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这人,没上过学,却爱装文化人。给他打电话,他的第一句话永远是“你好”,还喜欢用“请说”这俩字。实际上,老头儿肚子里没有墨水,最大的毛病是酒品不好,喝了酒混不吝,这会儿他一身劣质酒气,中午至少喝了一斤。
与杨林一起来的另外几个大爷大娘的声音倒没有这么大,他们平时也不见得和杨林关系有多好,这会儿不过是为了共同利益抱团。他们之所以敢来找方忆,一方面是因为她打电话时透露出采摘葡萄的日薪三百,比前面那个李老板开得高,让人心动。另一方面,觉得方忆一个从城市来的年轻女人,肯定脸皮很薄,大家多在她面前诉说两句生活不易,她心一软也就松口了。
李野正要说话,方忆已经平静地开口:“葡萄园使用了大家的土地,每年都会付一大笔租金,没有占你们的便宜。我也是从各位的实际情况出发,大伙儿已经超过六十岁,不适合做重活体力活,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
杨林满不在乎:“能出什么安全事故?我们种了一辈子地,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时应随走进去,他故意问:“杨大爷,你们这么多人来葡萄园做什么?”
方忆看向来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杨林见到应随,立即道:“小应,你也来评评理,以前的李老板就不会瞧不上我们,每年和我们签劳务合同,方老板却嫌我们老,不让我们来这儿干活了,你说我们哪里不如其他人了?”
应随拿了烟出来分给他们,笑着说,“最近天气这么热,大棚内的温度比外面更高,你们年纪大了,确实容易中暑。去年八月,大椿村五队的一个老头在地里干活被晒晕过去,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这事你们还记得吧?”
去年这事一出,社区立刻展开高温防暑宣传,村里的喇叭每天提醒全村高温时段不要出门务农。在场的大爷大娘都感受过那种头昏眼花口渴耳鸣的感觉,大伙儿一时沉默下来。
方忆顺势说:“我们公司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希望大家理解。”
杨林反应最快:“那老头都快 80 岁了,我们还不到 70。方老板,我们心里有数,每天早晨五点钟出门干活,干到上午十点收工,那会儿还不热,下午太阳落山后又我们再接着干,出不了事,也不会耽误你的活。”
另外几个大爷大娘跟着附和:“是啊,我们不在太阳大的时候干就行了。”
应随笑:“就算避开一天最热那几个小时,一筐葡萄至少也有七十斤吧,你们搬起来吃力,多辛苦啊。”
“小应你什么意思?你不能因为方老板在你家里住,你就站在她那边。你小的时候,你外婆一个人养你和你妈不容易,我们谁家没有伸手帮一把?”杨林不满。
这话说的,就差将“忘恩”两字扔出来了,这老头倒是会道德绑架,刚才为了堵李野的嘴,也指责他忘本。方忆担心应随面子上挂不住,她看了他一眼,不想再继续与这群人浪费口舌,直接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我们公司和前面那个私人老板的运营方式不同,一切按照劳动法来。你们不许我用你们村其他人,我倒是没有意见,大不了多花一点钱,从别的地方找工人,就看你们村其他人答不答应。”
这句话把杨林噎得死死的,别看他喝了酒好像不清醒,其实脑子没糊涂,其他人怎么可能答应?知道他从中作梗,那些脾气大的妇女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应随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方忆,她很镇定,完全没有他之前担心的被拿捏的情况。这也合理,她既然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接手这么大一个葡萄园,就不是没主意的人。
他看杨林有些恼羞成怒,拦住他,“杨大爷,你别着急。”应随再次扫了一圈这些大爷大娘,给他们戴高帽子,缓和几人的情绪,“你们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人,懂的道理比我多。既然方总接手了葡萄园,她还另外承包了一百亩地,肯定有其他规划,指不定以后会安排轻松的事情给大家做,看看大门,扫扫地,有的是机会。方总瞧着就大方,如果今后她有需要,你们家鸡和蛋,还有种的菜,都能卖给她,不是很好吗?”
方忆又看了应随一眼,她脸上露出笑来,接话道:“过阵子招到技术员了,他们会长期驻扎在葡萄园,到时公司给他们安排食堂,肯定有这方面的需要。而且葡萄园明年正式开门迎客后,城里的人开那么远的车来采摘,少不了在这里吃一顿饭,到时候我不仅需要正宗的土货,而且还是大量需要。”
应随等她说完,又开口,“说实话,大棚内的活,你们干起来辛苦,拿同样的工资,其他人也有意见,觉得你们手脚慢。你们自己好好想一下吧,别真的把方总得罪了,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应随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几个大爷大妈闭了嘴,这位方总并不好说话,显然铁了心不会答应让他们参与葡萄采摘。但是,想到不能干这份工作,每天损失三百块收入,心里始终不得劲。
好在方忆及时给了他们一颗安心丸,她说:“以后园里有不用下地的活,我保证优先考虑大家。”
杨林不放心:“方老板,你可得说话算话。”
“李野在这,他是你们镇上农办的,当着他的面,我肯定不会忽悠你们。”方忆向他们保证,“我一定说话算话。”
李野这时机灵道:“我做这个见证,方总这么大的老板,不会骗你们的。现在到吃晚饭的点了,我开车过来的,送你们回去吧。”
方忆朝李野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李野对她笑了笑,就带着几个大爷大妈离开。
葡萄园归于平静,方忆松了口气,她对应随说:“谢谢你帮我解围,李野叫你来的?”
“不是,何清告诉我的。”应随想了一下,对方忆说,“其实他们也不是成心为难你,这几个大爷大娘,有的是孤寡老人,除了领一点国家的补助,大多数情况只能靠自己,生活的确困难一些,而有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想方设法帮衬家里不争气的子女,所以有挣钱的机会,就想紧紧抓住。他们没有上过学,在认知上面存在局限性,使用了不得当的方式,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如果以后你这里真的有什么轻松的活,可以照顾他们一下。就拿带头的杨林来说,其实他干活真不偷懒,但前提是你要和他约法三章,工作期间不能喝酒,他喝了酒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方忆好笑,他仿佛担心她计较似的,她没那么小心眼,而且要在当地发展,自然不能真的得罪本地居民,那样会多很多麻烦,她说:“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后面等我的员工来了,我还要给他们找一个厨师负责一日三餐,如果谁做饭好吃,可以给我介绍,厨师的年龄适当放宽一些没问题。等我明年把接待中心建起来,也会需要你说的保安、清洁工之类的员工,也不特别限制年龄。地里的活不行,万一出了意外,赔偿至少几十万,风险太大,我也于心不安。”
应随点点头表示理解,他问她:“你今天还要工作吗?”
方忆说:“不了。”
“那回去吃晚饭吧。”
“等等。”方忆叫住他,“你陪我去棚里摘几串葡萄,我来这么几天了,还没有任何表示。”
应随说不用,方忆坚持:“这是我给你外婆的一点回礼,上次我带朋友去你家,她请我们吃了西瓜。李野家住得应该不远吧?你一会儿替我给他送一点行吗?这几天他帮了我很多。”
应随只好跟她一起进大棚,他拎着竹篮,看她弯腰去挑葡萄,问出了自己的好奇,“你怎么会选择接手这个葡萄园?”
方忆选定一串晶莹剔透的,用手掌托着剪下来,站直身体,转手放进他手中的篮子里:“机缘巧合吧,我刚好看见葡萄园的转让信息。”
说话的同时,她朝他看去,而他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应随一双黑亮的眼眸似乎带了一点笑意,方忆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其妙悸动了一下,她回头往下一株葡萄树走,却因为没有注意脚下,被土里一根枯枝绊住,差点跌跤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拽住。
应随问:“没事吧?”
方忆心跳加速,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他这个反应迅速的举动,她说:“没事。”
应随放开手,对她说,“天快黑了,里面光线不好,摘两串我们就出去吧。”
“好。”方忆说,顿了两秒,鬼使神差的,她开口,“你为我担心了吗?”
第7章
话说出口后,方忆才意识到不太对劲,有点调情的意味,但她绝对没有不正经的想法,为了避免误会,她紧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听到有人到葡萄园找麻烦,担心我处理不了才过来的吗?”
应随倒没有多想,他点点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和农村老人打交道的经验。”
“今天是第一次,我的确经验不足,跟他们没办法讲逻辑,就连李野也被杨大爷训得没有招架之力,若是你没有来,恐怕这会儿我们还在为不要他们来干活的事情纠缠。”方忆说。
“李野是单位上的人,他要为百姓服务,而且他也算在这些大爷大妈的眼底下长大,多多少少得照顾他们的面子。”应随接过方忆剪下来的葡萄,“你态度强硬没错,不过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可以试着迂回一点,其实他们大多数人都很淳朴,没什么坏心眼,只要你说话给大家留了余地,大家愿意配合。”
方忆想到应随四两拨千斤用另外的好处成功安抚几个老人的情绪,她诚恳地说:“我学到了。”她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考公?我觉得你应该挺适合的,带领你们当地居民共同致富。”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而且,我这个人庸俗,能把我自己家的生活品质提升上去就算过得去了。”应随笑了笑,“这种高尚的事情,需要你这样的企业家来做。永乐镇有一个漂流景点,每年 6-9 月开放,明年夏天采摘季时,你可以联合他们公司一起做活动,不仅对你们两家公司是一个互惠互利的策略,也能让周边脑子灵活的居民发现商机赚外快。”
方忆真觉得他这主意不错:“行,过几天我去漂流玩玩,看能不能和老板谈合作。”她笑,“你还说自己没有能力?别谦虚了。”
“也就是你刚来永乐镇,还不熟悉我们当地的情况,就算我不告诉你,你知道附近可以漂流,肯定想得到。”应随并不邀功。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应随手中的篮子就沉了起来,他提醒她:“你招到人后,尽快让他们入职吧,最好有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生,如果产生纠纷,就像刚才这样的状况,他们至少能替你挡一下。”
“行。”方忆接受了他的建议。
摘了一篮葡萄,两人走出大棚,应随将这篮葡萄放进方忆车里,他骑摩托,黑色 JEEP 跟在后面。两人先后抵达,这会儿晚霞渐渐淡了,正由橙色向灰色过渡,两种色彩中和,天暗了下来。
应随回到院子的时候,应红碧带着应珍刚从地里摘了一篓黄瓜和番茄回来,看到应随,应珍立刻拿了一根黄瓜给他。
这时方忆的车子也驶进来,应珍还没有和方忆碰过面,见到陌生人,她一时感到好奇,应随便鼓励她:“她叫方忆,以后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是我们家的客人,你要不要和她认识一下?”
应珍一听方忆是客人,她就快速洗了一根黄瓜递到她面前,笑容单纯:“你吃。”
方忆注意到她手腕上带了一只宽边银手镯,上面刻着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是为了防止她走丢的保护措施,她看起来很干净,就连指甲盖也没有黑缝,显然被照顾的很好,其实,从拿出黄瓜招待客人,并且知道吃黄瓜之前要洗一下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家人对她的正面影响。她接过黄瓜,同时将一篮葡萄拿出来,请她吃。
葡萄园用铁网围了起来,外人无法进入,又因为单价卖得贵,当地居民只有在采摘季借工作的便利免费吃到几颗外观不好的葡萄,他们自己舍不得花钱买。倒是应随买过几次,应珍喜欢吃,她小孩子心性,眼睛顿时亮起来。她是女人,又在农村生活,因为智力停留在十岁的阶段,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欺骗,在她小的时候,应红碧反复教导过她不能接受别人给的任何东西,这一条规矩已经刻在应珍的骨子里,她虽然心动,还是出于条件反射去看应随和应红碧,得到他们的同意后,才拿了一串,高高兴兴跑去洗葡萄。
“她是我妈,她生病了,我们都当她是小孩子。”应随从方忆手里接过篮子,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又说,“待会儿晚饭过后,我给李野家送去。”
应红碧已经做好晚餐,这两个人迟迟没有回家,她闲不下来,才带着应珍出去摘黄瓜和番茄。
饭桌上,老太太关心方忆:“杨林带头找你胡搅蛮缠,那老头喝了酒头脑不清醒,年轻的时候他老婆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跟他过了,你没有被吓到吧?”
方忆摇头:“没有,李野来得及时,没过多久应随也来了,他几句话就说服他们了。”
应红碧便笑:“你不了解这些人,如果以后再碰上不讲理的,你就让应随帮你应付,他跟他们熟,知道蛇打七寸。”
方忆看向应随,她说:“好,那以后就麻烦应随多多照应。”
应随和她目光短暂碰了一下,他默认她有事可以求助于他。
吃完饭,应随正要给李野送葡萄,方忆从篮子里拿了几串出来,她问他:“对面是何清家吧?”
应随点点头:“你要给她送?”
“那天晚上你给我的洗面奶应该就是从她那里借的吧?今天她又提醒你来葡萄园给我解围,我必须向她表示一下谢意。”方忆说。
“我带你过去吧。”应随说。
“不用。”方忆拒绝,他们两家直线距离目测不超过二十米,她不需要他陪同,不过,她猛地想到一个可能,问应随,“何清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应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猜测,他说,“她家养了狗,挺凶的,你一个人过去,会被吓到。”
“……”方忆很识时务,“那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应随带着方忆去了何清家,刚进院子,一只体型壮硕的黄狗龇牙咧嘴冲着方忆展露攻击意图,若不是它被铁链锁着,恐怕那几颗尖锐的牙齿已经咬住她不放。尽管应随提醒过方忆,她的心仍旧不可避免地慌了两下,应随默不作声挡在方忆一侧,这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瘦瘦高高的男孩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先喝住他家的狗,看向方忆时目光惊讶,他问应随:“随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来找你姐。”应随告诉他。
“姐。”男生转头朝里面大声喊,“你出来。”
“没事,不用出来也行。”方忆将葡萄递过去,她话音刚落便见到何清,于是对她说,“那天晚上谢谢你借我洗面奶,还有谢谢你通知应随来葡萄园。”
“我没有叫应随去葡萄园,是他自己主动去的。”何清实话实话,她当时想到李野已经在现场,就不担心事情解决不了。
“都一样,如果你不告诉他,他也不知道我遇到麻烦。”方忆朝她笑了笑,“果盘是应随家的,你们能另外拿一个东西装葡萄吗?”
少年反应迅速,他进了屋,不一会儿就将空果盘还给方忆。
达成目的,两人没有久留,回家后,应随骑上摩托去找李野,他刚走,方忆就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听到对面工程部经理的汇报,慢慢将眉头皱起来。
公司拿下一个高档小区的绿化项目,目前正准备进行沥青公路施工环节,近期沥青市场涨了两次价,之前谈好的合作商毁约,拒绝提供材料。另外,两个工程员因私人恩怨影响工作。
沥青公路材料供应商这事好解决,无非就是价格问题。方忆说:“你再去联系其他供应商,报价上来。之前那家没有契约精神,拉入我们公司黑名单,以后拒绝一切合作。”
真正让方忆觉得担心的是员工不和,团队已经并肩作战很多年,大家风里来雨里去,情感坚固,她自认处事公平,没想过有一天会底下的人会起内讧,冷静了一下,才说:“张工和林工的事,我不插手,你作为他们的直接上级,去调解一下,不要让他们带着情绪工作。关键时刻,大家劲往一处使,顺利完成这个项目,顺利拿下二期、三期工程,所有人到年底才能拿到丰厚的奖金。”
这通电话影响了方忆的心情,她怀着不快上楼,打开门后,见到自己还没有整理的三个行李箱,愈发头疼。 她工作能力突出,一向雷厉风行,生活方面的能力相对差一些,容易犯拖延症,这会儿不想动手,正打算吹吹风,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台空调,桌上白色遥控器下面压了一张纸,应随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下 WiFi 密码。
应随这个人真靠谱。
方忆的心情突然又好起来,她取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坐在那面画框一样的窗前,登录招聘平台筛选合适的简历,并发到人事的钉钉账号里,让她明天上班后一一发送面试邀请。她忙起工作,容易忘记时间,直到听到楼下摩托车的声音,她透过窗户望下去,应随回来了。
方忆探出头,对他说:“你先别上楼,我下来,咱们聊聊。”
第8章
应随抬起头,三楼只有方忆住的房间开着灯,她站在最明处,脸蛋雪白,眉眼乌黑,看起来光彩夺目,让人无法不为她的美丽而心折。
他想起二十分钟前,李野对他说:“其实第一次见方总时,我以为她是不知名的女明星。”
应随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天中午方忆向他询问公共卫生间时从车窗里探出来的脸,她有一头海藻似的黑发,本该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被她随性地卡在头上,五官精致到他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从事艺术职业的人。
他在李野家待了一会儿,到他家的时候,李野正被全家催婚。
李野进入农办工作以后,被安排相了几次亲,领导热心做媒,他不能拒绝,只是每次的结果都不理想。李野比应随小两岁,今年二十八,镇上不是没有二十八岁还没有娶到老婆的男青年,这些大龄未婚男青年,如果不是本人游手好闲没有姑娘看得上,那就是至亲生了重病拖垮整个家庭,女孩子不敢踏进火坑。李野和他们不一样,他爷爷奶奶虽是农民,早年响应国家政策一次性花几万块买保险,如今已经连续领了十多年养老金。李父李母则是镇小的老师,李野作为他们的独生子,基本没有经济负担。他自身条件也不差,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外表阳光,性格开朗,在这个男生但凡有两分优点就会被夸成十二分的相亲市场里,李野算得上优质男,他一直不谈对象,显得不正常。
应随正好听到李野用他做挡箭牌:“随哥长得比我好,挣得比我多,他想娶老婆难道娶不到?他三十岁了都不急,那我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