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的就属常正义了,又害怕又非要看,站他旁边的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动不动就咋呼,没被坑里挖出东西吓到,先被常正义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汽车厂保卫科的人见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喇叭,正在劝人离开:“危险!危险!党员、干部过来疏散群众!”
没一会儿,各个院子都有人出头劝其他人离开。
“走吧,万一里头埋的又是些枪支炸药,在这儿多危险是不是?”
这话一出来,大家立时想到了原来公厕后面埋的东西,你拉我、我拉你的,终于往后退了大段,有不想离开的,保卫科科长拿出本子说要记名字,立刻跑了。
保卫科科长舒了一口气,这银杏胡同里的家属真难劝!
倏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屋顶上往下看的关月荷,“……那位女同志,屋顶危险,赶紧下来!”
“没事儿,我上来换瓦片。”关月荷假装自己忙活换瓦片,但人还坐在屋顶上看。
“下来下来!”保卫科科长板着脸。
关月荷下去了,又跑去了小房间开窗看,没了人群挡着,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关月荷家的小房间来了好几个邻居,都是过来继续看热闹的。
“哟!这么老大个箱子,几个人抬都费劲,里头不会全是大黄鱼吧?”
“你别扯我头发!”白大妈拍了下搭在肩膀上的手,继续看,“又挖出来一箱!老天哎,我们银杏胡同是啥风水,东西都往这边埋?”
“肯定是好风水啊!我专门找人算过了,咱们银杏胡同是个好地方,你看,又出大学生又出大干部的。让我换新家属去,我可不换。”
后头的人嗤笑道:“骗鬼呢?你分明是想换楼房没换成!”
白大妈回头瞪了眼身后的人,“再吵吵就出去。”
屋里很快又来了其他人,但小房间空间有限,窗户边挤不下那么多人,最后来的人只能在后头问:“怎么样?挖出什么了?”
“挖了两个箱子了,底下好像还有。”
“箱子里是啥东西?”
“看不见,保卫科的人拿布盖着,现在连箱子长啥样都看不见了。”
“可惜了,怎么就没想到来银杏树旁边挖东西呢?”有人懊恼得直拍大腿。
关月荷看了眼箱子埋的深度,不到半米深,要是谁突发奇想在银杏树边挖坑,还真有可能挖到箱子。
但也没人会想着去树边挖坑啊!
“呀!这都挖到月荷你家墙根底下来了。”白大妈嘀咕道:“咋就不往前埋呢?往前埋,这东西就算你家的了。”
关月荷直摇头,“在我家挖出来也得上交啊。”
甭管里头是枪支炸药还是金银珠宝,不是她家的东西,偷偷藏起来,她亏心。
不过,她好奇得很,“这东西到底啥时候埋的啊?起码得埋了三十年吧?”
“我看啊,估计是以前的资本家埋的,不好带走,埋在这儿放着,等以后再找机会挖出来。”白大妈猜测道。
到了做饭的点,邻居们才依依不舍地从关月荷家离开,而关月荷也才开始忙活晚饭。
林思甜下班回来时气得想捶桌,“我怎么就被安排今天值班呢?!”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银杏树旁边挖出来了什么东西。
不止她俩,银杏胡同的人都在讨论,外头得到消息的也绕一圈过来看看被挖的大坑,还找了银杏胡同的人打听消息。
于是,银杏胡同挖出十几箱枪支炸药的消息第二 天就传遍了半个京市。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时,她的同事们居然也在讨论那个“神奇”的银杏胡同。
“这都第三次了吧?我家就在长湖街道,这个银杏胡同,事儿挺多的。十年前还因为抓到了个逃犯上过日报。”
高知远从食堂回办公室,忽然想起关月荷家好像就是在银杏胡同。
“关处,你家在的那胡同,真挖出来这么多好东西啊?”
关月荷笑了下,“外头传的话你少听,刚开始传的还是挖出来个棺材呢。”
“啊?”高知远懵了,还能传这么离谱?
关月荷不是很关心那十几箱东西都是啥,昨晚林忆苦没回家,也没给街道办打电话给她传话,不知道又被安排了什么任务。
这天回家,胡同里的大新闻又换了内容。
关月荷怀疑自己听岔了,再次跟围在陆昌和卢艳家门口的邻居们确认:“他俩不见了?这是什么话?这个点还没下班回来吧?”
“哎呀!就是不见了!”
二大妈解释道:“他们两个今早没去上班,车间里找不到人,厂里保卫科打电话到街道办,街道办的人过来发现他们家上了锁。保卫科下午就来人了,翘了锁,发现里头的家当少了大半,这两口子人不见了,家里的大件也不见了……”
二大妈看了眼周围,凑到关月荷耳边小声道:“现在大家怀疑他们俩有问题,要么是特务,要么是隐藏在群众中的坏分子!说不定,昨天挖出来的那十几箱东西就和他们有关系!”
二大妈把大爷大妈们的分析都给列了出来。
“他们早不跑晚不跑,为啥这时候跑?肯定有问题!”
“还有,地震那会儿你有印象不?他们两口子非要待在银杏树旁边,为了这个地还和别人吵了一架。现在一想,他们肯定是早知道底下埋了东西!”
“还有你家的房子!为啥他们非要买你家那房子?肯定是想偷偷在家挖个地道通出去,把树底下的东西给转移走!”
说是分析,但二大妈越说越肯定,已经把陆昌和卢艳两口子判定为坏分子了。
别说,分析得还挺有道理。
关月荷信了一半。
她挤到人群最前面,往屋里看了眼,里头放了两盏煤油灯,还有保卫科的人拿着手电筒到处翻找东西,屋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果然,什么大件都没了,连开着的衣柜都空荡荡的,一件旧衣服都没剩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俩藏得这么深?!
“嗐,坏人也不会往自己脑门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就是他们这样的才能隐藏这么多年呢!”
这时,也有马后炮道:“我早觉得他俩不对劲了!别看他俩平时像个隐形人似的,但谁家能像他们那样的,不跟邻居们来往,大手大脚地花钱,居然还能出六千多买房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对对对,你早看出来了,怎么不知道早点给保卫科递消息把人抓起来?”
“没凭没据的事儿,我报了,保卫科也不可能信啊!”
屋里保卫科的人叹气,他们真是要被银杏胡同这边的工人家属吵得烦死了。
得吧得吧的,一直说个没完。
关月荷想起来昨天听到的话,赶紧给保卫科的人提供消息:“昨天上午十点左右,我听到有邻居和陆昌、卢艳打招呼,听说他们是要去翠花胡同下馆子。”
“就是我!”一位脸圆圆的大妈挤到前面来举手,“这个消息我给保卫科汇报过了。”
接着,就有其他人跟着道:“我说他们两口子前几天上班都在自行车后座载了东西,说要送电视机和收音机去修,没想到是提前转移家当!”
保卫科派了两个人负责去找下班的工人询问线索,其他人打算挖屋里看看地下有没有藏东西。
但屋里的家当都给清空了,底下估计挖不出东西来。
关月荷没在家做饭,而是直接去了三号院蹭饭,顺便听八卦。
三号院的邻居们默契地捧着碗筷出门,在前院里围了个大圈,个个坐着小板凳,一边吃饭一边聊胡同里这两天的新鲜事。
林思甜挨着关月荷坐下,“我哥今天也不回来?”
“应该是。没电话回来。”估计是不方便跟家里联系,她担心也没用,还是等着吧。
她总觉得,林忆苦突然没回来,有可能和陆昌、卢艳的跑路有点关系。
而隔壁的二号院里,一院子的人则是聚到了后院去,宋公安昨天跟着押送那些箱子到派出所后就没回来,大家都在猜宋公安会不会被派去逮人了。
从这天开始,林忆苦和宋公安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也不给家里报信。
而陆昌和卢艳,也正在被通缉,街道办过来给银杏胡同的居民开会,要求大家一有消息就上报,协助公安早日抓住逃犯!
听说卢艳被抓到了,经过审问,才从她嘴里套出了陆昌的底细。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陆昌竟然是卖国贼的后代,留在这儿就是为了转移藏在银杏胡同的财物。
这消息在银杏胡同掀起了讨论浪潮:天啊!我们中间居然混进了个脏东西!
“我就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挥霍?合着是守着祖传的好东西!”
“什么祖传的?都卖国贼的后代了,说不定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别人都在关心陆昌啥时候抓到、那十几个箱子里都装了什么好东西,只有林忆苦和宋公安的家人在惦记人什么时候回来。
方大妈在家担心得忍不住骂人:“等他回来的,看我不收拾他!真是急死个人!”
关月荷晚上睡觉前也是忍不住给了他的枕头两拳头,打完,又把枕巾给抚平。
对着屋里黑麻麻的叹了长长一声气,翻滚了几圈,好不容易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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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啊关处。”
“大爷明天见!”
门卫大爷疑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怪事了,关处遇上事儿了?”
平时的精气神可足了,这两天像是头顶冒着股火气似的。
“月荷同志,你家也走这条路啊?”李雪莲回头一看,见是隔壁办公室的关月荷,主动打招呼道:“我家住长湖街道的煤矿厂家属院。”
“巧了!我家住长湖街道的银杏胡同,咱俩同路。”关月荷问:“你也加班这么晚?”
“是啊,事儿多。年底的外商投资会议是我们办公室最近的重点工作,你那儿也不轻松吧?我看天天有人在你们办公室外面等着敲门。”
“是啊,报上来的合资项目不少,我们办公室人手少。”
其实主要是中外合资项目刚开始没多久,很多工作都在摸索着。
李雪莲忽然想起来银杏胡同的事,忙找关月荷打听具体情况,但关月荷知道其实也没多少,能说的就给她说了。
“以后要是咱俩都加班,我等你一块儿走,现在天黑得晚,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李雪莲道。
“好啊。”关月荷觉得最近确实不算太平,听说派出所抓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人,多个人也更安全。
骑到半路,快要路过日化厂时,前边有人在大喊:“给我站住!别跑!再跑我开枪了!”
吓得李雪莲的车头乱晃,脸色发白,“月荷,快,快快快!咱往旁边躲躲。”
她今天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就遇上了开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