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得亏钧哥你没去,她那意思很明显嘛,谁如果在紧要关头帮她爸一把,宋羡好完全不介意把自己卖了,以身相许。”
那个说:“那可真是一片赤子之心,要不怎么说,男人越有本事,越得多生几个女儿,关键时刻献出去,说不定派上大用场。”
这个又说:“现在倒是没人像半年前,为了她争风吃醋,互殴打架了。不过这个宋羡好身材样貌都不错,不娶回家只玩玩的话,倒也不吃亏……”
那个嗤笑起来:“宋羡好也就长得漂亮,性格不好,名声差,以后谁要真娶她,那是真饿了……”
一群大男人茶余饭后嚼舌根,诋毁编排一小姑娘,本就有些说不过去,越说还越上劲儿了。
高奉钧听得头痛,眉头拧了拧,“打牌就打牌,嘴巴真碎。”
察言观色还得是沈光阳,要不怎么说,他跟高奉钧关系最好。
指责宋羡好没关系,前几日宋羡好可是刚要请高奉钧吃饭,虽然高奉钧没去,但是在宋羡好的如意算盘里,高奉钧也曾是她的盘中餐……
这么论起来,取笑宋羡好,可不就是取笑高奉钧嘛……
沈光阳想了想,把话题往回拉,“这么说的话,宋羡好也没外界传闻那么轻浮,起码是个重情重义的孝顺姑娘……听说宋总是给人修马桶起家的,这坎儿如果抗不过去,那可真就成‘一世而亡’的暴发户了,也难怪宋羡好到处请人吃饭,换成谁,都做不到袖手旁观啊,树倒猢狲散,小姑娘确实挺不容易……”
说完去看高奉钧,只见高奉钧神情略带慵懒,长臂伸过来,摸了一张牌。
面无表情看一眼,又“啪”一声丢出去。
也不知有没有听沈光阳说话,就在沈光阳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时。
高奉钧才低着头评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世道,一代做官,三代打砖,盛衰本就无常,提她除了晦气,实在没什么议论的价值……专心打牌,别扫大家兴致。”
他沉吟了一瞬,“八筒。”
高奉钧既没有维护宋羡好,也没有再指责他们几个嘴碎的。
倒显得沈光阳会错意,多嘴了。
不过从高奉钧说了宋羡好“晦气”开始,今晚还真就晦气上了,三个人轮流上阵,不是点炮就是自糊,唯独他,把把没赢过。
从高奉钧七岁会打牌,还是头一次这么走霉运。
到最后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沈光阳,赢得直挠头,一边推牌又糊了,一边安慰高奉钧,“这么着,等结束散场我们去蔡记吃宵夜,我请……”
“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吃宵夜。”高奉钧语气有些不耐烦。
“哦,对,钧哥不能吃宵夜,身体不大行,晚上得养生。”
“你会不会说话,钧哥身体怎么就不行了?钧哥不吃宵夜,那不是听妈妈话嘛。”
“什么叫听妈妈话,蒋老师也是为了钧哥好,才管得严。”
空气静默了几秒,高奉钧捏着麻将抬头看他们,“对,就这么传,我就是身体不好还妈宝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他看了看指尖捏着的“幺鸡”,阴恻恻睇他们,“我还又菜又爱玩,在家窝着一打就是半年游戏这事儿,也是你们在外头瞎传吧?”
几个人心里咯噔一声,面面相觑。
好半晌,名陈叫闫冰的第一个讪笑,“主要那段时间你跟游戏公司谈收购谈了大半年,我每次来找你,你确实在家打游戏嘛……”
“那叫测服,”高奉钧脸上表情看不出阴晴,“怪不得我一出门,别人就跟我讨论有关网瘾的事儿,前几天陈伯还内涵我——”
陈伯指的自然是陈闫冰的父亲,高奉钧笑看陈闫冰。
那日他刚从医院回来,下车恰巧遇见陈伯,俩人就在公司楼下聊了会儿,没说几句话,陈闫冰他爸就开始教育高奉钧——“不要光在家睡觉打游戏,最起码,每日吃穿用度,还是得自己赚……”
说这话时,还有另外两个眼生的老头在场,高奉钧懒得解释,可不解释,又觉得莫名其妙。
陈闫冰听到最后实在汗颜,忍不住打哈哈,“老头子更年期,就爱多管闲事,钧哥你别往心里去哈哈哈……”
*
今年年初,宋羡好才刚找大师给自己补了补财库,了解完财运之后,还顺便又算了算姻缘。
毕竟如今自己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嫁人和事业一样,都是人生之头等大事。
果然,大师说今年确实会遇到一良人,遇见他之后,财之一字方能解困。
彼时父亲公司的资金还没断链,何来解困之说?
几个月后,宋羡好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此乃高人。
所以按照大师的话,这两个月,宋羡好把自个身边,对自己有想法的男子,都接触了一遍。
说来也是个笑话,从前宋羡好不认真的时候,他们上蹿下跳,一个比一个真挚热情,那架势,但凡宋羡好点头愿意,能为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就是想在太阳上装个烧烤架,他们都能着人想办法。
如今宋羡好真打算为了父亲筹谋筹谋,把婚姻大事利用利用,给自己做做媒说说亲,他们竟然不约而同,说找不到人影儿就找不到人影儿了。
果然,宋羡好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一直都不是美貌,而是腰包。
“你看到没阿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宋羡好躺在客厅软榻上,拢了拢薄被,如是感慨,“现在的男人,都开始堂而皇之吃软饭,连尊严和脸面都不要了,当今社会,女人撑起来一片天,男人却支棱不起来了……”
吴姨笑了笑,“这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想吃人绝户的,也不是只有现在有……宋总这次遇到事儿,也让你清一清身边的杂碎。”
“是啊,从前只看别人的戏,如今成了戏中人,”宋羡好抬手揉了揉脖子,黛眉拧两下,“要是能遇见个地主家傻儿子,也让我吃一吃绝户,我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也不知这苍天,能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开开眼……”
吴姨听完,看过来,“这夫妻两个过日子,但凡能过长久的,就得一个聪明的,带着一个傻子,但凡两个都聪明,或者都傻,这日子就容易过不下去。”
宋羡好点点头,“所以我觉得,高家那位,跟我正合适啊。”
“高家哪位?”
“高奉钧啊。”
“哦。”
“我俩结了婚,只要他把资源人脉给我用,半年算什么,他可以一辈子在家打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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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加戏
宋羡好说要吃高家的绝户,当然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的一句戏言,就算高奉钧是个窝囊废,家大业大,家风又好,总不至于扒拉不出来一两个扛事儿的,低调是低调给外人看,会咬人的狗不叫,但不能因为不叫,就以为真的不咬人。
宋羡好还不至于傻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不过自那日宋羡好邀高奉钧吃饭,高奉钧不仅没赏脸,还故意临时放鸽子以后,宋羡好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不愿意再跟高奉钧接触,至少短时间内,都对他印象很差。
如今宋氏面临的问题迫在眉睫,宋羡好是为了替父分忧,才打算把高氏集团这个劲敌纳入自家的战略合作伙伴,宋羡好才对高奉钧抛出橄榄枝,主动示好的。
如此说来,倒是高奉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宋羡好居心不良了。
实际上,这其中也有误会。
高奉钧确实一开始就不打算出面宋羡好的这个饭局,以他的作风,就是对当事人再有偏见,也断然干不出来,大雨天临时放鸽子的事儿。
是以,不参加饭局的主意是他拿的,但故意拖到饭局当天晚上才告知宋羡好,实乃底下人会错意,擅自做主。
只不过这口锅,得让高奉钧来背了。
宋羡好嘴上不说,不过心里的账可记下了,且记得一清二楚。
爱打游戏是吧,倘若这次宋家缓过劲儿,有朝一日宋羡好一定得弄清楚这高奉钧爱打的是哪家哪款游戏,届时把游戏公司收购过来,上来第一件事,就先把高奉钧的账号给封了。
想想他痛心疾首的样子,宋羡好就觉得解气。
先前宋羡好主动想跟高奉钧套近乎的时候吧,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这心思才刚歇了两天。
这日,宋羡好刚到公司,刚坐定,办公室门就被敲了敲,门外抬头进来的,是董事长刚走马上任的新助理,钱军。
钱军讲明来意,就把董事长宋福泉的一张邀请函,递给了宋羡好。
这宋福泉当然就是宋羡好她爹。
宋羡好拿起来请帖一看,“高尔夫俱乐部的邀请函?”
钱军点点头,“高贤平喜欢打高尔夫,这周三赶巧高尔夫俱乐部球友会,高贤平十有八九会参加,董事长的意思,让你拿着投资策划案去碰碰运气。”
以宋羡好的身份,哪有机会跟高贤平搭上话,在繁华喧嚣,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以球会友,拓展人脉圈子,的确不失为一个礼貌得体,又不至于太功利心的好办法。
只可惜,打高尔夫这事儿上,宋羡好实在技艺不精。
不过会不会打这都不重要,去打高尔夫的老总们,十个得有九个半,不纯粹为打球,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目的。
所以这技术嘛,一直都参差不齐。
是以,但凡高贤平愿意给宋羡好三分钟开口的机会,宋氏就能暂时解困。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三。
宋羡好虽然平常乖张轻浮不靠谱了点,不过正儿八经工作起来,还是很有职业素质的。
早上出门化了淡妆,为图吉利,特地挑选了一件深秋主题的,开工职场“加薪装”。
这款式,庄重之余,颜色搭配又不至于太沉闷,配上宋羡好上个月去丝绸山庄几百块钱淘来的一条香云纱条格纹小方巾,别提多精致。
她踩着小细高跟鞋,手拿策划案,在地下室走得咔咔带劲儿,包甩车里,换上平底鞋,一脚油门出了地下车库,驱车直奔郊外的高尔夫球场。
这一刻,宋羡好潇洒炫酷的,但凡身边跟个司机秘书,都多余了。
来得路上宋羡好都想好了,左右她是后辈,又是女孩子,届时,如果高贤平不给机会,她就拿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拦路,怎么也得让高贤平腾出来三分钟听她说,只要三分钟,宋羡好定能用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
又一转念,不知怎地,又想起来摆架子耍威风,故意放她鸽子的高奉钧。
这高贤平和高奉钧自然是如假包换的父子关系。
宋羡好也是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怎么就发生了“搞不定你,我就去搞你爹”的戏剧性剧情。
当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她热血沸腾想了一路,甚至都想到这次以后继承了宋氏,给公司改名的事儿了。
结果一到高尔夫球场,就被提前几分钟过来的魏叔告知,“高贤平今儿没来。”
这短短一句话七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浇息的不止是宋羡好的宋氏继承之梦,还有组织了一路语言,那熟记于心的策划方案,以及最最重要的,“搞不定儿子,就搞定他爹”的热血沸腾。
宋羡好当场就翻脸了,“这高家的男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每次都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八字不合,生克我啊?”
高尔夫球场那么大,她踩着高跟鞋,顺了柏油路一路走过来的,脚丫子都磨破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
因为魏叔接下来说:“高家的少爷,今天倒是来了,估计跟你一样被派过来的。”
瞧吧,这才叫真正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