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猜想，江柠心中虽然挂念着与画廊的合作，可却是迈步朝着那传出声音的门缝走去。
而屋内的王显则与她所料不同，哪怕面对着哭天喊说要从窗户跳下去的老板母亲，仍是一派镇定之色。
他不认为杨女士当真有跳楼的勇气，而是判定她只是想要通过此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来唤回自己儿子罢了。
于是，他陪杨女士演戏，拼尽全力拦下她，满足了她的戏瘾后，便正式开始了他的劝说计划。
他是SN秘书办的第一秘书，他熟知自家老板和亲生母亲这种不太寻常的母子关系。
他搞明白了老夫人的心理，他知晓此番闹剧的主要矛盾和杨女士心中的痛点乃是这个老妇人无法接受儿子心中，有一个女人的地位超过她的地位。
对杨女士而言，说再多的齐总在乎她之类的话毫无意义，这绝非是杨女士想听的话。
杨女士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解释本应该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第一位的儿子竟选择站在女友那一边，而将她这个母亲丢在身后的理由。
为了能尽快把杨女士送走，也为了自己能尽快赶回公司上班，王显认为眼下十分有必要再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出来。
于是，他拉住杨女士的手臂，满眼真挚地说道:“有些话不能明着说，因为这样会影响齐总报复江小姐的秘密计划。
一句话将杨女士的眼泪止住了大半，见此情形，王显紧随其后补充道:“虽然不了解江小姐和她的的家人以前究竟是如何惹您生气的，可我知道齐总和江小姐谈恋爱，是为了让江小姐爱上他之后再狠狠甩了她，他曾对我说话他想要看到江小姐被这人生最终极的痛苦，也就是爱情之苦狠狠惩罚。”
王显口若悬河，心中无比佩服着自己竟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说辞，来帮老板解决杨女士这一障碍，却是不知正是自信到极致的自己给他满心敬重的老板埋下了天雷，更是不知此刻江柠站在门外，将自门缝中传出来的对话悉数收于耳中。
“真的假的？你在骗我？”
“老夫人，我为何要骗您？这世上有哪一个有钱男人会放着比江小姐好看一百倍的女人不要，而去喜欢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所以齐总在江小姐身上花这么多时间自是有他的一番目的。”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
“嗯嗯，太太，您就等着看齐总的成果吧，我还要提醒您一句，若是您继续找上门来，江小姐会生出怀疑，无法对齐总情根深种...”
对话断断续续，哭闹声已然被取笑声代替。
两人一边向门外走来，却是不知门外有人在无尽的恐惧之中落荒而逃。
只见她轻声打开隔壁的房门，躲了进去，而后伴随着那仿佛能穿透房门的大笑声，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骨头支撑的病人，无助至极地滑落在了地上。
第76章
江柠因为乘风画廊的合同条款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赶工。
齐思南认为这是一个全国排名前十的画廊对一个前途无量的画家的无情剥削，可江柠却是对乘风画廊满心感激。
正是因为乘风，被迫每日赶工十小时以上的她才有借口避开与齐思南共处一室。
她知晓在自己忙着赶工画作之时，有人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可她却是没有回头看向那人一眼。
在一连数日赶工之后的夜晚，她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只见画中的女孩明明笑意盈盈，眼中却似乎浸着数不尽的悲伤。
“这是成品吗？”她听到身后有人问道。
沉默片刻后，她没有转身，视线仍是停驻在这‘黄昏’主题下第四幅，亦是乘风画廊交付给她的任务画上，语气平淡地回道:
“还差最后一笔。”
可这最后一笔又应该如何涂抹到画布之上呢？
用同样的蓝色点在小女孩的眼睛上，为她再增添几分悲伤不好吗？
她究竟在犹豫什么？江柠自己也不知晓。
“我今晚把这幅未完成的作品发给乘风画廊，明日就应该知道究竟能不能签合同了。”
“我可以...”男人没有将话说全，在暗示以他的能力可以满足她的愿望吗？
这是故意演一出让她迷恋上他的戏码吗？
“我想靠自己。”
“今晚上我还是在自己房间里睡，等明天乘风画廊的回复。”
她冷淡回复，身后是良久的沉默。
“我明天给你送早餐，那时再说。”
而后，男人没有等江柠的回复，抬起脚步离开。
伴随着关门声响起，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江柠一个人。
她不由得瘫坐在地上，眼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住。
齐思南以为自己只是因为画廊合同的事情而变成眼下这副模样吗？
不是的，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罢了。
可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柠打开画册，在那只面容严肃却不失可爱的萌物映入眼中的一瞬间，泪珠随之落在了画纸上。
她感到心像是被揪紧了一样的难受，她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她也不能允许这张画纸继续收存在她的画册之中。
江柠取出这张画纸，将其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
而后，她机械式地回到卧室中，像是个被抽出灵魂的人偶一样倒在床上。
她是真的累了，由心到身的疲累，她需要好好休息一场，可是在梦里她似乎仍旧陷于痛苦的挣扎之中。
梦里有人伸出手递给她一个东西，她向前看去，看到男人掌心上的一个礼物。
这正是十二年前由那个天真的小女孩精心挑选出来的生日礼物。
梦中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后面容恐惧地推开男人的手，将那块旧手表远远地甩了出去。
下一刻，江柠从梦中惊醒，她胸膛剧烈起伏，梦中场景依稀尚在眼前，她不由得想到，自己正是被那块不值钱的手表迷惑，被他口中始于12年前的喜欢而欺骗，险些忘记齐思南体内流着齐满生血脉的这一事实。
他是SN几千名员工心中的好老板，是小暖阳心中的好心肠叔叔，可她江柠却是不能因此将他视作一个好人。
正如多年前的齐满生，被街坊邻居称赞，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此人竟会做出伤害妈妈的恶行出来。
父父子子，子随父，子肖父...
第77章
江柠知晓此刻的自己不仅仅是住在齐思南给她安排的房间里，更是深陷于他编织的谎言之中。
当无声的湿润划过她的眼角，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动了动手指，身体终于从木偶状态恢复回来。
她坐起身子，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后却是发现窗外并非她想象中的深夜，而是一片明亮。
疑惑中，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日期，发现距离意外从秘书口中得知齐思南阴谋的日子已是过去了五日。
乘风画廊给了她整整一周的时间，甚至在提出这个时间时还语气犹豫地对她说可以因为日期限制而拒绝这份合同。
如今就连江柠自己都感到惊讶，她这个习惯了做慢活的人竟然当真只用五天时间便赶出了一幅作品。
惊讶之时，门外的敲门声未停，像是一定要等到她去开门才会放弃。
她隐藏好心中的悲伤，走到门前，给男人打开了门。
背着光线，齐思南的面容清楚无比地映入江柠的眼中。
五日以来，她和他终是再一次相视而对。
他似乎憔悴了很多。
是工作太忙没有睡好吗？
江柠张了张嘴，可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保持了沉默。
可对方却是主动开口说道:“是昨晚等消息没睡好吗？你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这句话立刻让江柠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怕是比齐思南更加憔悴。
他是真的在关心她，还是在做戏？想来应该是后者。
可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明明身家千亿，却在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身上花费上如此多的时间，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爱上他，然后再甩了她。
齐思南见女朋友没有回答自己，也没有侧身让他进门的意思，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江柠不开心了，便立即转移话题道:“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江柠微眯双眼，看着面前男人抿起嘴唇，似乎有些紧张。
敲了这么久的门，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江柠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拒绝，却是突然听到口袋里似有手机提示音传来。
这是是邮箱特有提示音的声音，这个时候会给她如此正式发邮件的人应该只能是乘风画廊了。
想到这里，江柠转身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看了起来，没有去管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
“江小姐，老板对这第四副画没有任何意见，我们今日便可以签下电子版合同了！”
他们对这副未成品没有意见，或者说他们把第四幅人物画当成了一幅成品，这是代表着她的作品将会出现在乘风画廊年庆展览中的意思。
站在画布前，看着画中被幽蓝湖水包裹，即使绚丽的夕阳也无法将其眼中忧郁驱散的女孩，江柠脑子不禁生出几分迷糊，又看了几眼邮件回复内容来确认这并非梦境。
“这是大喜事，应该庆祝一下，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弄来。”
身后意外看到邮件内容的男人猛地将她拉入了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江柠这不是梦。
江柠放下手机，回身去看齐思南，只见男人眼中是无法掩藏的期盼。
亦是在这一刻，江柠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齐思南和初相遇时的齐思南竟是如此不同。
曾经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可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轻易能被旁人看透当下的情绪？
又或者是齐思南的段位比她高出太多，可以毫无表演痕迹地对她做出这些情绪反应。
想到这一可能，江柠改变了原有的拒绝念头，平静回道:“我想吃卢逸群做的菜，他是皇室御用厨师，做出的食物一定比G市所有厨师做出的食物都要更好吃！”
她提出了愿望，等着面前男人做出回应。
她知晓齐思南不愿与卢逸群这个旧友会面，便对他提出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