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白大妈家分到的少了半平,但二大妈觉得自己和老伴是二大爷、二大妈,得做表率,也就认了这个弥补方案。
其他几家都没意见,一致在申请表上签字按手印。
关月荷心里感慨:还是二号院的邻居好商量事儿。
除了她,还有其他院子的人也来凑热闹,见二号院这么快就商量好,也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自己院里的就那么难统一意见呢?
关月荷回到一号院,就看到院里的邻居都聚到了前院,也是在商量着要不要也学二号院搞个公厕。
刚提了出来,住在倒座房的胡大妈率先抗议。
“隔壁院有空地能修厕所,咱院子里可没有!要建,就建你家旁边去,我家门口的那块地,在分房的时候就在合同里写过了,是分给我家的!”
这话一出,其他邻居才想起来,一号院不像二号院,因早年私搭乱建问题,现在根本找不出空地方来建厕所。
一时间,一号院里的人谁也没再提在院里建个公厕。
但二号院的建公厕计划也很难推进。
街道办回复说,只有两三个院子改造,费用太大,暂时不建议。这计划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气得关月荷晚上多吃了半碗饭,“我还想着,二号院的计划能通过,我们可以去问问,能不能让我们接个管道过去,我们自己出钱。”
林忆苦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说不定会有转机。”
“算了,我还是等着公厕翻新吧。”
谢冬雪家那边的公厕换成了水冲式公厕,这属于是鸟枪换炮了。
九月底,中秋的节礼在过节的前一天才发下来。
而高知远提前找她请了假,他国庆要回老家接爱人和孩子到京市来,一家人以后就定居京市了。
关月荷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便关心道:“分下来的房子都打扫好了吧?还有孩子上学的问题……”
“都处理好了。”高知远此时一身轻松,得亏关月荷爽快,他刚来没两天,就问了他住宿的安排,得知他因为住的是宿舍,暂时没接爱人孩子过来,就直接去找了领导给解决问题。
“那就行。”
关月荷也松了一口气,后方稳固了,才能好好工作嘛。她看他刚来的那两天都愁得眉头打结,这状态咋能好好工作呢?
处理完工作,关月荷就拎着两大袋节礼下楼。
见她一手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还健步如飞,高知远到嘴边的“我帮您拎下去”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的这位新领导,真不一般。
—
越是临近国庆,银杏胡同里的音乐声越响,在家练习跳舞的人也越多。
而关月荷和林思甜这两个报名参加联谊舞会的人,正分吃前几天中秋剩下来的月饼。讨论的则是哪个单位分的月饼更好吃。
“卓越服装厂的月饼更甜,是哪个厂做的?”林思甜要去翻包装纸,边看边念了出来:“广式月饼?南边的食品厂做的啊?真行,都卖到北边来了。”
关月荷倒是知道点内情,据说是郑厂长今年去参加秋交会,在展馆门口被这个食品厂的销售员拦着试吃,人家甚至带到场馆里给各个展位的人都送了一份,拉到了不少订单。
郑厂长自掏腰包买了几盒带回来,给采购科送了一盒让他们做对比,采购科最后选择买了南边来的广式月饼。
“还是服装厂会变通,汽车厂年年都是从京市食品厂采购月饼,多少年了都是一个味,学学服装厂,偶尔换个口味多好!”
关月荷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谷满年送月饼过来的时候还说了,郑厂长借这个事情,在职工大会上说了,要向南边的这个食品厂学习,调整销售方式,主动出击,光等着单子送上门,早晚要吃亏。
就比如今年的京市食品厂,可不就少了几个国营厂的单子?
“我妈和你妈说想摆个小摊打发时间,你觉得她们干点啥好?”
关月荷让她别插手,“你让她们自己慢慢琢磨去,咱们两家没有做生意的料,她们好歹还常出去买东西,卖啥合适,她们可能比我们知道得多。”
“行吧。”
林思甜笑了下,挡着嘴巴小声道:“我想着叫她们去医院附近卖鸡蛋呢。”
医院外面卖鸡蛋、红糖、鲫鱼和老母鸡的最多,有的还装成是去看亲戚,实则到各个病房里推销的。
“对了,咱参加完舞会了,要不去翠花胡同新开的悦宾饭馆吃饭?”林思甜提议。
翠花胡同的悦宾饭馆最近真是掀起讨论浪潮来了。这饭馆不是公家的,而是个体餐馆,人家还办到了个体餐饮营业执照,属于合法营业。
报纸上说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开业,也不知道去的人多不多。
“去吧!”这么新鲜的热闹,林思甜肯定不能放过,不等关月荷开口,就帮忙做了决定。
只有关月荷在可惜,“银杏胡同怎么就没开一个饭馆呢?让胡大爷早点退休了去开一个!”
林思甜哈哈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想让胡大爷开一家,我听到关大爷问胡大爷啥时候也开一家了。”
胡大爷不开,全叔开一家也成啊。
关月荷一心盼着银杏胡同能变成个美食胡同。
“哎呀!月荷!月荷快出来!”
关月荷起身往外走,正遇上二大妈跑进来,一脸的兴奋。
“月荷,街道办通过我们的申请了,批准建公厕。”
关月荷羡慕,“恭喜啊,以后院里的邻居们都不用大老远跑公厕去了。”
“同喜同喜!”二大妈笑着道:“街道办带人过来做测量,问了你家的位置,说你家想在自家建个厕所,要接管道,待会过来你家测量。”
“啊?啊!”这惊喜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二大妈过来报信就是提醒她赶紧把要建厕所的地方给收拾下,二号院那边,才把白大妈家堆在外面空地的杂物给清走。
“我现在就搬!”
关月荷赶忙进屋换身旧衣服,还使唤林思甜也回去换衣服,待会过来帮忙搬东西。
对面的周红旗见她俩穿着旧衣服腾杂物间的东西,二话不说也撸袖子来帮忙。
“红旗姐,你家要不要一块儿建厕所?难得现在有机会,以后还想搞,管道怕是不好弄。”
她家和周红旗家的面积不相上下,而建一个厕所,也用不着多大地方。甚至关月荷想着,把洗澡间再往杂物间挪一点,以后洗澡上厕所都在一块儿算了。
跟过来看情况的金俊伟心动了,忙道:“我们待会也问问测量的人,要是行,就把外头的厨房给改了。”
周红旗没啥意见,家里的事情归金俊伟管,他觉得好,那就改呗。
一号院的其他邻居眼睛提溜转,有人想着要不要也一起问,有人已经在打着去别人家借厕所的主意了。
但下一秒,关月荷开口道:“大家伙也考虑考虑吧,要建就趁这个机会一起建了。我也提前摊开说了,我家的厕所不外借,你们不用想着等我家厕所建好了过来借用。”
周红旗跟上,“我家的也不借,要么自己家搞一个,要么每天跑公厕去。”
有心思的邻居们:“……”
想到这儿,关月荷不让林思甜帮忙了,“你回去问问家里人,看他们要不要也这时候一起搞一个?”
林思甜一想到以后不用跑外边去上厕所,立刻小跑回家。
而关月荷这边其实没多少重物要搬,酸菜坛子都空得差不多了,今年的酸菜还没腌上。她和林忆苦也没什么杂物留着,没一会儿就把杂物间给清了出来,顺便给搞了个卫生。
银杏胡同的邻居听说关月荷要在自家弄个厕所,有些人也起了心思,想着在自家也弄一个。
有人不想花钱建厕所,眼红别人家里能建一个,也怕建起来的厕所有臭味影响到自家。
“浪费地浪费钱!多走几步路去公厕多好!我已经打听了,咱们这边的公厕也要改成水冲式的,钱烧屁股了才想着建个厕所,脑子有毛病,天天在家闻臭味……”
想建厕所的听不得别人说不好,当下就给反驳了回去。
“我看你个老不死的嘴比厕所臭!没人按着你驴脑袋建厕所,你在这嚎鬼呢?”
也有已经打定主意了的,“反正我家是要建一个厕所的,方便我家老爷子老太太上厕所。”
腿脚不利落的老人不容易,去厕所麻烦,在家用尿桶味道也重,长年累月的,那屋里的味道也是够呛。
但盘算下来,想自家建一个厕所的人还是极少数。
过来测量的工人很专业,拿着工具量了之后还敲敲打打,测量了屋里的,还要去墙外边看看情况。
而且,屋里也不是只测了杂物间这儿,家里的空地都被工人拿个仪器测了一遍,说是一次性测完,省得后面要通管道出问题。
关月荷自己不是搞技术活的,不懂在杂物间建厕所,关屋里和墙外什么事,但人家技术员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人家的道理。
或许是在她家测出了经验,再去对面周红旗家测量时,速度快多了。
街道办的同志陪着测量的工作人员在银杏胡同忙了一整天,在家休息的宋公安也跟着忙上忙下。
“咱胡同的宋所长是这个。”在胡同口唠嗑的大爷大妈们竖起了大拇指,把宋公安夸得天花乱坠,说要给长湖街道派出所送表扬信。
“陆昌,卢艳,你们院要建公厕了。”
陆昌和卢艳自从被传出来有祖传的好东西后,在银杏胡同里成了“名人”,他们家也成了“名人名居”。
以前他们回来,大爷大妈们最多就是看一眼就略过去了,现在都会打个招呼说两句。
“有了公厕是好事。”陆昌笑着回了句,留在胡同口聊了一会儿才回家。
一进家门就沉了脸,“关月荷要在家里建个厕所。”
卢艳瞬间就提起了心,“街道办给批准了?”
“没说,今天有人来测量了,还没出结果。”
屋里暗沉沉的,夫妻两个谁也没想着去点煤油灯,只有气得越来越粗的呼吸在屋里回荡。
卢艳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她就不能消停点?”
—
“不能!”
关月荷板着脸把东西给推了回去,“你说的这些事不归我管,就算归我管,也没法帮。”
桌子对面的丁大嫂正尴尬得不知道该说啥好,要不是小叔子非要她跑这一趟,她是绝对不可能拎着一大袋礼品送关月荷的。
而且,关月荷此时的表情也很吓人,好像她在做什么要吃枪子的大恶事。
下一秒,关月荷严肃道:“贿赂国家公职人员,是要被抓进去审问的,丁大嫂,甭管你是谁托你送的礼,我劝你把东西送回去。”
关月荷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需要贿赂人才能办成的事,能是什么正经事?小心把丁大哥的工作给祸祸没了,还有丁香,她今年才考上大学,你要是惹上大事了,学校开除她怎么办?”
“用人看成分”这规则还没完全消失,有些人至今还在申请平反回城,有人因为成分问题错过了多少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