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腹狐疑地吹完头发,拉开门,连通着卧室的步入式衣帽间空无一人,左手边有两扇橱门开着。
许尽欢裹着浴巾走过去,那两格衣服挂着的都是女装。
她伸手翻了翻,都是她的尺码,从稍微正式的西装,到偏休闲的连衣裙,款式多样。
logo都是知名大牌,风格简约,颜色素雅,倒是很符合她对沈砚舟的刻板映像,寡淡至极的审美风格。
衣服吊牌都剪掉了,妥帖地装在干洗店的防尘袋里。
许尽欢盯着那两格衣橱,神色复杂。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衣服,从关系好的江浸月颜煦,到工作室的助理,许尽欢对穿衣没有太高的要求。
在无人区拍摄的恶劣环境下,洁癖也只能咬牙忍着。
她并不意外沈砚舟给她准备衣服,毕竟按照目前两人的关系,和她的留宿频率来说,就算今天没有这两柜子衣服,她回头也准备自己搬几件常穿的过来。
她没料到的是,作为炮友,沈砚舟竟然贴心至此,新买的衣物甚至会专门送去干洗店,洗过后再取回来,一件件挂到这被专门腾出来的两格橱里。
许尽欢敛住眼睫,墨黑的长睫遮住她眼底的情愫。
短暂失神后,她取了件连衣裙穿上,鼻尖是熟悉的雪松味,和沈砚舟身上如出一辙。
给人一种,好像被某人用气味拥抱的错觉。
许尽欢没把头发扎起来,她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皮筋就随便套在手腕上。
醒来洗了澡,飘窗外的那抹夕阳早已消失不见,天空呈现出蓝调。
“好饿,大厨,有什么吃的吗?”许尽欢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到厨房觅食,“在炖排骨麽,好香啊。”
“乳鸽汤。”沈砚舟看了她一眼,下巴往旁边点了点,“饿的话,那儿有小酥肉,先垫垫。”
许尽欢哼着歌去端盘子。
她非常自觉,捏着一条酥脆金黄的小酥肉,先递到沈砚舟嘴边。
沈砚舟挑眉,垂眸瞥了眼前的小酥肉,有几分意外。
“诺,看什么啊,厨子先吃呗。”许尽欢又往他嘴边送了送。
沈砚舟:“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洗手。”
许尽欢无语道:“我刚洗完的澡,你说我手不干净?”
她无语地翻了白眼,正打算收回来自己吃,手上却一空。
沈砚舟薄唇张开,咬住那一根金黄的小酥肉。
有时候帅是一种感觉,许尽欢中二的时候,会觉得男生叼着烟还蛮酷的,等走近烟雾飘散过来,她立刻被二手烟熏得八丈远。
什么酷帅,装逼各种滤镜,都在二手烟呛人的味道里,尽数碎成渣。
而有些人,哪怕在厨房里,叼着一根小酥肉,那种优雅闲适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流露。
饶是许尽欢工作原因,她经常接触娱乐圈各类俊男靓女,但气质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沈砚舟这一挂的,确实很罕见,许尽欢一开始还会把他和颜煦搞混,毕竟两个人都是富家子弟,事业有成。
但南京回来后,她就分清了。
如果说颜煦是那种标准的谦谦公子,温文尔雅,好像和随便什么人都能打成一。
而沈砚舟的笑容同样彬彬有礼,却更像是他和外界化开的一道界限,没有他的允许,不可能有人踏足那片内心的无人之境。
一个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一个游荡人间,置身事外。
不过她最近觉得,无良律师嘴角的笑,似乎比初识时,有了些温度,不再假惺惺的了。
她依靠在吧台上,沈砚舟被她盯了许久。
终于,他转身有些无奈道:“欢欢,你再看下去,我不保证能顿饭还能按时吃上。”
许尽欢回神,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墨蓝眸子,撇嘴道:“有些人人心黄黄,想什么都是带颜色的。”
沈砚舟斜眼睨过来,没说话,但有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只是观察。”许尽欢端着盘子,微笑道:“现在观察完了,看来小酥肉没毒,能吃。”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端着盘子离开厨房。
今天一天几乎都是睡过来的,许尽欢拿了笔记本电脑,等饭的途中,窝在沈砚舟落地窗旁的沙发里修图。
期间还接了个电话,商务部门的总监慌慌张张打电话来说,智驾对昨天会展的返图非常不满意,很有可能影响到正在进行的宣传业务。
许尽欢嗯了一声,表示这件事暂时不用管,事情先压下来,不要影响其他业务,智驾那边她来处理。
和商务总监聊完,许尽欢没摘下耳机,笔记本搁在腿上,继续p图。
等她一盘小酥肉吃得差不多,会展的返图也修了一大半。
刚准备收拾一下,问问沈砚舟什么时候能开饭,就听到那边铃声响起。
几秒钟后,沈砚舟磁性的声线,伴随着浓香馥郁的鲜味飘来。
她听见他说“确定要起诉相映成趣吗?”
“可以,松青可以代理。耿总既然亲自来找我了,当然没问题。诉讼费按之前的标准来就好,合作愉快。”
男人音色低沉,每个字都穿过没摘的耳机传过来。
许尽欢垂眸,她修图的动作,如同宕机般停滞。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帮别人对付我?昨天真应该把你背直接抓烂![愤怒]
第41章 .错误
◎“出去鬼混了?”◎
通话时间不长, 沈砚舟挂了电话,砂锅里的乳鸽汤也炖好了。
他扫了一眼阳台,沙发里女人戴着耳机, 对着电脑专心工作。
把四菜一汤上桌后,沈砚舟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许尽欢从屏幕后抬头, 丹凤眼里满是凝结的冰霜和嘲讽。
沈砚舟无声挑眉, 上一次见到小狮子这样目光,还是在松青签合同时, 提到盗片的前任,她的眼神,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冷傲。
沈砚舟抬手想要摘下她的耳机, 指尖触到耳廓皮肤之前, 却被偏头避开。
“我耳机里没放歌。”许尽欢说道。
她语气冷淡,带着令沈砚舟有些陌生的防备, 和嘲弄。
男人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像是抓不住流沙般缓缓放下。
沈砚舟敛下神色,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烁。
“你都听到了?”他收回手,淡淡问道。
许尽欢抿了抿唇,沉默不语,目光飘向落地窗外。
华灯初上, 落日后, 天光还未完全暗下去的蓝调时刻,像是隔着一层剔透的蓝色玻片俯瞰城市群。
蓝调时刻是只存在于日出前,或者日落后的短暂时间。
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 在-4°和-6°之间的短暂阶段里, 由于大气层对阳光的散射作用, 可见光中的蓝紫光比较容易被大气散射,使得天空逐渐由暖色调转变为冷色调,并呈现出静谧迷人的蓝色光彩。
这短暂的20分钟,令世界都被染成纯粹而浪漫的朦胧蓝色。
大都市的光污染严重,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可遇而不求。
原本许尽欢应该兴冲冲,拿出她私下惯用的哈苏,装上长焦,再爬上楼顶,找个露天的绝佳机位,捕捉这绝美的城市景观。
可她窝在高楼大厦的某间窗口,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洞。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甚至于现在是回暖的初夏,可西伯利亚的冷风,却从无名之处刮起,往她心口破洞呼啦啦地吹。
许尽欢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把眼角那点晶莹牢牢压制在眼眶。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夹着笔记本电脑起身,到玄关拎了包就走。
沈砚舟静静站在客厅那一整面落地窗前,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深邃的眉眼古井无波,旁观着许尽欢离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直到进户门发出“砰”的声响,沈砚舟才缓缓叹了口气。
沈砚舟摘下眼镜,随手扔到茶几上,疲惫地捏着鼻梁。
餐桌上刚出锅的菜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在空气中凉透。
沈砚舟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感受着沙发上残留的余温,他墨蓝的眸子里各种情绪交织。
“还是不信任我啊。”低哑磁性的声音,夹着多少无奈:“小狮子,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大平层的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外界的黑暗,沈砚舟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那片许尽欢一眼就爱上的落地窗。
打火机的咔擦咔嚓声响了许久,沈砚舟指尖夹着的那根烟迟迟没有点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烟味这个东西制造起来容易,消散起来难。
发现小狮子不喜欢烟味,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松青酒会那晚,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他因感冒不适溜到露台透气。
那只小狮子无声无息跟过来,笑意嫣然地对他说:“沈律师,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隔了这么久,沈砚舟以为他应该忘记了,可红裙摇曳的弧度始终镌刻在脑海。
他记得那晚漫天星空下,女人脸上生动妩媚的表情;记得夜风吹来不远处淡淡烟味时,她眼睫处闪过的不悦。
沈砚舟坐在还残留着许尽欢体温的沙发上,从巨大的落地窗眺望城市,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夜色重新笼盖住这座城市,离开的人始终没有去而复返。
一直夹在指尖的那支烟,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