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错态度良好,温仲对小儿子还是有几分偏爱,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许尽欢冷眼旁观,这一家三口的温馨家庭伦理剧,丝毫没有任何感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胳膊支在饭桌上,一手托着下巴,嗤笑点评道:“是啊,你不是自己想赌,是别人按着你的手非要你赌的。那这个朋友不能处,得起诉他。”
“……”
“理由嘛,给你想好了,就叫违背自由人的个人意愿,强迫你沉迷赌博。”
许尽欢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意,懒洋洋道:“需要我帮你介绍律师吗,刚好认识一个蛮厉害的红圈所律师。”
温帅吓得不敢说话,苏倩充满科技与狠活儿的美艳脸颊也僵了僵。
许尽欢就差指着鼻子骂温帅不学无术了,不是他俩不想怼回去。
实在是不敢。
许尽欢把他俩打包扔去精神病院,在刻意吩咐的关照下,一个月里苦头没少吃。
温仲来接人的时候,苏倩和温帅母子俩抱头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温仲都整懵了。
此时,苏倩温帅哪还敢触许尽欢的眉头,生怕给这个女阎王惹毛了,再次派人把他俩又扔进精神病院关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饭桌上暗流涌动,温仲敲了敲桌子,道:“今天请小煦过来,家里好久也没这么热闹了。都好好吃饭,家和万事兴。”
许尽欢挑眉回答道:“那您是因为进医院错过了重头戏。之前人来人往的,比这可热闹多了。”
她语气随意,一本正经。
颜煦温文尔雅的面具差点破功,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吃饭了。
明知道这顿饭吃不安生,还来凑合热闹。再给颜煦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因为碍于长辈情面,答应温仲的邀请。
颜煦保持不掺和不开口的原则,努力做这张桌上存在感最低的人。
但他沉默不语,争当隐形人,却架不住别人提他。
家丑不可外扬,温仲也不想再提这事儿,转口说道:“今天喊你回家,还有一件事。”
许尽欢撩起眼皮,等他进入正题。
“年级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温仲清了清嗓子道:“你和小煦两人青梅竹马,两边都知根知底,所以爸爸就想问问你俩的意思。”
许尽欢扔下筷子,懒洋洋道:“没什么意思。”
颜煦没料到火能烧自己身上,抽了抽嘴角,也附和道:“温叔,您可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看你俩一直玩得挺好。”温仲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性子野,防备心又重,她的婚事和公司,这两件事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身旁的美艳夫人,眼中精光闪了闪,也插话道:“是啊,欢欢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话音未落,许尽欢就砸了碗碟。
乒铃乓啷瓷片飞溅,碎裂的陶瓷划破苏倩的手背。
许尽欢起身,迈着步子走过去,轻巧地抹掉苏倩肌肤上的细碎血痕。
她掀起眼皮,眼底满是寒意,轻声道:“苏姨,我建议你最好闭嘴。”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变故震惊。
“自己儿子不管教管教,谁给你的勇气,对我指手画脚?看来精神病院没把您治好啊。”
许尽欢的眼神太冷,冷到离她最近的苏倩连牙齿都在打颤。
“疯了!”温仲狠狠拍了下桌子,连带着桌上的碗碟都哐哐作响。“温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啊,我很清醒。”许尽欢唇角弯起,笑道:“真可惜,爸你上次晕得太早,没见到当时这里的盛况。”
说着她拿出手机,找出当时来温宅随手拍的照片,对照着照片,哐哐哐把客厅里的摆件都砸了。
该砸的东西一样没少,不该砸的,她一样没动。
那种平静的疯狂,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许尽欢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重建过的客厅砸得七零八落。
她站在一片狼藉里,对照着手机满意点头,对温仲道:“爸,上次您错过的场面,今天带您身临其中复盘一下。”
温仲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混账!你要毁了这家啊!”
许尽欢嘲讽勾起红唇,上扬的弧度充满讽刺:“您忘啦?我早就和温家断绝关系,没有家啦。”
或许从温仲来相映成趣找她、她答应回家尝试修复亲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种错误。
“就这样吧,不打扰一家人和和美美了。”
天空像是终于撑不住云层的重量,无数颗雨滴倾泻而下。
许尽欢推开门,毫不在意地步入大雨。
暴雨倾盆,她却觉得爽快。
时隔十年,她再一次把老宅砸了,想起那一家子瞠目结舌的僵硬脸色,和温仲气急败坏的表情,许尽欢漫步在暴雨里哈哈大笑。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这栋承载着伤痛别墅,割舍掉那些对于亲情不切实际的期待,转身大步向前。
铺天盖地的大雨,落到柏油路上劈啪作响,发出激烈昂扬的轰鸣,像是一场盛大的奏鸣曲。
与周遭跑步躲雨的人不同,许尽欢脚步轻快,她享受这一切。
漫天的雨水冲刷掉在温宅沾染上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同时也洗掉她心底的那一丝丝眷恋。
于危难之际稳住温氏,就算是她还了温仲的生养之恩。
自此,一别两宽,桥归桥路归路。
奔跑在草原里的小狮子,终于挣脱掉那些无形的束缚。
抛弃过去的一切,拥抱自由。
人生得意须尽欢,她不害怕,也不担心。
未来的道路已经找到同行者,两只孤独的野兽,本就是天生一对。
许尽欢淋着雨,漫步在沪市街头。
浑身湿透,看着略微狼狈,她决定先找个酒店洗澡,再叫个跑腿买身干净衣服。
收拾好了再回去,免得被家里那个无良律师笑话。
夏季暴雨如注,仿佛永远没有停歇。
雨滴从天际砸落。
晚间城市灯光璀璨,半空中的雨滴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玻璃质感,如同一场连绵不绝的烟火,璀璨梦幻。
许尽欢打算得很好,转过街角,她却见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男人身姿颀长,哪怕大雨滂沱,那一身定制西装也妥帖笔挺,矜贵得体。
许尽欢挑眉,对上他眼底的兴味,客气道:“沈律师,好巧。”
伞下,沈砚舟意味深长:“不巧,来捡我跑丢的小猫。”
许尽欢耸耸肩:“你养的不是小狮子麽?”
“嗯,是啊。不过今天雨太大了,小狮子现在淋成落汤猫了。”
沈砚舟轻笑着打趣,他墨蓝色的眼睛里,溢出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
浑身湿透的许尽欢站在原地,有些难堪。
回个老宅,骂完人、打完脸、掀完桌,跟游戏刷怪似的,哪怕战绩斐然,出门淋成这样,许尽欢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顺把伞,也不至于被沈砚舟撞见这么狼狈的时刻。
身高腿长的男人撑伞向前。
沈砚舟脱下西服裹紧她,低声笑道:“我的猫,她最近不仅始乱终弃,还学会了离家出走。”
许尽欢缩在他怀里哼唧:“哪有始乱终弃,这不是要给你名分了麽。”
在暴雨里看到孤零零漫步在街头的小狮子,沈砚舟就已经猜到,今晚温家的饭局大概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他撑着伞,搂着人的臂弯又紧了紧。
在风光摄影师的眼中,每一种天气都独有风味。
雨幕密集如鼓点,以城市为琴键,奏出一曲轰鸣的交响。
它是大自然能给予的最浪漫贺礼,庆贺爱于邂逅之中播种,又在名为缘分的土壤里发芽。
小得盈满,爱逢其时。
雨季过后,春生夏长,生生不息。
“哎,赌局你赢了呢。”许尽欢抬头看他,即便浑身湿透,她弯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沈砚舟,我现在应该喊你,男朋友啦!”
沈砚舟低头,珍重地吻上她的额头。
“走吧,女朋友,我们回家。”
沈家不是我的家,温家也不是你的家。
但是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喂,请问这位新晋男友,你爱我吗?”
“当然。”
“哇,那好巧噢,我也是。”
第56章 .play
沈砚舟找到她之前, 许尽欢暴雨中走了好一阵,从头到脚浑身湿透。
此时她被沈砚舟抱在怀里。许尽欢先是一阵担心,怕自己把他身上也弄湿。
同住的日子让她深知,这个外表优雅矜贵的男人, 私下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洁癖。
她犹豫着向后缩了缩:“我身上都是雨水, 你离我远点, 别一会儿把你身上也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