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就听到院子里有鞭炮声,常大爷正在大声训人:“放鞭炮到胡同外面放去!往院子里扔,炸到人了咋整?”
赵大妈立刻起身,“我看看是哪个王八崽子瞎胡闹?!”
出去一看,二号院每家都有孩子掺和,大妈、嫂子们个个都坐不住了,有的抄起锅铲、有的抄起擀面杖,往皮猴们的屁股抽过去。
关月荷和林忆苦拎东西路过二号院时,还停下来看了会儿“棍棒炒肉”。
吃过了年夜饭,邻居们互相招呼着去胡同口看电视。
关月荷不想在外面吹冷风,和林忆苦留在家看黑白电视。
今年除夕看起来更热闹,但关月荷反而觉得今年有些冷清。
家里为了配合林思甜的时间,中午就吃了年夜饭。下午三点,林思甜就回了医院值班。
许成才和秦子兰上午带了孩子回家吃中午饭,也是下午就走了,说今年留在他们小家吃饭。
还好今晚的电视有点意思,不然她要无聊得唉声叹气了。
“月荷,瓜子王家要放烟花,走啊,出去看看。”周红旗过来敲门。
“啊?放烟花啊?那我得去。”刚刚还觉得今年春节不够有意思的关月荷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忙着给自己披外套、缠围巾,顺手把林忆苦的外套和围巾也给他扔过去。
瓜子王家不愧是银杏胡同现在公认的第一狗大户,别人过年放鞭炮,他们家放烟花!
她还没见过烟花是什么样子!
等他们出去时,胡同口已经围了一圈圈的人,中间的大圈被圈了出来,不给挤进去,说怕烟花落下来伤到人。
饶是他们俩长得高,前面这么多人,再怎么踮脚都看不到圈里啊!
没一会儿,林忆苦扶着梯子,等她拿着手电筒往下晃,招呼他上去,才顺着梯子往上爬。
俩人坐在屋顶上,把被包围起来的圈都看得清楚。
就是屋顶上的风比下面更大一些。
坐稳当后,关月荷就把手电筒给关了,“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家屋顶可容不下那么多人。”
万一坐塌了,他们俩今晚就要吹西北风睡觉了。
关月荷挨着林忆苦,心情雀跃,又找到了花大钱买的屋子的又一优点。
“咱们家屋子的位置好,胡同口有点什么事儿,坐屋顶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哎呀,思甜和许成才错过大热闹了。”关月荷幸灾乐祸道。
下面,等着看烟花的周红旗和金俊伟把元宝扛了起来,元宝兴奋地哇哇喊,一回头,就看到了关月荷家屋顶上面坐了两个人。
“妈妈,你看姨姨!”
周红旗和金俊伟顺着她的手指转头看,就看到了关月荷和林忆苦。
怪不得他们没见到那两口子,还以为他们嫌人多又跑回家去了。
“我也想去……”
元宝的话还没说完,前面就有人喊:“准备了,要准备点烟花了啊,大人看紧孩子,不要越过这个圈,都能看到,不要挤……”
人群后面有人不耐烦地催道:“别说了,赶紧点吧!”
元宝也不闹着去坐屋顶了,就怕一个转头,烟花就放没了。
没一会儿,瓜子王去点了引线,忽然一束火光直直地冲上夜空,又很快砰地一声绽放。
“哇!”
底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仰头、张大嘴巴,发出一阵阵“哇”声。
关月荷屏住了呼吸,直到烟花消失了,才呼了一口气。
“好看!”
但这玩意儿真不禁放啊,她回想了下,从点火到烟花消失,肯定没两分钟。但听说挺贵的。
下面的人刚惊呼结束,又听到前面的人说还有,要接着放,原本要往回走的人又停住了脚步。
长湖街道其他胡同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在银杏胡同都能听到有人在高呼:“有人放烟花啊!”
整整六箱烟花,成了银杏胡同这个春节最大的谈资。
走亲访友时,有人在聊最近在播的《敌营十八年》,银杏胡同的人都说:“除夕那天,我们胡同在放烟花,你们看过烟花吧?哎哟,没看过就太可惜了……”
成霜年初一来她家里做客时,也听到了这个“大新闻”,可把成老师给震惊呆了。
“月荷,你们胡同的人这么有钱啊?!”
关月荷乐了,指了指自己,道:“实不相瞒,在一年前,我也是胡同里的狗大户。”
“我早看出来了!”成霜道:“你家林同志次次都给你带肉带水果去学校,我们宿舍一致认为,你就是整栋楼的狗大户。”
林同志刚刚和她打过招呼后,出门去给邻居家帮忙搭棚子,顺便腾出地方给她们俩说话。
成霜想起个趣事,道:“学校工会的老师说要给我介绍对象,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给我介绍个会做饭的、工作不忙能顾家的,那老师说改天给我介绍个会做饭的大姐。我寻思着,我这要求也不高啊。”
“你这要求是不高。只不过,那位老师想给你介绍的男同志不会做饭、也没空照顾家里。”关月荷拍拍她肩膀,“找对象一定要多个心眼啊,成老师。”
“你要是看到有合适的,你给我介绍得了。”
关月荷一脸惊恐地直摆手,她现在听不得“你给我介绍个对象”这种话。
也不知道是谁瞎造谣,非说是她撮合的思甜和陈立中,好几个大爷大妈过来找她帮忙给自家孩子介绍对象。
要长得周正的、单位好的、家庭条件不差的……要求还不少。关月荷让他们多给祖宗烧香,可能还能快点找到合适的。
她做不来媒婆的活。
“看把你吓的。”
刚说完,成霜注意到了墙上的照片和报纸,赶忙起身凑近了看。
成霜这副一惊一乍的表情,让关月荷不得不想到大学舍友们,她们当时到她家里做客,也是看一样惊呼一声。
把屋里看了一圈,成霜夸了又夸,说她这房子买得好,收拾得也好。
“你也买一套。”
“那还是算了。”成霜摆摆手,她爸妈听说她选择留学校当老师,在家气得哇哇叫。现在不生气了,想把她侄子侄女送来我这儿,让我安排工作。她要是有套房,以后侄子侄女都得赖她家里不走了。
现在她住的是学校分的单间宿舍,她的书不少,住她一个刚好够,再多一个人都不够地儿了。
关月荷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别看大家都说有房子的产权证更安心,但实际上,愿意花一大笔钱去买房的,还是少数。
之前看她买了房子,说要跟着买的,现在都没动静了。
“过来吃苹果,我们老家大队种出来的。”
“好吃!”成霜道:“我们那边没苹果树,也不好买,荔枝倒是多,你吃过吗?”
“四舍五入算吃过?”关月荷笑道:“供销社有荔枝罐头卖。”
成霜算了算时间,可惜,广交会举办期间,离荔枝上市时间还远着呢。
“没事,我到时候多带两瓶荔枝罐头回来。”
成霜嫌弃地噫了声,“京市卖的荔枝罐头也是从南边运过来的,白费劲带回来。你买可乐多好,黑色的汽水,我过年去导师家里吃饭,她家就摆了可乐,说是从羊城带回来的。”
关月荷记下了,“行啊,到时候我给你带一瓶,顺道回学校把学位证给补办了……翻黄历干嘛?”
成霜继续翻墙上的黄历,“我数一下……距离我喝上可乐,还要等两个月。有点久啊。”
其实两个月也是一眨眼就过去的事情。
年初四,关月荷跟着林大爷、方大妈一块儿出发。
为了方便只有半天假的林思甜,两家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五星汽车厂附近的国营饭店。
陈立中是独生子,这次过来吃饭的只有他爸妈两个长辈。
两家长辈都是和气人,坐下寒暄了一会儿,能聊的话就多了。
“立中就是在汽车厂子弟高中读的书,他小姨当时在汽车厂上班。”
林大爷一细问,发现还是自己的老同事,“我们以前都在一个车间,后来总厂壮大,杨同志被调去了三分厂。”
“对对!她那会儿就在汽车厂的三分厂。之后立中下乡没两年,她和我妹夫就申请去了中部的三线厂。”
也真是够凑巧的了。
陈立中因为他小姨的关系进了汽车厂的子弟高中上学,认识同届的丁学文,之后俩人一同被分到东北四道沟。
继续细聊下去,发现陈立中他爸的同班同学还是关月荷在京大的老师。
“秦老师是我的导师。她是您高中同学啊?”关月荷惊讶。
这绕一大圈,仔细一扒拉,居然能找出不少“关系”来。
方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说明就该他俩有缘分。”
本来她就满意陈立中,这回见了陈立中的父母,人家都是开明、脾气温和的,不像是那些事儿多的,她就更满意了。
陈立中的爸妈更满意。
林思甜看着就特别讨人喜欢,家里父母哥嫂都是明事理的。
两边都满意,说起结婚日子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长辈们的想法一致,那就是早点把日子定下来,早点结婚早点办喜酒。
但二月份太赶,三月份……林思甜看了眼关月荷,没忘记好姐妹三月份都要在外头出差,主动说定在四月份好。最后暂定了四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天结婚。
关月荷冲她笑了笑,等散场时,还拉着她道:“等我从羊城出差回来,给你带可乐!”
“哼!咱俩这关系,你不在场可不行。”林思甜好奇:“可乐是什么东西?”
关月荷耸耸肩,“黑色的汽水,没喝过。带回来就知道了。”
林思甜笑她,“关处长你是去出差干活不是去进货啊!”
“我前两次去广交会,也和进货差不多了。”尤其是第一次去的时候,简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什么都想带回来。
但她想着,这次应该也能有大收获,听说南边的好东西特别多。
这天之后,一直到出差前一天,关月荷几乎天天在单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