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安静的环境给了恐惧滋生的土壤,心底那股郁结的悲伤情绪无声扑向床上的女人。
许尽欢蜷缩在床上,感受着大脑神经叫嚣的痛苦。躯体化的症状几乎要夺走她的行动能力。
跌跌撞撞扑到床边,她抖着手打开墙角的行李箱。
许尽欢忍者头疼,摸索着去翻铝合金的行李箱,原本收纳得整整齐齐的男士西装和个人物品被她翻乱。
没有摸到夹层里应有的抗抑郁药物,她眯着眼睛辨认,才发现这不是她的箱子。
真是昏了头。
沈砚舟入住的酒店房间,又怎么会有她的行李箱。
许尽欢扶着墙,脚步蹒跚地挪进浴室。
打开水龙头,她艰难地爬进浴缸,浑身颤抖。
水流带着热量,逐渐淹没一身冷汗的女人。
衣服吸水变得沉重,但许尽欢已经没有力气从浴缸里坐起来。手指连动一下都要耗尽所有的能量,更别提把湿透的衣服扒掉了。
水龙头还在持续放水,浴缸里的水越积越多。
终于在某个时刻,水流沿着浴缸边缘,溢出到卫生间的地砖上,而后顺着光滑的瓷砖一路蔓延,直至源源不断流进地漏里。
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漂荡,许尽欢能感受到热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已经被躯体化完全控制的身体,无法做出自救。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见证了许多任何事的崛起和衰败,也留下一些值得反复观赏的作品。
已经值了。
迷糊间,隐约有敲门声传来,但听不太真切。
敲门声如同某种提醒,敲击在她的心田,泛起一圈圈波澜。
许尽欢费劲地回想,企图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铺天盖地的水流涌入鼻腔,窒息感让缺氧的大脑几乎停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开始模糊的阶段,有急促脚步声传入耳膜。
下一秒,出现的坚实臂膀毫不迟疑,径直将她捞了出来,用力拍打她后背。
许尽欢湿漉漉的,浑身都在颤抖,趴在沈砚舟肩上咳得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叹气):我说我没想死,你信么
沈砚舟:不信,所以以后我会看好你
第24章 .夜深了
◎“那我睡不着,只能骚扰你喽。”◎
耳边嗡嗡作响, 像是信号杂乱的收音机,对外界的声音接受断频,断断续续闪过几个破碎的字眼。
许尽欢辨别了好久才听出, 沈砚舟说的是:“把水咳出来。”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视线里闪烁着模糊的光斑,许尽欢晃了晃头, 把那些嘈杂的声影摇出脑海。
“抱歉, 吓到你了。”她从水里出来,全身都在滴水。
沈砚舟单膝跪在浴缸边, 抱着喘息的女人,唇线绷得笔直:“就因为一套房子,所以你就要自杀麽?”
许尽欢一愣, 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一些事。
但焦虑症躯体化的病, 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思维如同卡住的齿轮,许尽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深海中挣扎, 气管残留的液体令肺部沉重如铁块。
她趴在沈砚舟的肩膀,湿透的衣服粘在皮肤上, 黏糊糊的。
“没有要自杀,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她说道,嘴角的笑容勉强,比哭还难看。
她和沈砚舟萍水相逢, 硬要说只能算干柴烈火下的泡友。
焦虑症的事情, 她连关系最好的江浸月都没有告诉,更别说无亲无故的沈砚舟了。
时间仿佛被拉慢,只有滴滴答答水珠坠落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
沈砚舟拍了拍她的背, 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是信了她随口乱扯出来的鬼话。
“还洗澡吗?”沈砚舟抬手, 把她湿透的长发捋到耳后,淡淡问道。
许尽欢靠在他的胸膛上,点头道:“洗的,我有点提不起力气,能帮我把衣服脱了吗,粘在身上很难受。”
“嗯。”
沈砚舟把她抱到浴缸边缘坐着。
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防止人摔下去;另一只手解她外套的扣子。
许尽欢每一次眨眼,眼前的画面都比上一次更为清晰几分。
姿势变换后,她才发现沈砚舟那身淡蓝色的牛仔服,已经被她身上不停滴的水,染成深蓝。
两个原本应该很体面的人,此时在酒店狭小的浴室,狼狈的浑身湿透。
有一股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
“抱歉啊,把你衣服都弄湿了。”许尽欢恢复了一点力气,顺着沈砚舟的力道抬手,方便他把两人湿漉漉的脏衣服脱下来。
“你没拿房卡,怎么进来的。”许尽欢想起走之前他嘱咐自己记得给他开门。
焦虑症躯体化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现在清醒过来才觉得奇怪。
“我在外边敲了半分钟,没人开门也没有回应。不放心就找酒店前台,要了备用的房卡。”
沈砚舟将扒下来的湿透衣服扔出浴室,抱着许尽欢坐进重新放满热水的浴缸。
他单手搂着人,让许尽欢脖子以上的位置浮出水面,后脑勺靠在自己胸膛上。
微微偏烫的水温密不透风,将疲惫身躯包裹。
许尽欢放松身体,依靠着身后强壮的体魄,不再担心不留神又陷进浴缸溺水。
肌肤相贴带来的存在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忍受痛苦。
安全感无声抚平内心,填补着空洞和燥郁的精神创口。
沈砚舟半坐在浴缸里,搂着身前的人,拎着蓬蓬头,仔细清洗掉她头上洗发水的泡沫。
“谢谢托尼老师~”许尽欢在水中捏了捏他紧实的大腿,笑意嫣然。
男人的肌肉紧实,捏在手里回弹的质感极好,让许尽欢想起,曾经买过的各种解压捏捏玩具。
但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比没有生命的玩具捏捏要有趣得多。
股直肌作为大腿处的主要发力肌肉,连接着股骨头和膝盖,纤长的韧带赋予这条肌肉完美的弹性。
用力时,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跳动频率。
“够了,不要玩火。”
沈砚舟撑着浴缸边缘起身,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躯体哗啦流下,在水面上砸出一圈圈涟漪。
他离开后,浴缸里的水平面下降,只到许尽欢的腰部,显得那截细腰盈盈一握。
许尽欢侧身趴在浴缸边上,手臂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具充满荷尔蒙的健康□□,注视着如一块块垒好黄油的腹肌,消失在蓬松的浴袍下。
她的目光直勾勾,毫不遮掩。
沈砚舟知道这头渐渐恢复活力的小狮子一直在看,但懒得遮掩。
早在沪市,就已经赤诚相待过,该看的不该看的,色欲熏心的小狮子早就看过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必要。
套好浴袍,沈砚舟见她赖在浴缸里,本想放她再泡一会儿。
他垂眸停了两秒,望向水里的许尽欢,道:“自己出来,帮你吹头发。”
许尽欢嘴角勾了勾,张开手臂:“没力气,要抱。”
沈砚舟眼睛眯起,随手扯过架子上干爽的浴巾,任劳任怨地把人裹起来,抱出卫生间。
他从洗漱台下翻出吹风机回到床边,许尽欢已经拿着浴巾在擦头发。
“不是说没力气么?”他插上吹风机,试了试温度,漫不经心地问。
许尽欢把头发擦得半干,找补道:“对呀,腿没力气,手还是能动的。”
吹风机工作的噪音里,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调侃:“腿没力气啊,那我再出去给你买个轮椅,如何?”
“那怎么好意思呢,太客气了。”
“呵。”沈砚舟嗤笑一声,关掉吹风机。
揉了揉她绸缎般的长发,感受着干燥柔顺的发丝从指尖划过,才去吹自己的头发。
男生的头发短,他随便给头上吹了两分钟,觉得差不多了就拔掉插座,顺手把灯关了。
“早点睡。”沈砚舟掀开被子,随口道了一句晚安。
黑暗再次笼罩房间,许尽欢不再动作,静静聆听另一道沉稳规律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在黑暗里等了一会儿。
同床共枕的男人呼吸平稳,睡在另一边姿势规规矩矩,多余的枕头被横在大床中间,如楚汉河界般泾渭分明。
“沈、砚、舟。”许尽欢轻轻开口,试探道。
回应她的只有房间空调运转的低鸣。
睡眠质量这么好的吗?这就睡着了???
许尽欢从被子底下伸手,绕过横在上方充当隔断的枕头,用小拇指挠了挠男人腰侧的皮肤。
毫无动静。
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的灯都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