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姜然的照片,那是第一次去见她父母的时候,从他们的家庭资料档案上见到的。
相亲市场并不是凑巧路过,是他跟过去的,所以当她说要不要相亲的时候,他答应了。
婆婆的事情上,她帮了他许多,她这么好,处处先替他考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只是这趟过去,和她父母交谈不太顺利,一想到未来的某天,姜然带他去见父母,那场景让他心事重重,轻松不起来。
……
林姜然把带回来的饭菜重新热了一下,装回家里的盘子,没说顾大哥过来的事情,只说来不及回来做饭,就在外头吃了。
“婆婆,我跟你说个大事情,卖砚台的时候,我看到有一男一女跟卖鸡蛋的谈价格,脑子里突然有个记忆,那是稽查队员假装的买家,而且会来搜我的包,但是记忆里,我包里搜出来的是绿豆糕,价值只有一块钱,被带回去批评教育,我回过神来,保险起见,把砚台藏到草丛里,刚藏好,那个男的追卖鸡蛋的,女的果然来堵我搜我的包,婆婆,你说我那记忆是怎么回事呢?”
娄婆婆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端着碗,凝神想了想:“今天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
林姜然忙不迭点头:“对,所以我才吓一跳,婆婆,你重生前除了看到我上报纸那次,知道我后来怎么样了吗?”
娄婆婆摇摇头:“不知道,但你大姑在上海,哪怕是你被举报没被录取的那辈子,依旧有很大可能过来要回房子。”
林姜然相信,但如果是上辈子,她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哪怕去医院闹,都闹不来房子,因为这辈子有身份,有底气,所以那些人才怕了,把房子要了回来。
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即将发生的记忆呢?
林姜然怀疑:“婆婆,我怀疑是我跟你接触久了,有了某种相联系的磁场,才会看到上辈子的轨迹。”
娄婆婆哪敢确定这种猜测:“你就当是吧,提前看到是好事,好的事情就不要纠结瞎想了。”
林姜然也是这么想的,端着热好的汤回来:“婆婆,快吃饭吧,今天砚台卖了三十块钱,先给你,一会我就来贴招保姆的信息。”
娄婆婆吃好饭,突然想起个事:“多嘱咐你一句,今天的事不要告诉顾向崇。”
林姜然想告诉的,忍住了,但忍不住问婆婆:“为什么呀,我其实想告诉他。”
娄婆婆说:“你想像我这样被带去一个不自由的地方,有不同的人来,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持续半年时间,你接受得了吗?”
林姜然忙摆手:“我还要上学呢。”
娄婆婆轻哼:“对,人不能给自己找麻烦,我要不是别有所图,可能带进棺材里,也不会把自己上交。”
林姜然想到顾大哥心事重重,试探着问:“婆婆,你图什么呀?”
娄婆婆笑道:“你看你,跟个好奇的小猫一样,急什么呢?我死前连同埋金银珠宝的位置都会告诉你,那时候你是上交也好、自己留着也好,都随你。”
林姜然还是那个想法:“福祸相依,爸爸教我的,婆婆要是告诉我,我就上交,所以婆婆可以自己上交,换点好处给自己。”
娄婆婆这次的笑容真诚了:“回头再说吧。”
……
顾向崇回到省城,天已经黑了,先回到住的地方,他和季成平住一块。
季成平正在下面条,探头问了一句:“吃了没有,给你下一份?”
顾向崇点点头:“我先去洗个澡,别下太多,我吃不了多少。”
孟叔说顾向崇这趟过去,达到了预期效果,他却不高兴,吃不下去饭?
季成平明白了,怕将来面对不了老丈人和丈母娘吧?一想到那场景,他幸灾乐祸的想笑话,又怕记仇的顾向崇将来在他的感情上,落井下石。
面条下好了,季成平等着顾向崇上桌,埋怨他:“我说这趟我去,你非要去,现在又苦着个脸做什么?”
顾向崇道:“我不后悔这趟的行程,自己问出来,心里放心些,可以确定,姜然爸妈不是和娄婆婆一样重生。”
这个结果,和别人问出来的报告一致,都说不是娄婆婆那样的情况。
这都问了好几轮了,季成平问:“婆婆都能自由,还不能让姜然爸妈回来吗?”
顾向崇的心事就在这:“孟叔争取过,我们来活动的话,倒是可以让他爸妈提前平反,可开会研究后,姜然爸妈回来,你说她是回父母身边,还是继续留在娄婆婆身边?”
季成平明白了:“就算姜然愿意继续留在娄婆婆身边,她爸妈不会愿意。”
顾向崇叹气:“我们都知道婆婆有所隐瞒,可她那个倔强的性格,不是自愿说,问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而且季成平能确定,林姜然知道的事情,早晚都会和顾向崇说。
“对了,你怎么建议姚承志做上海驻点的办事员?就那么相信他吗?”
顾向崇可不是头脑一热做出来的决定,他观察过、试探过,才下了决定。
“他替母亲报仇,还能全身而退,是个有底线的人,然然在那边需要人帮忙,去个认识的人对她方便些。”
原来是替林姜然考虑,上回他用宋正卿的事考验过姚承志,用人不疑,那就暂时相信吧。
季成平也叹气:“路红菱申请调岗,孟叔同意了,不知道她今后会怎样?”
顾向崇的情绪没有波动:“本来就是婆婆说的,想看看能不能改变上过报纸的路红菱命运,现在事情这样忙,真顾不上她。”
确实顾不上,明天还有件大事,季成平说:“这次孟叔让我们一起去。”
……
顾向崇和季成平这次去的是个银行,按照娄婆婆日记上的顺序,今天这家银行会被几个悍匪抢劫,悍匪和公安对峙,挟持人质逃跑,途中给人质杀光了。
这次,顾向崇和季成平成了银行仅有的办事客户,悍匪还没提条件,他们和外面的公安里应外合,击毙两人、抓捕两人,这次的新闻上,会有悍匪抢劫,但不会有五条人命了。
从公安局出来后,季成平在阳光下点了根烟,抽了口递给顾向崇。
顾向崇摇摇头:“我从不靠烟酒麻痹情绪。”
说得季成平把半截烟踩灭:“其实,能参与娄婆婆日记上事情,改变一个个鲜活人命的命运,真挺高兴的,就是太累了,心累,精神得一直绷着。”
顾向崇拍拍他肩膀:“婆婆的日记只到明年,再忙也有个头,到明年就好了。”
……
林姜然按照之前记住的稽查大队女人的名字,跟了两天,她除了在各个民间小市场上,抓投机倒把,还往林巧真家里跑,把没收来的东西,送一些给她。
原来是大姑曾经的患者,那之前卖砚台的时候是巧合吗?大姑从医多年,如果让她每个曾经的患者,都来找她麻烦,林姜然可受不了。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婆婆正和一个三十多岁女人聊了一会了。
“姜然,她是来应聘住家保姆的,三十二岁,在本地福利院长大,丧偶没有孩子,你再看看、问问。”
保姆信息前天贴上就有人来问了,婆婆把人留到她回来,应该满意,满意就好,赶紧定下来,她没有意见。
“婆婆,我不常在家里,你满意就行。”
娄婆婆叫保姆明天过来:“先试一个月吧,我老婆子不好伺候,我试试你,你也试试我。”
保姆忙说:“我在婆家做惯了伺候人的事,我那老婆婆对我不善,死鬼男人一味的愚孝,大姑子小姑子都不是善茬,我说话不怕您生气,您和我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家,再难伺候,不会比我那前婆婆更差了,如果不是我男人病死了,我得在他家累死,我男人死了,她们还不叫我走,要我继续留在家里呢,我没答应,街道调解,我出来的时候,就身上一身衣裳,连牙刷毛巾都没叫带出来。”
怎么这样没出息?娄婆婆有点后悔了,但是已经说好让她试试,不好出尔反尔。
林姜然听着也有点不可思议,既然不怕被折磨死、累死,怎么不奋起反抗?
当然,有时候反抗行不通,但要试试呀,试都不试,等着男人死,那是懦弱的太过了。
保姆刚出门,婆婆吩咐:“姜然,你跟着她后面,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
林姜然忙跟了出去,她担心保姆是婆婆一直忘不掉的仇家安排来的,一路跟到招待所,保姆和前台服务员说,找了一份住家保姆的工作,住到明天不住了,服务员恭喜她,说她柳暗花明,先安顿下来,存点钱再想以后的事。
听到这些对话,林姜然能确定,保姆在家里说的那些是真话。
保姆和服务员说过之后,没有逗留,面带喜色出去了,林姜然再次跟着,这次保姆居然来了大姑工作的医院,进的是大姑坐诊的门诊室!她又是大姑的患者?
林姜然心跳的厉害,她上回来医院闹过一次,怕人认出来,不好走太近,去医院外头等人出来吧。
“林姜然,你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吗?顾向崇知道吗?”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人没到,话先问完了。
是姚承志,林姜然还想问他怎么会在上海呢,忙叫他出去说话:“那你怎么在这里?来上海看病?”
徐香芸在离婚后,到处造谣,说姚承志男人的功能不行,他在老家不好意思看,跑来上海看?
姚承志把刚拿到的检查报告给她瞧,以免误会:“我们单位在上海有联络点,顾向崇让我来,按照需要来做个体检,他还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让我帮把手。”
林姜然眼睛一亮,跟人、打听这些事情,她做的不顺手,姚承志在姚家打探那么多证据,他熟悉呀。
她忙问:“那你工作忙吗?”
“不忙,一天到晚没事,我都闲出芽了,你有事的话,我帮你去办,算还顾向崇介绍工作的人情。”
林姜然不跟他客气,把从大姑手里要回洋房的经过说了:“房子要回来,大姑恨死我了,说不会让我好过,大姑那个人认死理,说过的话一定会照做,我比较担心。”
姚承志好奇:“你们的仇怎么结下来的?”
说起来林姜然都生气:“她比我爸爸大八岁,爸爸几乎是她带大的,然后不知道谁开玩笑,说干脆让大姑嫁给我爸爸,我爸爸不喜欢她,明说了,而且一个户口本上,怎么结?她自欺欺人,把户口迁出去,我爸爸更恶心,跑了,为了避开她宁愿不回上海,爷爷奶奶收养大姑,她和她一家的生活条件变好了,我们家没有对不起她,可是她认为爸爸不娶她,是爸爸的错,完全听不进去劝。”
“我把房子要回来,她放话和我势不两立,我去自由市场想买点骨头炖汤,碰到稽查的人,是大姑曾经的病患,今天家里找的保姆,刚才又去找她,越来越不对劲,娄婆婆说,先给大姑调查一下,如果她有违法的地方,那就好对付了,如果没有,我就得自己小心。”
确实太巧合了,调查人他擅长,而且顾向崇力荐他过来,总不能林姜然有事,他袖手旁观吧。
姚承志问:“这好办,我帮你查一查。”
林姜然大喜:“谢谢,有消息了你直接去家里,娄奶奶知道没关系的。”
……
姚承志点点头,办事去了,这种事情比在姚家收集证据好办多了,他先是跟了林巧真几天,这几天里,有普通患者正常问询,也有狂热的信徒给她汇报消息。
有问题一共四个,全都是三十往上的年纪,继续调查发现事情不对劲,这四个女人的丈夫,三个病死,还有一个的丈夫病到只有一口气,很快要丧夫了。
保姆的男人,是上个月去世的,而那个稽查队女人的丈夫,前几天从医院拉回家等死,工作也被女人暂时顶替,只等丈夫一死,办理正式工的手续。
另外两个丧偶女人的丈夫,早几年前病逝,之后和林巧真一直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姚承志信的是人性本恶,没办法把这几个相同点想成巧合,他结合林巧真的职业和性格,惊出一身冷汗,这几个女人的丈夫,是正常死亡的吗?
再往下查,四个女人中,丈夫在世的时候,遭受过暴力对待,生活苦不堪言,还离不掉婚,但是稽查队那个女人偷人,丈夫发现后确实打了她和姘头,这是纠纷,不是暴力对待,如果他的病是故意用错药,那这是蓄意谋杀。
这问题很大,姚承志汇报给顾向崇:“查出来的信息我告诉林姜然了,她胆子小,但娄婆婆气定神闲,叫我不要告诉你,她自有办法,需要我继续帮忙,你看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顾向崇说:“我现在过去,你别和姜然和娄婆婆说我过去的事。”
……
林巧真给林姜然发狠的时候,说过不会做犯法的事,人总是会说一些做不到的话,但是她不后悔,她帮到人了。
妹妹要抚养权,她给想了个办法:“你的情况争抚养权太困难了,但如果告诉你男人,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反正他没办法验证,一怒之下会把孩子给你。”
她妹妹忙不迭摇头:“不行,我怎么做人?你外甥怎么做人,这莫须有的污名我担不起!”
就知道她没魄力,林巧真拿了一瓶药:“给孩子爸喝下,他会不舒服,慢慢就死掉了,查不出来的,半年以后,你就能领回孩子了。”
她妹妹惊恐:“姐,你叫我杀人?怎么说他是孩子爸爸,将来孩子知道,亲妈杀了亲爸,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