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最关键的就是政审了,这对她来说反而不需要担心。她是军属,家里人都是国营厂的工人,趁机留在国外的可能性不大。
像是找到油缸的老鼠,激动得当下就拉着林忆苦的手原地转圈。
“不知道会去哪个国家做考察,最好是别去老大哥那边, 我不会俄语啊!”
今年中苏关系缓和, 考察团去苏联也不奇怪。
“现在开始学也来不及了。”关月荷只有一点点可惜, 毕竟她以前在学外语的时候也没预测到自己还有出国公干的一天。
林忆苦怀疑, 她以后可能会学这门外语。当然,她还会拉上他一起。
“不会就不会吧, 到时候肯定给安排翻译人员。”关月荷美滋滋地道:“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出国肯定得坐飞机吧?”
没给他插话的余地,她一句接一句的,还边说边晃着他的手, 仿佛她出国考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林忆苦觉得她肯定会得到这个机会。
“我争取!一定不辜负林忆苦同志的信任!”
林忆苦羡慕道:“我还没坐过飞机。”
“没事, 你改天也练摩托车,当一回林机长, 也算是坐过飞机了。”关月荷哈哈笑。
林忆苦也乐笑了。
被困在小木床里的林听跟着爸妈傻笑, 见他俩转圈圈,高兴得直拍手,是个很会配合的捧场王。
江桂英见关月荷这两天乐呵个没完, 以为她是高兴能去海市出差。
“八月底去海市,那边的天气和咱们这儿差得不多吧?”
“夏天都一样热,这回不用带厚衣服了。”
得知关月荷月底要去海市出差,罗桂芳就抱了个西瓜上门,托关月荷把她和宝宁给捎上一块儿去。
“我和宝宁都没出过京市,听说现在外头不太平,就我们娘俩儿,我也害怕,想着和你买一趟车,咱们有伴儿一块儿过去。”
宝宁的录取结果出来后,罗桂芳先是高兴了几天,接着就开始发愁。
孩子考上了大学是好事,但去学校报道也不是件简单事。
她找了领导好说歹说才请到了五天假,列出的行李清单删删减减,怕带少了宝宁在学校没得用,又怕带多了在路上遭贼。
宝玉还去书店买了地图,专门研究了坐车路线。
车间的同事又说谁谁谁坐火车被抢,让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
这不,一听说关月荷月底去海市出差,罗桂芳就赶紧找来了。
关月荷爽快答应,说了自己的出发时间,让罗桂芳也去买同一趟火车。
想着单位给定的是卧铺,关月荷就道:“到时候行李放我那边,我给你们看着。”
罗桂芳大松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最担心的就是在火车上遇贼和人贩子。这会儿得了月荷的准话,到时候把贵重物品放月荷那儿,她守着宝宁就行。
“嗐,都是邻居,顺手帮忙的事儿。”正好,她行李少,到时候还能腾出手帮她们拿一部分。
罗桂芳带来的西瓜在推辞一阵后,还是留在了关月荷家的餐桌上。
关月荷没打算放水桶里湃着,在林听直勾勾的眼神下,直接给切成了一片片,其中食指长的一小片西瓜塞到了林听的手里。
“只能吃一点点,等明年了,你就能吃大片的。”
林听才不管明年的事,一拿到就立刻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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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二号院再次办起了大学酒,上一次办还是宝玉考上大学那年。
这次请的人更多了,一半是和罗桂芳关系好的邻居同事,一半是三姐妹的同学好友。
所以,关月荷在二号院看到万秀娟也不觉得奇怪。
“大姐二姐一直看我们这儿。”万秀娟和关爱国说悄悄话,“我有点紧张。”
万秀娟是厂子弟,没少听关爱国的两个姐的事迹。尤其是二姐,报纸都上了两次,都以身手厉害出名,现在还是大领导,每次和二姐说话,她都觉得像老鼠见到了猫。
哪知关爱国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也怕她俩。不过,她们只会揍我,不会收拾你的,放心吃饭。”
万秀娟表情复杂,“……”
另一边,挨着坐的关月华和关月荷时不时地看一眼关爱国那边,姐妹俩都想不明白,万秀娟同志看上他哪儿了?
罗桂芳的酒席还没开始上菜,胡同里就有了新八卦。
“找罗大姐换房?给五百块?这家人脑子进水了?”关月荷真是想不通。
同桌的白大妈卡擦卡擦不停地嗑瓜子,也没耽误说话,“要是桂芳肯换,我们家出六百。”
关月荷抿住嘴没吭声,但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您也脑子进水了?
“哎哟,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白大妈停下嗑瓜子的动作,“你看看这屋子,已经出了三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了,这谁住进来谁沾文曲星的光。”
白大妈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信。
关月荷觉得和住哪儿没关系,主要是人。但她觉得没用,其他人不信啊。
出钱换房行不通,还有找上罗桂芳想租一间屋子住的,罗桂芳这一天下来,又得张罗招待客人,还得拒绝这些换房、租房的请求。
关月华十分看不惯,“净搞些歪门邪道,有这时间,多读两页书还有点希望。”
“就是,有你这个现成的榜样都不知道学习!”关月荷附和道。
关月华瞥了她一眼,想把怀里的林听给转手出去,关月荷察觉到了,当没看到,起身自言自语道:“我去看看全叔要不要帮忙。”
说着,人已经溜了出去。
关月华的打算落空,见林听正要闹腾,熟练地掰了块饼干塞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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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在银杏胡同喝了三轮大学酒,眼看着出差时间越来越近,至今还没见丁学文请客。
这会儿就算丁学文说要请客,她也没时间去吃了。
于是就和林思甜道:“他不会是想赖账不请我们吃饭吧?”
“也有可能是觉得时间还没到。”林思甜都替丁学文发愁,“年纪差那么多,叶同志家里可不一定能同意。”
还有个可能,她俩不约而同地猜测:“不会是星期天都忙着挣外汇去了吧?”
细想,还真有可能是丁学文和叶知秋能干出来的事儿。
没等到丁学文的请客,但等回了在老家待了近一个月的静静请全家下馆子。
回老家前,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挣到零花钱回来了,皮肤就变成了小麦色。
龇着整齐的白牙,得意得不行,像刚刚打了场胜仗回来。
“爷爷您定桌子了不?明晚我请客。”静静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早定好了,就等你拿钱回来了。”
大家没问她挣了多少钱,反正看起来肯定没少挣。这期间,谷满年还给她补了一次货,能挣多少,谷满年心里也有数。
就做了不到一个月的小买卖,腼腆的小姑娘变得活泼了不少,吱吱喳喳地说着她在老家是怎么做买卖的。
谷满年听说她还发展了自己的售货员,直夸她以后是搞经济的好手。
夸得静静笑弯了眼。
关建国和林玉凤带俩儿子回银杏胡同吃饭,见静静变化不小,也没再觉得做点小买卖自己挣零花钱不好。
挣钱这事儿会上瘾。
静静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挣钱的喜悦,不满一个月时间就挣到了六十多块钱,能赶上一个几年工龄工人的收入。但她准备要开学上高中了,一想到要放弃这么一大笔收入,心里很难舍得下来。
谷满年看出了她的想法,没直接说穿,而是笑呵呵道:“你没开始工作,觉得一个月六十多块钱很多,你看看你二姑,现在一个月工资上百,比这多多了。”
“高中好好学,考上大学分配到个好单位,以后的工资不会比你现在挣的少。”
静静一下子就清醒了,这段时间飘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看了眼坐对面的大姑二姑,目标又更坚定了。
关月荷悄悄给谷满年竖大拇指,不愧是卓越服装厂的干部,看看这思想工作做的,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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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背上包,一步三回头地看炕上睡得正香的林听。
平时上班没舍不得,现在要出门一个多星期,关月荷还没踏上火车呢,就已经开始惦记林听了。
她自己养孩子了,才体会孩子见风长是怎么个情况。
林听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等她出差回来,林听会有多少变化。
方大妈见她在卧室和客厅那道门来来回回,又看了看时间,上前把一网兜吃的塞她怀里,顺便把人给推出了门。
“林听有我们看着,你只管忙你的工作去。”
“妈,等我给你们带礼物回来。”
“行。赶紧走吧,别赶不上车麻烦。”
关月荷刚出院子大门,就看到罗桂芳和宝宁已经在胡同口等着了。
罗桂芳难得换上了新衣服,还烫了头发,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蛇皮袋压得她弯了背,旁边的宝宁两只手也都拎着沉甸甸的行李袋。
“桂芳,你也去海市啊?”
“外头坏人多,我得送她到学校了才放心。”
邻居一下子想起宝安宝宁当年差点被拐走这事,宝宁每天晚上坐厂里公交车回来,罗桂芳次次都提前在公交站等着,估计当年留下的阴影不小。
“也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得送送。”
再一看,发现关月荷也和她们一块儿去海市。
邻居开玩笑道:“那不用愁了,有月荷在,坏人都得绕道走。”
关月荷乐了,还真是!她出门在外,都是打的市公安局的名号。坏人也不会专门往公安面前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