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作为东道主,不仅倾囊相授,还特意安排他们体验春季的特色项目。这天他们恰巧遇到幼儿园组织小朋友到农场进行插秧研学,还有企业团队来这里开展植物拓印团建。看到这些活动办得有声有色,方忆和应随对未来的运营规划更具信心,暗自盘算回去后也要策划类似的体验项目。
这一天的学习之旅十分充实,晚上回到酒店,应随正要进卫生间洗漱,忽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方忆发来微信:“我好像过敏了,你来帮我看看。”
第56章
农场种植了大片油菜,正值春日花开时节,傍晚学习交流结束后,天光依旧明亮,小汪几个女孩邀请方忆一起去花田拍照,她没有拒绝,跟着她们走进金黄的花丛。
那会儿应随的心思仍放在工作上,这次外出学习优秀同行的经营模式,他不想浪费任何机会,便和几个男同事继续在农场观察记录。
晚餐时,方忆隐约觉得后颈发痒,不过她当时没太在意,后来回到酒店房间,痒感仍未消退,便挠了两下,没想到反而更加难受。她自己看不到脖子后面的情况,便给应随发了消息。
应随住的房间就在方忆隔壁,收到微信,他立即过来敲门。方忆将门打开,转身背对他,她已经将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下方露出一段优美的后颈,不过此时这段后颈一片绯红,冒出来的几颗红疹格外显眼。
应随皱了皱眉:“不是过敏,可能是你去油菜花地里拍照时有虫子掉进衣领了。我拍张照片,拿去药店让药师看看,买药回来。”
“别拍照了,我和你一起去药店吧。晚上没事,现在也睡不着,正好走走。”方忆说。
两人到了药店,药师检查方忆的后颈状况后,从陈列柜里取出一支止痒药膏递给她,应随替她涂上,走出店门后,他问她:“感觉好一点了吗?”
方忆点点头:“立竿见影,不痒了。”
他们来的这座城市称得上美食之都,两人沿着夜市慢慢逛着,本来已经吃过晚餐,但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他们没有抵抗住诱惑,通常是方忆对某一种食物感兴趣,买来后她只吃两口,剩下的全由应随解决。
两人不仅分享食物,也分享今日在农场学习见闻后的感想,应随说:“回去后我想把剩下的地全部规划出来,除了果蔬种植,咱们也喂养一些比较温顺的小动物,我看小孩子对喂养动物的热情很高。采摘季的时候,摘葡萄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关键是如何延长游客在园区的停留时间,增加互动项目来提高二次消费”
方忆点了点头:“今天看到的公司团建模式也很值得借鉴,我手头上有不少企业资源,做定制化团体服务也是一个好的方向。”
两人一路聊了很多,不知不觉便走出酒店很远,春夜微风舒适,这次出来向同行取经,获益匪浅,他们对接下来的运营充满了信息,方忆格外放松,忽然她不想再聊工作,她指着不远处的共享单车对应随说:“今晚吃了这么多东西,要不要骑车消消食?”
应随同意:“好。”
于是他俩开始夜骑,骑到江边赏了一会儿景才慢慢回程。还车后,两人走进 24 小时便利店买水喝,方忆笑着对应随说:“以前出差从来没有这样的悠闲的体验,晚上基本都在应酬,喝完酒就只想回酒店休息,像旅游一样的度过,还是第一次。”
应随不由想起去年他们认识时间不长那会儿,他接下了设计葡萄园接待中心的活,她到外地出差,深夜结束酒局后,还要和他继续聊工作。想到曾经,他看她的目光很温柔,忽然他又想到他们今夜走出酒店的起因,便说:“我看看你脖子后面现在怎么样了。”
方忆在他面前低下头,夜骑吹了风,她颈后散下来一些碎发,应随轻轻拂开,他的指间在她肌肤上轻轻划过,他说:“红疹褪了一些,明早起来应该就会全好。”
方忆心情愉悦,她“嗯”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往酒店走,小汪几个年轻人夜里也结伴出去逛了一圈,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回来,双方恰巧在酒店门口相遇。
应随下意识要松开,方忆察觉到他的意图,她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既然被看见,他们便大大方方承认。这段时间以来,应随凭着靠谱负责的工作态度赢得团队认可。再加上他清楚自己非科班出身,因此经常和下属一起忙前忙后,就如之前方忆向他们了解葡萄生长习性一样,他也深度参与进生产环节。接待中心的建设本就是他的专业,但只要他在现场,工人需要他搭把手,他也会卷起袖子出力,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小汪和小欧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早已发现蛛丝马迹,此刻比其他受到冲击的同事淡定得多,小汪平时和方忆相处的时间最多,她便作为代表主动开口,清了清嗓子,大胆问道:“老大,你和随哥在谈恋爱吗?”
面对大家的好奇,方忆坦然承认:“是的,我们正在交往。”
应随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宽松毛衣,黑色裤子搭配同色系运动鞋,休闲松弛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慵懒随性。方忆上身是一件短款的银灰色风衣,修身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气质出众。他俩都是高个子,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众人都觉得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特别养眼,但毕竟涉及上司私事,就连最活泼的小汪也识趣的没再多问。
方忆目光扫过几人手中的购物袋,自然而然转了话题,问道:“你们出去玩了吗?”
大家顿时分享起今晚的收获,气氛变得活跃起来。一行人乘电梯上楼,应随与方忆始终十指紧扣,由于酒店大床房与标间所处的区域不同,他们到了楼层便分开。
不过,虽与下属分开,方忆和应随的手仍旧没有分开,方忆拿出房卡开了她自己那间的门,拉着应随进去后说:“后面两晚退一间大床房吧,咱们公费出差,咱们以身作则,能省则省。”
应随低笑出声,他顺手带上房门:“都听你的。”
这次出差,农场的学习任务结束以后,方忆和应随带着团队打卡了当地几个知名景点,才启程返回。
回去他们便继续进入忙碌的状态,三月下旬县里举办的创业大赛如期举行,初赛是主办方对各个项目提交的报名材料进行初审,预赛也是组委会专家采取的线上评审方式,方忆对葡萄园休闲农文旅项目很有信心,不出意外收到晋级决赛的通知。
方忆作为项目创始人,她亲自去路演答辩,应随同行。因为方忆正好在决赛前两天接到酒厂的电话,告知她葡萄酒酿好了,可以安排装瓶出厂,方忆就让应随和她一起去趟酒厂。
本来年前应随就说过带方忆逛一逛县里,于是两人将工作安排妥善以后,在决赛前一天下午进了县城。应随熟悉县城,带她去吃了上次他提过的特色小吃。
方忆很喜欢她和应随的相处模式,工作时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彼此欣赏。工作之余,又能抛开职务,做真实的自己。交往以来,他俩的感情与日俱增。
第二天早饭后两人前往路演会场,一共有十个项目进入决赛,他们抽到倒数第二的出场顺序。轮到他们这个项目演示时,大家已经坐了一上午,多数人显出疲态,不过方忆一上台,就让整个会场重新振奋起来。
这天她穿了一套正式利落的白色套装裙子,浓密的黑发梳到脑后盘成发髻,得体又优雅,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人眼前一亮。
上台之前,应随并未询问方忆是否紧张,因为她从不会怯场。平时开会,他见识过很多次她从容自信的模样,这会儿她站在聚光灯下,表现得十分出彩,项目介绍条理分明,评委问答环节从容不迫,她对项目的情况信手拈来,逻辑清晰,全程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应随坐在台下,他的目光一直追随耀眼的她,直到她结束答辩环节坐回他身边,他微微侧身靠过去:“你刚才在台上很有魅力。”
这句话他用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就好似说了一句“今天中午这道红烧肉很好吃”,反而让方忆感到心动。
这天他们取得全场最高分,顺利拿下第一名。除了奖金,还获得县里的重点扶持政策和配套宣传资源。
颁奖仪式后,组委会特意留下他们,给了他们第一个宣传资源,让他们准备参展四月初的梨花节。
安和县的万亩梨园远近闻名,每年一个月左右的花期,单日最高接待 5 万人次,县里对此特别重视,策划了梨花节,为了促进消费,还会划出几个核心地段铺陈展位。
方忆这次带着葡萄园项目拿下冠军,县里领导也看中了这个项目,认为它未来可期,于是免费给了他们一个好位置,让他们利用这个机会为开园预热。
本来往年三月下旬梨花就开了,但今年天气回暖较晚,预计四月初才会盛开。现在距离四月初开幕式仅剩一星期,时间紧迫,方忆连忙打电话给品牌部的组长,让她和组员今天辛苦加班策划方案,明天她和应随回去一起开会讨论。
下午两人驱车去酒厂,应随开车,路上两人兴致高昂,他们也讨论了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吸引游客在七八月时到葡萄园。到了酒厂,方忆试饮后满意的点头,当即拍板装瓶,并带走几瓶样品。
刚才试酒时,应随因为开车的缘故没有喝,离开酒厂,方忆笑着对应随说:“还记得上次我说过等到葡萄酒出厂咱俩单独喝一杯吗?今天拿下创业大赛的冠军,又得到了梨花节的宣传展位,再加上葡萄酒顺利出厂,三件好事同时发生,这酒咱们今晚非喝不可了,一切都是天意,是最好的安排。”
第57章
拿下创业大赛冠军,本来应该整个团队一起庆祝,但突如其来的参展机会打乱原定计划,时间紧迫,只能选择先以工作为重,等到展会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办庆功宴。
不过方忆心里早有打算,她决定忙完展会之后给团队成员发放一笔实实在在的奖金,这段日子以来,大伙儿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两人从酒厂出来已是下午五点,早春的白昼依然短暂,返程途中天色渐暗,回到镇上完全黑透。行至半路,应随提前给相熟的饭店老板打电话订了几道菜,他将车子停在饭店外的街边,转头对方忆说:“你等我一会儿。”
方忆点头,在他下车后,她忽然问:“对了,你家有红酒开瓶器吗?”
应随说:“待会儿顺路去超市买。”
他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拎着餐盒回到车上,打开一盒热气腾腾的糯米圆子,仔细插上牙签递到她面前:“趁热先垫两口。”
方忆确实饿了。返程途中经过两个小镇时,应随曾提议随便找家饭馆解决晚餐,但方忆今夜想和他一起喝两杯,坚持回家再吃。这家店是上次应随招待她朋友吃饭的那家,招牌的油炸糯米圆子外皮酥脆内里咸香,方忆咬下一半,将剩下一半喂到应随嘴边,应随目视前方发动车子,他没有看她,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投喂。
在超市购买开瓶器时,两人还顺便挑了一对高脚杯。回到院子,老太太的房间亮着灯,电视声隐约传来。方忆径直上楼换衣服,她身上还穿着正装套裙,迫不及待想要换一套家居舒适的衣裤。应随则先去和外婆寒暄几句,这才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和他们从酒厂带回来的葡萄酒上了天台,同时给方忆发了条微信:“换好衣服来楼顶。”
今夜挺适合在楼顶待一待的,皓月当空,零零散散几颗星子,预示着明日天气晴好。应随种在楼顶的爬藤月季已经开了几枝,被他折下来插在玻璃瓶中摆在桌上,他没有开顶灯,用了一盏台灯照明,将打包回来的菜一一摆上,又倒上两杯红酒,等待方忆上来。
方忆换了一条白色亚麻长裙,外搭一件单薄的鹅黄色针织开衫,她将一头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看起来闲适自在。到了楼顶,见到应随精心布置的一切,不由莞尔:“挺像烛光晚餐的。”
应随不否认他有两分这样的心思,方忆坐下来,朝他举起杯子示意:“庆祝我们今天拿下冠军。”
应随从善如流和她碰了杯,方忆喝酒的时候,眼睛始终看着他,见他喉结滚动咽下葡萄酒,便问:“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不错。”应随顿了一下,他倒也不局促,实话实说,“我喝红酒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纯粹是牛嚼牡丹,但就个人口味而言,我喝着还可以。”
其实方忆以前也不懂,直到定居法国那个买下葡萄庄园的朋友带她参加葡萄酒节,她才略有了解,这会儿便颇有兴致地和应随聊了聊那次的经历。
两人就着她那段参加葡萄酒节的经历,慢慢喝光一杯酒,倒第二杯的时候,方忆眼眸明亮:“还记得当初我邀请你加入团队时,约定过设置三个月或者半年的期限,转眼就快三个月了,你觉得做这份工作开心吗?”
当时方忆说的是,如果他觉得不适合,可以选择退出。而这三个月时间,他展现出来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能胜任葡萄园项目负责人这个职位,因此她改变说辞,问他开心不开心。
应随点头:“我兴趣很大,干劲十足。”
方忆再次朝他举杯,“为了你不会退出团队,我们接下来还能并肩作战而干杯。”
应随眼里掠过一丝笑意,配合她又喝了一杯。
“压力大吗?”方忆夹了一条红烧黄鱼倒他碗里。
应随用筷子轻轻分开鱼腹:“确实不轻松,但正因为有挑战性,我才更想做出成绩。”
方忆笃定道:“你挺能抗压的,你最擅长的,就是迎难而上。”
应随不置可否,将她夹来的黄鱼吃得干干净净。
方忆忽然转了话题:“如果去年我没来镇上,没有接手葡萄园,我们没有相遇,上次你和那位英语老师相亲,你觉得有可能成功吗?
她不待应随回答,自顾自继续道:“我知道,那次没有成功,是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被我吸引了,虽然你当时嘴硬。”她笃定地望着他,“你现在承认吗?”
应随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和她对视,沉默片刻,点头:“我承认。”
方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再次问:“如果没有我这个因素呢?”
“没有如果。”应随的声音沉稳得像夜色中对面的远山,他淡定下了结论,“即使没有你,我和她也不会成功。”
“为什么?”方忆好奇。
应随认真思索了一下,却发现那位英语老师的面容在他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他甚至记不清对方的姓氏,他说:“没有为什么,我的直觉。”
这个回答反而让方忆觉得真实,她又问:“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应随眼前立即浮现出初遇时的场景,他不由轻笑出声:“很意外,你颠覆了我的认知。”
方忆兴趣颇浓地“哦”了一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的想象中,你应该是出现在高级写字楼或者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那我应该在你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应随神情柔和,他说:“当时在修路,两个镇中间封了一段,我还担心你找不到方向,本来想开车追上来提醒,又怕多此一举反而让你误会。”
方忆想象着他开车追上来的场景,忍不住开玩笑:“如果你追上来,我可能会想,我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应随失笑:“你当然有那么大的魅力。”
方忆笑了一会儿,才告诉他: “我打电话询问葡萄园转让的事情时,以前的老板就给我详细指了路。”
她这次没有和应随碰杯,优雅饮尽杯中的酒,看着他:“我第一次见你时,也觉得你和小镇格格不入。”
应随打趣道:“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怎么会格格不入?”
方忆不接话,转而问道:“你不给我讲讲你和你外婆、妈妈的故事吗?”
应随想起李野曾说过,他简单向方忆提过他家的情况。方忆刚接手葡萄园的一个周末工作展开不顺,他带她上山放松心情,被她问到感情一事,他也坦言他的家庭情况需要伴侣理解,不过那时他们不算熟悉,话题便止步于此。后来这个现实问题成为横亘他朝她靠近的障碍,直到他跨越过去,他们也没有深入聊过。
于是应随从外婆年轻的时候讲起,其实应红碧不止生了应珍一个孩子,应珍还有一个哥哥,但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场破伤风就无情夺走了年幼的生命。应珍随母姓,是因为应随从未谋面的外公是上门女婿,在那个年代选择入赘,可见他家家境比应家还要艰难。应随记得外婆说过,外公也是因病去世,老太太接连经历了儿子和丈夫的离开,还要抚养生病的女儿,不可谓不坚强。后来应珍捡回应随,老太太又要供孙子上学,她大半辈子都在操劳中度过,活到六十岁后,才慢慢享受清闲的生活。不过,即便老太太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又被生活压迫,但在应随记忆中,她从未抱怨过,她一直很乐观,竭尽所能让应珍和他过得开心。
方忆眼眶不由自主发热,慢慢变得湿润,若不是亲耳听闻,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和蔼的老人竟经历过这么多苦难。她说:“你外婆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让人敬佩。”
她由衷佩服老人的坚韧善良,难怪应随也这么坚韧善良。
应随看着她泛起雾气的双眼,一颗心变得柔软,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放柔:“我妈把我捡回家,外婆又把我一手带大,所以让她们安享晚年,给她们养老送终,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方忆点点头,她认真说:“现在我完全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