政屿脚步顿住,看着怀里双颊绯红、却异常执拗的她,心里揪痛得厉害,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调整了抱着的姿势,好让她在他怀里,能靠得更舒服些。
“是不是我答应听你说完,你就乖乖跟我去医院?”他凝视着阮柠的眼睛。
她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好,”他吸了一口气,妥协着缓缓说道,“那我抱着你,你说。”
不要,我不要你抱着我,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温柔地抱着她,满怀爱意地抱着她,烫得她心口发疼,那些狠心的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必须……必须离他远一点。
否则,她会失去要说出口的勇气。
随着薛政屿话音落下,怀里的阮柠猛地咬住下唇,眼眶瞬间就湿漉漉的,眼尾迅速积聚起水光,像摇摇欲坠的露珠。
她开始猛烈挣扎,试图挣脱开他的怀抱。
薛政屿也察觉出了异常,女孩泫然欲泣的眼眸里,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似乎阮柠不喜欢他的碰触,对他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想到这里,男人脸色突变,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
愣怔一下,下意识收紧手臂后,担心他挣扎会伤到自己,薛政屿小心翼翼弯下腰,将她重新放回地上。
双脚刚一沾地,阮柠就像受惊的鸟儿似的,连连后退好几步,迅速拉开彼此的距离。
拉开得刚刚好,她还能看清他的唇语。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担忧得眉头紧锁,阮柠却向前伸出双手,像受伤的小兽急于护住自己的领地,“不要过来,薛政屿,就这样听我说就好。”
他立刻停下所有动作,站在原地,声音放得极轻极缓,生怕惊扰了她:“好,我不过来。你想说什么?你说。”
“薛政屿,我们分手吧。”说完,女孩就不再看他,避开了薛政屿的视线。
阮柠突如其来冒出的话,让薛政屿险些失控,一字一字砸在他心脏处,似乎勾出了血丝。
遂又想起她现在生病,肯定情绪不好,之前他又逼她做人工耳蜗手术,肯定是他给她带来了太多压力。
所以,她才着急,情绪崩溃口不择言。
都是他不好。
随即,薛政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安抚她,“柠宝,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所以你提分手,我答应你,不逼你做任何决定,好不好?”
“你不想做手术、不想看医生,都可以,你可以生我的气,也可以揍我一顿,但你不能提出分手,好不好?”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柠宝,我们还是好好的,行吗?”
薛政屿张嘴,喉咙里全是酸涩的苦意,抬手,裤兜里的戒指盒,此刻却硌得他掌心生疼。
“不是这些问题,薛政屿,我们不合适。”
阮柠舔舐干燥的唇边,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无措的沮丧。
他们原生家庭的差距一开始就注定了,和薛政屿在一起后,她学着去适应,很多很多次,其实都是薛政屿在迁就她的生活习惯。
明明他都吃不惯,却还是默默吃着,明明不适应,却也逼着自己适应。
要说这段感情里,是薛政屿为她付出更多,她却还是觉得好累。
身心俱疲那种。
她努力过了,她也想能做得更好一些,但当现实问题逼来,她只能选择失去爱情。
学业对她,是未来的安身立命之本,她也想要心灵契合的爱情,她也不舍得离开薛政屿,她也非常笃定,自己不会再遇上一个像他这样爱自己的人。
治愈过她的时光,惊艳过她的岁月。
也许这次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一想到曾经亲密如骨血的人,转身就成了陌生人,再转身就是一辈子的差距。
顿时,阮柠难受得痛哭流涕,她哭到不能自己,薛政屿静静走上前,想抱住她。
女孩却突然止住哭声,回神,泪眼婆娑望向男人,“薛政屿,我们就到这里吧,好聚好散,给彼此一个体面。”
对不起,薛政屿,是我放弃了你。
对面的男人胸腔激荡着各种情绪,他不知怎么两人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
怎么眼下就变了。
阮柠说出口的几个字,轻易就判了他死刑,也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她说出口的话,更像刀子般,一下下刺穿在他的心脏。
他不知自己竟让她这样辛苦。
他不知自己竟让她背负了如此大的压力。
他真是该死。
“柠宝,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也不觉得自己在迁就你,我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因为是你,所以才开心懂吗?”
“柠宝,你觉得我给了你太多压力,我肯定改,我现在就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们还好好在一起,行吗?”
空气滞了好久好久,深深的压抑感,笼罩下来。
阮柠眼底噙满泪水,纤细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单薄又无助。
看得薛政屿心都快碎了,恨不能上前,紧紧抱着她,亲她,哄她,对她好。
可……
薛政屿指骨收紧,整个人僵硬在原地,阮柠看了他好久好久好久,一直没说话。
他心底跃起的希望退却,清楚阮柠提出分手不是玩闹,也不是女生的无理取闹,而是她这七天深思熟虑的结果。
男人脸色泛白,声音颤抖,“柠宝,我们再试一试,成吗?”
良久,阮柠吐出一句话,声音轻飘,“薛政屿,你别为难我,好不好?”
“是我的问题,我是胆小鬼,我不知道未来我们还会面临什么,但我不想再面对了,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这段感情,是我做了逃兵,是我想放弃的,你能不能放我自由,薛政屿……”
女孩边说边哭,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豆大的泪从眼尾滑落,砸得薛政屿眼眸发酸发胀。
四肢五骸里,陡然升起剧烈的痛感和无力感。
他真该死,都不能善待自己喜欢的女孩,他想拿命深爱的女孩,他没能保护好她,让她这样伤心欲绝、诚惶诚恐。
可是,他真想和她结婚,他连戒指都买好了,也准备好要求婚的,他答应过她,等毕业就结婚。
他设想过他们好多好多的美好未来,他们会永远幸福,他们会有自己可爱的孩子,柠宝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们一边工作一边旅游。
可是,柠宝说自己在为难她?
可他怎么舍得为难她,只要她想要,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才好哇!
薛政屿眼尾通红,拳头捏进肉里,恨不能替阮柠承担一切,只要她不哭就好,只要她开心就好,只要她幸福就好。
明明他爱她如珠如宝如命,怎么会舍得让她难受。
“对不起,柠宝,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薛政屿声音发颤,向心爱的女孩道歉。
阮柠带着哭腔摇头,不应该是你道歉,薛政屿,是我提的分手,是我放弃了你,做错的人是我。
为什么是你在道歉?
“薛政屿,最后求你一件事,求你和我分手,就求这一件事。”阮柠面色惨白,唇色也白得吓人,她紧紧咬着,生怕泄了力气。
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站着的薛政屿旋转起来了,紧接着眼前一黑,女孩像凋谢的花朵,轻轻坠落下来。
薛政屿脸色煞白,疾步上前,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阮柠飘落的身影,嘶吼道,“柠宝,柠宝……我不能答应你。”
第80章 灼人 “没有回头路”
再醒来时, 阮柠鼻尖闻到了清新的消毒水气味儿。
环顾四周,是一尘不染的白,床旁挂着输液架, 白色液体一滴一滴滑入她体内。
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阮柠撑起没输液的那只手,勉强坐了起来。
她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套滑落,眸子缓慢转动了一下,整个人愣住了。
视线里,床对面椅子上, 长腿马开的男人头靠椅背睡着了。
阮柠注意到, 似乎他睡得并不安稳,也不舒服,男人好看的眉骨皱起,一向洁净的下巴,冒出黑色的胡茬。
听到女孩起身的动静, 薛政屿陡然惊醒过来, 见阮柠醒来, 马上起身蹲着问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开车把人送到医院,医生看完阮柠的病情, 直接留人住院输液。
薛政屿大手搂住女孩的身子,搂得很紧很用力,掌心颤抖。回想阮柠在他面前晕倒的样子, 他就一阵后怕。
男人胸怀宽阔温暖, 却让阮柠透不过气,阮柠在他怀里挣扎,喉咙泛起苦涩的味道, 上下嘴唇颤抖着问他:“薛政屿,谢谢你照顾我,天亮了吧?”
天亮了,就是余玥要求的最后一天。
“天亮了,我让柳穗给你请假了。”薛政屿松开一些距离,好方便阮柠透气。
“薛政屿,”阮柠一鼓作气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薛政屿不解地看向她,又看到她手背触目惊心的针眼,他不敢上前。
她血管细,不好扎针,之前护士在她右手背扎好几针都没成功,看得他心疼坏了。
猜出她大概想说什么,薛政屿缓声道,“我们之间,等你出院再说好不好?”
“不行,我现在必须说,薛政屿,在你送我来医院之前,我们就没关系了,我们分手了。”
“让我照顾你出院,成吗?”薛政屿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四肢五骸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上前握住她没输液的那只手,避开上面的针眼,低头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