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陈染整天跟那帮同事在一起研究案子,身边也都是那些人。
“还能是谁,不就那些同事吗?比如郭威啊,周浩啊,等等等等…”陈染眨了下眼,明显是在逗他。
“那不行,明天下班我去找你。我这人心善,牺牲一下,给你做一回工具人,自动上门还不要钱,选我吧,怎么样?”肖明非说。
“行,那明天再联系,辛苦你了啊,哪天练成功了请你吃点好的。”陈染知道他醋劲上来了,也不说破,笑着给了他回应。
这时绿灯亮了,陈染不再跟他开玩笑,专心开车。
第二天晚十一点左右,杨信刚仍在赌场里跟人玩牌。他各种玩法都会,为了低调一点,他并没有用出全部实力,故意输了一点钱。这么办,赌场里的人看着他会顺眼点,也不容易影响到他盯梢。
看了看表,指针在过了十一点后,又走了五分钟。
杨信刚耐心地甩出一张牌,眼角余光注意着那个证人的动向。
“我去上个厕所。”那个叫余作鹏的人又输了一局,压着火丢掉手里的牌,准备去厕所。
杨信刚记得,余作鹏昨天从他老婆那儿要到了一千二百块,今天晚八点来到这个赌场,经过三个多小时,已经输了1100多,再打下去,就又没钱了。
看着余作鹏走向卫生间,杨信刚丢掉手上的牌,说:“你们先玩吧,我得放放水。”
“赶紧去,一会儿再过来玩。”杨信刚故意输给同桌人一些钱,数额不多,但足够让这些人开心的。所以这些人对他态度都很友善。
他吹了下口哨,跟老吴使了个眼色,随后溜进了卫生间。
那卫生间有两个隔间,杨信刚进去时,有个隔间关着门。杨信刚放轻了脚步,摸到另一个隔间,再轻轻把门关上,拉上了插闩。
“魏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杨信刚已打开了录音设备,屏着呼吸将录音机靠近旁边的隔间。
“这不是着急用钱吗?我爸病了,医生说得住院,你再给我两万?”
“……什么,你那么大一个老板,两万没有?”
他一直没有点出魏国栋的名字,杨信刚只能耐心地等。
如果没有名字,对于证据的效力自然会有几分影响。
“什么?不给?魏国栋,我告诉你,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人有时候嘴欠……”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明天最后一回,咱们还是那个地方见。”
他说话时一直压低着声音,杨信刚也不确定录音机录的效果如何。
这时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对里边喊着:“谁啊,半天不出来,掉坑里了?”
他敲的就是杨信刚所在隔间的门,倒把余作鹏吓一跳。他以为隔壁的坑位没人。
为了确认里面的人是谁,余作鹏挂断电话,从隔间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去继续跟人赌。一是没钱了,再一个是他想确认下,刚才跟他同在卫生间里的人是谁。
他等了一会儿,杨信刚已洗好了手,晃着膀子从卫生间里出来。
“哦,余哥啊,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没去玩呢?”杨信刚一脸坦然,没有半分愧意。
“今天先不玩了,脖子难受,想早点走。你刚才进来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没声吗?可能是瓷砖上有点水,我怕滑倒了,踮着脚走过去的,声就小了点。我听你好像跟谁打电话呢,跟谁来着?”
杨信刚摸摸后脑勺,好像是在回忆,最后他拍了下脑袋,说:“最近事太多,脑袋不好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算了,不重要,都是小事儿。”
余作鹏信了,他也笑道:“对对,小事一桩。前几天东子在厕所还摔一跤,那地没人拖,是挺滑的。”
余作鹏觉得,他虽然提到了魏国栋的名字,但一般人哪会想到他跟魏国栋之间的关系。杨信刚表现得又很自然,他便不再疑心。
他率先离开了赌场,等他出去十几分钟,杨信刚和老吴也出去了。
这回杨信刚没给陈染打电话,他走到马路对面,观察着路人,等他觉得安全时,才拉开车门,坐到了车后边。
“怎么样,刚子?”郭威赶紧问他。
“有进展了,你们先听听录音。”杨信刚献宝似地把录音机拿出来,按下播放键。
这时老吴也上来了,车上四个人一起听着录音上的内容。
听完后,老吴道:“有这个证据就差不多了。”
郭威搓了搓手:“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余作鹏家附近蹲他,看他到哪儿去见魏国栋。”
“可惜,他在电话里没说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咱们只能盯紧点。”
“是啊,如果能抓到魏国栋给他送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吴比较谨慎,说:“从余作鹏刚才打电话的内容来看,这个人并不是个守信用的人。如果站在魏国栋的角度,他会不会因此对余作鹏心生厌恶,从而想置他于死地?”
郭威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这个时候余作鹏要是死了,魏国栋不也会成为嫌疑人吗?”
老吴工作时间久,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像魏国栋这种人,心思深沉,没他不敢干的事。他能长期容忍这种勒索和威胁吗?应该是不会的。
那么,说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陈染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能做的就是设想出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再做好各种预案。”
“为了防备魏国栋出手杀死余作鹏,明天咱们盯紧点,多几辆车,大家交叉盯人,保证不要暴露。”
杨信刚点了点头,提了个想法:“魏国栋这些年舒服惯了,长了不少肥肉,如果他要害死余作鹏,用毒的概率不小,也有可能会制造意外。不太可能使用暴力手段。”
他的想法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几个人就在车上开始商量起预案,陈染其实已算出了魏国栋与余作鹏的见面时间和地点,但她没说。
在可以使用常规方法破案的时候,她尽量不用这种办法,以免产生依赖。
次日下午,两辆车先后驶到一片芦苇荡附近的公路上。
这个位置平坦空旷,稍微靠近点就能被人发觉,所以,陈染到路边后,就将车停下。她并没有下车,因为她要留在车里拍照。
魏国栋也刚到,比他们来得早一点。他把车停在附近的路上,徒步往这边走的时候,陈染和郭威等人也到了。
杨信刚和郭威悄悄下了车,绕路钻进苇荡,再藏身在芦苇荡边上的荒草里,一脚深一脚浅地靠近那两个人。
陈染在车里调好了焦距,对着魏国栋和余作鹏的方向连续按下快门。
她看到魏国栋从包里拿出两沓钞票,不知跟余作鹏说了什么。
陈染只能看到他侧脸,就算想读唇也看不出谈话内容。
余作鹏伸手要接钱,就在他伸手那一刻,魏国栋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帕子,朝着余作鹏脸上捂去。
“特玛地,又要钱,又要钱,没完没了的,还敢威胁老子?当老子是菩萨?”魏国栋咬着牙,发狠地咒骂着。
余作鹏身体发软,踉跄了两步,便栽倒在地,这时郭威和杨信刚还差十几米才能过来。
两人鞋子里都灌了水,因为怕发出声音引起对方警觉,刚才走得并不快。
眼看着余作鹏倒地,魏国栋竟又掏出准备好的绳子,迅速捆住余作鹏手脚。
他怕有人过来发现异常,赶紧拖着余作鹏进了旁边的苇荡。
魏国栋这些年养尊处优,体重已上升到二百斤,肚子也不小。这时弯腰缩肚地拖拽着一个身体僵硬的人,累得他呼哧呼哧直喘气,汗水不断往外流,片刻功夫,衣领就湿透了。
他倒是想把这活交给别人干,只是不敢。余作鹏就是个例子,再找别人,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人威胁,那不就成了套娃了?
所以他这次选择自己来。
“你要往哪儿去啊?”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声音幽幽地,从芦苇丛中传过来,传到魏国栋耳朵里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见鬼了。
他吓得丢开绳索,“嗷”地叫了一声,往后蹿了两步,竟歪倒在芦苇上,半边屁股坐到了水里。
“你?你你你,你们是人还是鬼?”魏国栋心跳剧烈,意识尚未回笼。
“你说呢?”杨信刚说话时,已掏出手铐,顺手拉过魏国栋双手,将他两只手铐住。
魏国栋到底经历过大场面,这时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鬼,应该是便衣警察。
“你们,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姓郭的警察吧?”魏国栋不认识杨信刚,但郭威一年前曾跟着老吴找他询问当年发现曲宁时的细节,当时他就记住了这个警察。
“又见面了,魏老板,看起来你这一年过得不错啊。”郭威朝魏国栋挥了挥手,而带笑意。
魏国栋脸色巨变,上下唇咬得死死的,心里不服,却清楚,这些警察应该盯着他呢。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趟,他恐怕躲不过去了。
但以他的人脉和财力,也并非全无办法。就算是关进去了,他也能出招。
想到这儿,他昂起头,面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只在面上,不在眼中,“行,你们厉害,一直盯着我是吧?”
“你们很好,那就让我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不羁和傲气,看得出,这是个狠人。
这时陈染和老吴也到了,老吴赶紧走到余作鹏身边,试了试他的呼吸,说:“还活着,昏过去了,估计是吸入了麻醉剂。”
那个帕子被魏国栋随手揣在兜里,露出个角。几个人靠近点就能闻到麻醉剂的味。
陈染淡淡地说:“行了,先拍照取证,再把人带走。”
几个人这次开了两辆车,郭威把昏迷中的余作鹏抱到车后,陈染和杨信刚则负责把魏国栋押到前车。
回到刑警大队时,整个刑警大院都轰动了。
陈染在半路就向梁潮生报告了这件事。得知他们在重启案件三天内,就成功抓到了魏国栋,还掌握了证据,梁潮生当即把这件事通知给分局局长和副局长。
所以,两辆车开进刑警大队大院时,正副两位局长全都在门口等候。
几个中队长也在,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十多号刑警,看这架势,在家的成员估计都出来迎接了。
这阵势把陈染也吓了一跳,这么隆重的吗?
车刚停稳,王队就亲自跑到前车门口给陈染开了车门。这个举动让陈染怪不好意思的,王队到底是前辈,怎么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开车门。
尹副局一脸笑意,看着众人把魏国栋和余作鹏从车上拉下来。这时余作鹏已经醒了,但他手脚还不灵便,看到魏国栋就想上手抓他。
有刑警拦着,他抓不到,就伸脚往魏国栋的方向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把魏国栋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几遍。
魏国栋早已冷静下来,他什么都不说,脖子也直挺挺的。
“你还挺横,你行!”王队跟这人打过交道,以前魏国栋接待他们时,都极为客气,表现得很配合。现在事情败露,便一改之前的态度,显露出其狠人的本色。
“不用跟他废话,把人带上去,审!”
梁潮生说完,又跟陈染说:“我这边已派出了人手,去抓另外两个证人。”
众人簇拥着陈染和郭威等人上了楼,作为主侦人员,郭威和杨信刚头一次被人这样前呼后拥的,心里骄傲得不行。
余作鹏差点被魏国栋推到河里害死,当然好审。到了讯问室后,不用警察问,他自己就开始主动交代当时的情况。
“政府,你们一定要严惩魏国栋啊,他老婆肯定是他杀的,不是他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