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那不是敬老节吗?他要不要这么离谱啊?
宋茹将他的手掰开,催促他道:“去学校吧,我听武时宜说你接了个项目,不应该很忙吗?”
武时宜?这个名字让何向晚皱眉,不高兴地问:“他干嘛联系你?”
加了微信之后,偶尔会有联系而已,宋茹简单解释道:“他说是一个物流系统的什么算法,你们自动化专业的大牛导师点名让你进入他的团队,武时宜还说他很羡慕你——你既然能让那么厉害的学长都羡慕,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好好努力吗?”
真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在一个没读过多少书,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不许跟武时宜联系,他根本没安好心。”何向晚不想多提自己的课题,反倒对武时宜动不动跟宋茹联系更加在意,他伸手将她抱住,对她轻声说:“再过一个生日,我就二十二岁了,到时候……”
他的一句话没说完,有男人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喊了一句“茹姐?”,声音里满是惊讶。
宋茹心头一惊,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林鑫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根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和何向晚。
显然他出来抽烟,阴差阳错,撞到了他们俩。
何向晚见是他,原本抱着宋茹的胳膊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直接将宋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以一种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误会他们俩关系的亲密姿势,占有欲十足地圈住了宋茹。
林鑫看看何向晚的胳膊,又看看宋茹,不解地问:“茹姐你在干什么啊?”
宋茹暗暗叫苦,她心想这就是在世为人,一定要慎重行事的原因啊,一步行差踏错,步步行差踏错——
现在怎么解释都晚了。
“你的茹姐是我女朋友,我们在约会——”何向晚抢在宋茹之前对林鑫说,然后在宋茹想要打断自己时,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插嘴。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林鑫,他在艺尚打过工,知道林鑫对宋茹的心思,此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挑衅,径直告诉林鑫:“别惦记她了,她是我的!”
林鑫手里的烟都被惊掉了,他一贯懒得搭理何向晚,只看着宋茹问:“他说的是真的?”
宋茹心想真什么啊,她是她自己的,谁的都不是!她不过是一时昏头跟何向晚睡了几个小时,如此而已。
而且她也不欠任何人一个解释,扒拉开何向晚捂着自己嘴的手,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叮嘱林鑫:“别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茹姐,是他勉强你的吗?要是他敢勉强你,你一句话,我来帮你收拾……”
宋茹摇头,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出头,林鑫也没资格代替她收拾何向晚。
她用力推开何向晚的胳膊,催促他:“你不是说要回学校了吗?”
“我还没吃饭!”何向晚摇头,拒绝离开:“我本来就是找你吃饭的,结果在上面耽搁了,我满二十一岁了,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吃了面才走。”
林鑫在一旁听着,他从来都没喜欢过这个何向晚,何向晚在艺尚打工后期,林鑫甚至讨厌他到了一看就烦的程度,如果不是因为宋茹的面子,他早就收拾这个小子了。
现在听他的口吻,那种跟宋茹说话时不自觉的熟稔,林鑫一个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成年男人,自然猜到了俩人的关系。
他不能理解地看了一眼宋茹,用一种“跟谁不行啊”的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同事三年,他跟宋茹的关系不是姐弟,胜似姐弟,这几年因为宋茹的缘故,他改掉了很多旧日恶习,一心向善,他甚至隐隐地觉得,只要自己好好工作,彻底改掉老毛病,也许有朝一日宋茹会发现他的好处,俩人从好同事、好姐弟,水到渠成地发展成为好的伴侣。
而且不是因为宋茹在艺尚,以他的本事,一早就另谋出路,远走高飞了。
如今看自己眷恋的白月光跟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搅和在一起,林鑫突然觉得自己特可笑,这么多年内心珍藏的心意变得跟擦脚布一般,让他觉得没劲透了。
他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看了一眼宋茹,一言不发地走了。
宋茹看林鑫的背影越走越远,初见时瘦骨嶙峋、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这几年表现得有多好,宋茹当然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会这么努力,一半是因为自己在旁监督的缘故,但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她在外多年,知道人各有命、该散就散,切勿在职场自作多情的道理,而且她只是艺尚的店长,不是那些人的奶妈,她如何处理自己的私生活,原本就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选择隐瞒,只是为了这样更方便,现在既然瞒不住,她也有勇气面对隐私被泄露之后的各种不方便。
她转向何向晚,结果还没等她开口,何向晚已经抢先说道:“离那个林鑫远点,他没死心呢。”
没死心?
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提醒自己别的男的了,之前是武时宜,所以——他真的认为自己这么抢手?
抢手到她身边所有的男性,都是他的潜在竞争对手?
宋茹的目光打量着何向晚,良久她移开眼睛,问何向晚:“你想吃什么面?”
“什么都好,跟你在一起吃的就行。”
宋茹点点头,带着他去了旁边的一家面馆,点了两碗打卤面。
很简陋的生日庆祝,没有亲手给他做面,没有蛋糕,生日礼物更是提都不提,她默默地吃完了面,与何向晚步出面馆,在他依依不舍的神情里,跟他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她回到艺尚,不出所料,她面对了一整个会所人的异样目光。
林鑫不会帮她隐瞒,她已经猜到了,林鑫先前为了她有多努力,发现她跟何向晚搞在一起之后,就会做得有多绝,他会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张薇,而张薇知道了,就等于全体艺尚的人都知道了。
寇晓莹抿着嘴看着她,一副“茹姐你可真行”的吃瓜表情,别的美容美体师表情也差不多类似,只有章宇特别受打击,凑到宋茹跟前小声嘀咕:“我就说何向晚那家伙没安好心吧,他果然惦记茹姐呢!”
宋茹尚未回答,张薇已经笑着揽过宋茹的肩头,拥着她走到后面。
后面安静,只有她们俩,张薇笑眯眯地对宋茹说:“怪不得天天跟我装,原来是背地里吃得那么好!有那样的极品小鲜肉当你的入幕之宾,你怎么可能看上外面这些歪瓜裂枣?小茹,难得你想开了,咱们这生意就可以往大了做了,思路打开,财源自来,是不是?”
宋茹知道张薇所说的思路打开是什么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容易得来的钱,不适合她。
“我们散伙吧,我累了,想去外地发展。”她对张薇说。
第80章 离开
宋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月之内, 完成辞职、搬家、彻底离开原来所在的城市、搬到了同母异父弟弟家这么多的流程
她的辞职办得顺利,拿到当初用来入股的十万块和五年前用技术入股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她手里有了一部分现金, 她原本的打算是用这一部分现金,在本市找个店面,继续经营美容会所。
但是张薇似乎知道她要这么干, 将现金转给她之前, 让她签了个补充协议。
因为这个协议, 宋茹三年内不得在本市从事与艺尚有竞争关系的行业, 这样一来,她不但不能自己开业,甚至去别人的店里打工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宋茹知道这是张薇怕她带走客户, 毕竟她一个人的业务量占了艺尚的一半, 店里绝大多数的优质客人,也都只认她。
三年的竞业协议,足够让宋茹失去这些客户。
宋茹去意已定,还是签了, 请艺尚的前同事吃了一顿饭,她照顾这些人几年, 临分别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内中章宇做得最绝, 也从艺尚辞职了。
“茹姐不在这里, 我在这家店呆着干什么?”他说, 喝了几杯酒, 眼睛有些红:“茹姐你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店就好了, 我还想跟你一起干活?”
宋茹只是笑了笑, 她已经做好了离开家乡, 去南方的打算,职场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存在谁离不开谁的情况。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过去几年受她照顾最多的寇晓莹等人,甚至没有吃完饭,就托辞有事,先离开了。
这样的举动让章宇大为光火,气呼呼地看着走出去的寇晓莹说:“我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她这是干嘛呀?难道大家以后就不见面了吗?”
宋茹看着发脾气的章宇,心想年轻又保有赤子之心的人真好,这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里藏着一个事实,一个百分之九十九会成为现实的事实:
那就是现在还在一起吃饭的这些人,以后真的不会见面了!
她在这个城市里无法从业,她即将远走他乡。
而寇晓莹在这里多坐一秒,都会让张薇对她多一分嫌隙,自然是越早离人越好。
聪明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姐你要去哪里?能带着我一起吗?”章宇恋恋不舍地问。
宋茹没有回答他,因为章宇问这句话的时候,宋茹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要去外地,她打算把自己住的小房子出租,连续几天她都在整理房子内的东西,能丢的都丢掉了,不能丢的,就堆在何向晚之前住的小房间内——在他闯入自己的生活之前,这个房间原本就是储藏间。
看着房间内他曾用过的被子枕头,思索着是丢掉还是就锁在这个小房间内,这时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来电。
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女人,声音又快又急,宋茹听了一遍没听懂,反复问了几遍,才知道是吴一明昏倒在小区里,打电话的这个女的是小区的邻居。
“你的电话在最上面,你是他姐啊?”
宋茹心想不,我不是他姐,我也不知道我的电话为什么会在最上面,你联系错了人……
“你妈不见人影,这小孩儿没人管啊?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哦?”
宋茹听见“不见人影”几个字,心头一动,问道:“怎么会不见人影呢?”
“我哪知道哦,好几天没见到她人,今天这个小孩儿——是你弟弟吧,出来走了没几步就昏倒在院子里,幸好是遇见我哦!你到底要不要过来看看嘛?”
宋茹只好答应,她叹了口气,将何向晚的枕头被子放在自己的床上,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来到吴一明家。
吴一明昏昏沉沉的,给她开门,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干什么?”
宋茹看他脸色不佳,一句话说完,就冲到厕所,关着的门里传来他呕吐的声音。
等他出来,宋茹问他张淑兰呢?
“走了,电话也打不通。”他说,然后指了指桌子,宋茹看过去,见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宋茹拿起来读了一会儿,放下字条,她看着吴一明:“是不是该去医院了?你不是每周都得做透析吗?”
吴一明淡淡一笑,摇头说道:“透析什么啊,连妈都放弃了,我还挣扎什么呢?早死早解脱。”
宋茹听得心头一动,看着脸色破败的吴一明,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语言劝慰。
吴一明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他的脸色不好,眼皮浮肿,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昏暗又破败,而他气息虚弱的声音,更加重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这房子是我爸的,我爸死了之后,写在我的名下,姐——我能叫你姐吗?我要死了,房子就留给你,我知道这么破的老房子不值什么钱,我也知道这些年其实一直是你在给我转钱治病,我还不了你了,这个房子给你,你别嫌弃就行?”
宋茹跟吴一明接触得很少,一共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名义上是姐弟,事实上就是陌生人,至于以前转钱给他,她其实是转给张淑兰的。
毕竟张淑兰是她妈妈,没有张淑兰在中间作为纽带,吴一明的死活跟她毫无关系。
她没想到吴一明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在意到记得她转过来的钱,在意到要把父亲留下的这个老房子遗赠给她。
她不在意这么破的房子,但是她很在意他心里有自己。
于是宋茹道:“去治病吧,说别的没有意义,你得先活下来。”
吴一明不肯,他死志已决,任凭宋茹怎么劝,都不肯动。
宋茹见劝说不动,摇头叹气道:“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但是我以前转给咱们妈妈的钱,用于你治病的,从我打工开始算起来,加起来将近十五万了,你这套房子值十五万吗?你不会想死了还欠我的帐吧?”
吴一明听了这话,抬起头,有些激动地说:“我没有这么想,只是——只是我没有本事赚钱,想还也还不了?”
“你能还啊,你高中读了一年的,算账总会吧?”
吴一明看着宋茹,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打算在这里开个店,你给我当服务员吧,吃住我负担了,但是工资不给你,从你治病的钱里扣,怎么样?”
吴一明从没工作过,他退学之后就守在家里,每四天去医院一次,日常局限在家和医院两个地方,日常接触的人也只有母亲张淑兰,这让他的精神状态萎靡颓废至极,这会儿听见可以工作,他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猛地迸出神采,满脸期盼地看着宋茹,问她:“我能行吗?”
宋茹冲他笑了笑,点头说:“当然行了,好好活着,将来医学进步了,或者身体慢慢调养好了,再幸运一点儿,你等到了合适的肾YUAN,你或许还会长命百岁呢?”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给吴一明的精神世界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这少年从父亲死后就跟母亲张淑兰住在一起,一直被嫌弃,从未被爱过,精神上早就已经得了绝症了,比任何人都想自己早点死,这会儿听着同母异父姐姐用她轻松甜美的声音,说着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他黑暗封闭的内心仿佛进了一道光,脸上泛出一丝神采,呆呆地看着宋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