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柠只觉得大脑的意识渐渐空白, 喉咙发紧,张了张唇,上下翕动,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说不定,那人情愿不认识自己才好。
正好电梯门开,一脸状况外的沈橙子拉了拉阮柠,“走吧,电梯来了, 等会我们还要去吃饭。”
“好……好的。”阮柠抬脚, 脚步微抖,恍恍惚惚中,她脑子里又闪过最后一次见薛政屿的情景,男人在她面前咬牙切齿说的话,她瑟缩了下肩, 快步走入电梯, 恨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让薛政屿不见到她才好。
直到电梯门关上, 阮柠怦怦乱跳的心才安分下来。
大线条的沈橙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眼睛盯在阮柠身上,“柠柠,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白,不舒服?”
“不……”
等回到房间放好东西, 阮柠都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再遇薛政屿带来的冲击感太大,她还有点没收回心神。
推开盥洗室的门,阮柠站在洗手台上, 双手捧起冷水拍了拍脸,把整张脸泡入水里闭了闭,才舒服点。
幸好沈橙子住在她隔壁,她如此失态的一面才没被人看见,从盥洗室出来,她靠墙站了会,恍恍惚惚的心神终于安定下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柠柠,好了吗?”
“马上。”
深吸一口气,阮柠拉开门,跟上沈橙子的脚步,去了酒店的餐厅,她拿起餐盘,从甜点区走过转身,不小心撞上男人的胸膛。
“不好意思。”阮柠陡然停下脚步,仰头道歉。
餐厅冷气很足,丝丝缕缕的冷气从四面八方钻来,浸透了她的肌肤,男人质感精良的衬衣,蹭到了她露在短袖外的肌肤,灼热感攀升,阮柠顿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里的佛跳墙蛮不错的,可以试试。”男人目光灼灼,语调却没什么情绪,听在阮柠耳边,就像对陌生人的发言。
不过,她也是第二次听到薛政屿的声音,冷淡,低哑,蓄着张力。
很好听,不同于她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除了有点过分冷淡。
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孩,她静静站在他面前,整个人白得发光,鲨鱼夹挽起的长发,似乎有淡淡的依兰香从她身上传来。
淡雅又清香,很好闻。
女孩五官精致好看,杏色的眼眸顶着湿意望着他,薛政屿此时才察觉,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不是他梦里虚幻的影子,也不是他的想象。
真实。
鲜活的。
清丽。
漂亮。
扎眼。
“谢谢。”愣神间,阮柠软软好听的声音响起,蜷起的指尖掐了掐虎口。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薛政屿赶紧撇清干系。
潜台词似乎是,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会好心提醒,你别多想。
他站在她面前,个子高大,像堵墙似的阴影压了下来,压迫感很强,年少时的肆意张扬褪去,现在是焕然一新的成熟和沉稳。
唯一不变的,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果香味。
她特意拉开彼此的距离,薛政屿的衬衣袖口蹭过她胳膊。
快得像阵风,握不住、抓不了。
“薛总,您在这边呀,”突兀的男声打乱了两人暧昧旖旎的氛围,阮柠后退两步,没做停留,赶紧折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电梯口遇上的那位中年男人走到薛政屿身边,把人拉了过去,“这家酒店的鹅肝是一绝,您一定要尝尝。”
态度恭顺又热情。
他也不知薛总怎么就突然改了行程,都说要立马飞去京市那边了,走到大厅电梯处,又说想吃完饭再走。
他正求之不得,薛政屿留在这边的时间越长,他合同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行。”薛政屿应声而去,旁边的中年男人又忙不迭得跟上。
临前,薛政屿又特意往阮柠坐的方位看了看,好几秒后,才收回视线。
沈橙子端着满满的餐盘走来,放好在桌上,见对面阮柠盘子里空空如也,她百思不得其解,“柠柠,没有你爱吃的吗?”
她走了一圈,餐盘里都快放满了,要不是她太容易吃胖,这里的每一样,她都好想尝一尝。
“我想起要回个信息,就先过来了。”阮柠手指动了动,遂又起身,想起那人的提醒,“拿佛跳墙了吗?听说很好吃,可以尝一尝。”
“没有,我现在就去,谁告诉你的呀。”沈橙子起身,跟上阮柠的脚步,下意识多问了一句。
其实她也没多想,只是单纯发问。
阮柠薄薄的眼皮抖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快要压不住了,唇线涩然道,“就刚刚来时听别人说的。”
“行,你去拿其他的,我帮你端一份。”
“谢谢。”
折返回来,沈橙子再次心满意足坐下。
拿下盖子,用勺子舀上一口佛跳墙的汤,喝了一大口感叹道,“柠柠,快喝,真挺好喝的。”
“好。”阮柠葱白的手指捏起勺子,秀秀气气饮了一小口,浓郁的海参味道在嘴里蔓延,又鲜又嫩,确实很好喝。
吃得差不多时,沈橙子下意识回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种被别人盯着的感觉。
视线扫过,沈橙子目光望着不远处被众人包围的薛政屿,她低语道,“柠柠,你看,是不是我和那帅哥缘分好深,他竟然也坐在那边,天啊,看他吃相真的是种享受哇。”
沈橙子越说越花痴,越觉得薛政屿长在自己审美点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哇。
阮柠放下筷子,顺着沈橙子的视线望过去,神情一怔,刚好撞上薛政屿看过来的眸子,女孩抿唇,那边灯光打下来,他的五官被衬托得更为立体,桃花眼似幽潭,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吸了去。
阮柠垂下眼皮,避开了薛政屿的眸子,沈橙子却踢踢阮柠的脚尖,“你说那位帅哥总看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错,如果我找他拿联系方式,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大吗?”
阮柠顿住,好久后才找回心神,却再也没了胃口,“也许……”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是不是应该鼓励沈橙子要勇敢一点。
吃完回到酒店,阮柠觉得整个人憋闷得不行,好像心口堵着什么似的,心底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她坐在地毯上,茶几摊开着白天的笔记,她还需要整理,消化,编辑邮件,心浮气躁,却什么都干不下去。
女孩手撑着下巴,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恍惚中,想起在餐厅里,男人低哑说话的声音,这会她却忍不住猜测,薛政屿是特意过来告诉她的?还是刚好无意中撞上他才说的?
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强迫自己看回桌上的文件,半天过去了,桌上的英语单词,一个个却幻化成了薛政屿脸的模样,男人帅气的脸,依然淡淡看向她,不言不语,却仍旧让她心跳加快,乱了分寸。
意识到自己没法再继续下去,阮柠只好挫败地起身,她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一遇上薛政屿,她就像变了个人,自己都不再像自己。
“阮柠,你醒醒,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能再想他。”
阮柠举起双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边拍边告诫自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长叹一口气,起身整理好资料,文档归类,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没洗头,所以她没取下人工耳蜗,洗完,换了一套纯棉吊带睡衣,才从浴室走出来。
站在窗户边,还是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推开玻璃门,阮柠径直朝小阳台走去。
夜晚风凉,她站在高楼俯瞰脚下,徐徐微风吹来,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至少胸口不堵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阳台一缕青色烟丝升起,猩红的烟头在夜幕中尤其明显。
阮柠顺着烟雾缭绕往上看,明明灭灭中,薛政屿就站在隔壁阳台上,像一座覆盖了深深白雪的孤峰。
漫天灭地的孤寂感,令阮柠心颤。
缓了缓神,阮柠再次看清他的侧脸。
阮柠眼眸微微,下巴下意识抖动,一阵风吹来,男人手里烟雾飘散。
女孩大脑一下子闪过无数问号,他们遇见的频率,是不是太频繁了?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住她隔壁?
巧合?
意外?
她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好多,总不敢往自己身上联想,怕自作多情。
阮柠收回视线,看见男人手指间夹着烟头,如果记忆没出差错,她记得薛政屿是不抽烟的。
这个坏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分手前?
去美国后?
察觉到自己又不可避免越想越深入,在联想力失控前,阮柠赶紧叫停住了。
想了想,觉得她穿一身吊带睡衣站在这里,旁边还是个男人,终究是不合适。
遂抬脚,准备往房间走去。
转身,耳边是男人低磁的探寻声,“阮柠,他对你好吗?”
没有前几次重逢的剑拔弩张。
男人此刻的询问,像极了多年不见老朋友的问候。
只是,阮柠手指蜷了蜷,眼眶不自觉微红,他们根本就不是老朋友的关系,她不觉得对于当年她单方面断崖式提出的分手,薛政屿能原谅她,能心平气和跟她说话。
阮柠张了张喉咙,喉咙里泛起一阵涩意,半天后,才低声“嗯”了下。
薛政屿转身,望向旁边不过几米距离的女孩,两个阳台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几乎一伸手,就能搂过女孩的腰肢带进怀里。
压抑下涌起的冲动,薛政屿眼眸贪婪地落在女孩身上。
她纤瘦的腰肢在吊带睡裙的衬托下,勾勒得又细又薄,只是太瘦了,似乎还没有他手腕粗。
修长如玉的脖颈,白得晃眼,再往下是大片锁骨,浑圆,挺拔着的顶峰。
似乎想起了什么,薛政屿喉结不自觉滑动,又把刚刚的问题,再问了一次,“阮柠,男朋友真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