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环臂跟着他的轮椅:“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徐彦伸出脚拦了一下,没想到轮椅直直从他皮鞋上压了过去,一个车辙的轱辘印子就这样留在锃亮的鞋面上。
他抱起腿嗷了两声:“祁聿,你简直歹毒!”
祁聿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傻子都不会这么做。”
“我有一说一,你真的该休息了,就算你要抓住机会逮到祁常瑾的小辫子,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你再不锻炼,前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你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吗?”
“喂,你认真听我说话啊!”徐彦一只腿跳着跟上去。
祁聿砰一声把书房门关上。
徐彦无奈自己打开,目光幽怨地盯着他。
“证据就断在这儿了,祁常瑾连她女儿都可以舍弃,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能从哪里下手?”
祁聿打开电脑,充耳不闻。
徐彦自顾自猜道:“名下的公司?股份?资产?除了你弟弟的案子,其它的你根本找不到头绪呀?”
“孙家,你猜她早年丧夫,孙家为什么支持她到现在,以权换钱,利益往来,源远流长。”祁聿听不下去他在那乱猜,直接告诉他。
“孙家从政,我觉得你还是别干预了,老爷子最讨厌政商牵连不清,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祁常瑾未必没有继承人的资格,”徐彦担忧道,“而且他们难保不会搞你。”
祁聿并不说话,只是戴上了蓝光眼镜。
徐彦叹了口气,他垂头看向手机里的消息,一看到江白跳出来的微信框脑门又开始冒汗。
江白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跟杨医生告别后就去停车场开车。这几天她的失眠有间歇性的好转,但晚上睡觉一旦多想些事情,又是多梦不断,早上出门工作都有些乏累。
她看到徐彦说他们已经回来的信息,就定好了今天的行程,先去取手杖,然后来做完治疗就开车回家。江白转身取过后座的长盒抽开看了眼,漂亮的黑色,银经过修复变得锃亮,上面的雕花和信鸽栩栩如生。
她摇晃着脑袋放回去,系上安全带,希望祁聿今天就能用上。
等开车到庄园的时候天都黑了,灯火通明亮着,江白歪着倒车入库,停不正她就想着算了,拿着盒子下车。
“小白?今天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回来?”温姨问道。
“我来给哥送个东西,临时决定的,他人在哪呢?”
“那边,一小时前康复老师刚来。”温姨指了下房间。
江白把长盒放在岛台上,走过去轻轻叩了下门,她探个头一看,祁聿一身黑色运动服坐在瑜伽垫上,额头浸满冷汗,没有动弹,康复医生按着他小腿上的筋,眉头紧皱。
“我说过你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复健最伤腿,明明再坚持一个月,我可以保证你能平平稳稳走出门,为什么这半个月你一下都不动,你现在又是抽筋又是肌肉力量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还要多久你才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医生极力压制,才没有让自己破口大骂。
“明天要记得先来检查。”
祁聿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我好些了,继续吧。”
江白推门进来,一边阖上门一边看向祁聿:“明天我陪他来医院,医生,几点比较合适?”
“早上十点钟,下午得留在医院做康复,不然你这每天抽一个小时,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现在你练一次就需要休息,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后面还怎么进行?”医生骂骂咧咧。
徐彦仰头看天,假装看不见江白。
他就怕江白今天回来,想想怎么都得装装样子,于是两小时前他擅自给祁聿约了康复师,没想到主治医师也刚好下班,说要过来看看。他跟祁聿说了后,这个人斜睨他一眼,还大牌道:“我只有一个小时。”
祁聿抬头看了眼江白,脸色不好,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既然今天没剩多少时间,你们下班回去吧,我自己练练。”
医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了摇头,摘下手套起身离开,徐彦顺着墙边也悄悄溜之大吉。
“医生说了今天的时间不够,等你休息好,我接着陪你运动。”江白看着被他们推开的门,走过去掩上。
“就到这儿吧。”祁聿撑着地面,腰和腿却没有剩余的力气。
江白双手环臂,不可置信道:“什么事急到你要日日工作,连复健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难道比你的腿还要重要吗?”
祁聿坦然看向她压抑着怒气的眼睛:“不是工作,是调查,星星案子的线索和证据就摆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白感到心脏一阵抽痛,她就知道又是这件事情。
“每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你都抽不出来,星星想看到的难道是你不吃不喝不睡去查案的样子吗?那警察又在做什么?他最在意的是你的腿,他曾经的遗言就是让我劝你坚持复健,你就不能想起来自己的身体吗?”江白眉眼焦灼。
“但凡有一丝线索警察都会不眠不休查下去,那是我亲弟弟,难道要我在一旁看着?我明明比他们更清楚真凶是谁,抓住她的机会转瞬即逝,你让我保持无动于衷,还要去安排每天的康复时间?”
祁聿皱起眉头,一双冷厉的眼睛凝结着复杂的情绪。
江白眼眶泛酸,她转过头去。
“是的,他很重要,我说的话都不重要,”她吸了下鼻子,梗着脖颈,“你告诉我是谁,把人交给我,我辞职帮你去调查祁星的案子。”
“我能走能跳,就算是飘洋过海的事我也能比你少费几分力气!”
江白的话就像是一只蝴蝶扇了下翅膀,在他心底骤然升起一场飓风。他有些动容,却不知道那微妙的刺痛源自爱意,只是思索着正确的道路是一个人前行。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也比你以为的更危险,祁常瑾不会给你活着走到她面前的机会。”
“小白,我并不像你期待的那样还能如常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也并不期待明天,还记得定向监护协议吗?我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如果我真有不幸,请在抢救时签下放弃,其余的不需要你插手。”祁聿撑着地上的手指根根泛起青筋。
“不要犯蠢,回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砰——
徐彦一激灵,在楼上都听到了摔门的一声巨响,他走到窗边,江白开上车就走了,一瞬间连车尾气都没了,他想劝都追不上去。
江白把车停在了路边的枫树下,两眼花着开车不安全,只有停下车后她才敢放声痛哭。
她深切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在回国后还是如此的焦虑,因为她害怕失去最后的陪伴和依靠,而祁聿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她看不见他对生活的期待,看不到他的生气,而他今天亲口说并不期待活着。
直到哭到手麻木抽筋、呼吸碱中毒,她才努力去克制眼泪,愣愣地看着窗外。
等平复心情后,她想起了自己放在岛台上的手杖,很漂亮的一根手杖,她不该丢在那儿。
回去后,江白拿到它并不如心中欢喜,她知道这只是劝自己回来的一个念头、一个理由。
江白推开复健室的门,她许久没见他站起来过,不知道原来一米八|九具象化是这样的高,高过她一个头,高到她需要仰望他。
祁聿体力不支,顺着杆子倒下,大概是他的腿又开始抽筋,祁聿额角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白看着他这么狼狈心里反倒有一些窃喜、欣赏,就好像报复了他刚刚的口不择言、他的居高临下。
“怎么又回来了,不放心?何必呢……”
祁聿汗湿头发抬起头,忍着痛嗤笑了一声:“你喜欢这样的废物?”
“听话,换个人。”
好像只有争吵到这样不死不休,彼此的想法才能赤诚地袒露,她才能看清祁聿对她的喜欢有那么一丝藏在眼底。
但她内心是悲怆的,一点不觉得欢喜,江白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浓郁的、愁苦的,像化不开的浓墨。
江白环住他的肩膀,侧脸蹭了蹭这个人的体温,强忍哭腔:“别这么懦弱,求你……”
“我求你,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祁聿瞳孔微缩,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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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爽哉爽哉,我终于写完这段了!
最近要外出,更新时间很不稳定,不够还是每日一更,字数不好说哈哈哈……
第56章 同居 震惊
半夜晚风呼啸, 江白陡然惊醒,她坐起身来看着窗户上惨白的倒影,心悸还尚未平复, 又开始做噩梦。
她低头打开手机, 3:08,距离昨晚他们吵架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她总是睡得不安宁。
梦里光怪陆离, 也是睡到半夜醒来, 她透过窗户看到祁聿穿着睡衣去开车,他故意撞上石墙,车身爆炸,一片火光在她的梦境中燃烧。
她在那一刻根本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江白穿上拖鞋, 摇摇晃晃往祁聿房间走去,她摸到他的床边沿, 自然而然躺了上去。
祁聿被身旁的凹陷弄醒, 看到她睡意顿无,身子即刻往后撤了一步。
她扯过祁聿的被子,给自己盖了一角, 可怜兮兮道:“可以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吗?”
祁聿坐起来,喉结轻轻滑动,黑暗中的目光从那一坨鼓起来的被子到江白的脸:“你是梦游吗?”
“没有,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刺激你了,你半夜开车出去出事了, 我得在这里看着你,”江白扯扯他的袖子,“快睡吧。”
“我怎么开车?”祁聿哼笑一声。
江白也反应过来, 他应该还没办法精准地踩中刹车和油门。
她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不说话。
祁聿伸手转过她的脸蛋,声音低哑:“你又见过谁家成年男女躺在一张床上的吗?”
“有啊,夫妻。”
“那我们是吗?”祁聿拨开她的眼睛。
江白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要是愿意我也不是不行……”
“小白——”祁聿声音重了几分。
“我回去就做梦,我不回去!”江白抱着他的手。
祁聿长叹了口气,作罢躺下,他望着天花板影影绰绰的倒影,毫无睡意,旁边那只手还搭在他手臂上。
“我已经答应你会好好去医院,你不用这么害怕。”
江白埋进被子里,闷声道:“你没有信誉。”
祁聿的床被上有一种浅浅的香味,好像是留香珠的味道,以前她在刚烘干的制服上闻到过,不过她不懂香水和气味,分辨不出来是哪种味道。花、还是木头……
其实她躺在这里也睡不着,有点紧张,只是安心一些,一个人的晚上她容易多想。
但是渐渐的伴随着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疲惫,她也睡着了。
次日江白是被自己的闹钟震醒的,工作日的,她忘记关了。
她迷糊地撑起身子,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房间,半响回想起昨晚的“梦游”,原来是给自己换了个地儿。不知道祁聿什么时候醒的,身边并没有余温,江白看向四周拉上的白纱帘,坐在原地开了会儿机。
等想起来要陪祁聿去医院复查,她立刻穿上拖鞋下楼洗漱。脸色不好看,抹点粉;眼睛有点肿,化个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