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陈凌松与陈染并肩走进来。她身穿黄绿色长袖常服,黑亮的头发挽起,气质清冽,进门那一刻,就像一道光源抓住了不少人的视线。
陈振江笑着把女儿拉过来,先带她去看看她爷爷。
老爷子已经七十五了,坐在轮椅上,脸有点红。陈染瞧了一眼,就知道老爷子心脏不太好,不能太激动。
但老爷子不可能不激动,当年陈染是从他手上被人抢走的。当时他被绊倒,人也昏迷过去,竟没看清孙女是如何被人抢走的。
陈染走失之后,他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头发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全白了。
这几年他经常进医院,要不是子女孝顺,他心里还有个执念,想见到孙女活着回来,他恐怕已去了地下。
看到陈凌松身边的女孩,他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孙女。
陈染看出老爷子很激动,她赶紧过去,轻轻搂住他脖子,在他背上连续拍了几下,安慰道:“爷爷您别太激动,我回来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没事儿的。”
“啊……好,好……”老爷子有中风史,说话不太利索,情急之下,更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陈振江之前也是怕老爷子过于激动,所以没让陈染去医院看他。等他在医院调养几天,好了一些,才把他送到宴会厅,让他跟陈染见面。
“好了,爸,以后染染有时间就会回来看您,您先冷静下,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去容城老三那里住一段。”
老头拉着陈染的手,连连点头,又指向宴会厅里的人,示意陈振江带陈染过去见人。
陈振江带着陈染过去一一认人,每见一个人他都会自豪地说:“这就是我女儿染染……”
陈家亲戚多,她爸认识的人也多,这次还只请了些关系较近的,不然再来一个宴会厅也装不下人。要不是陈染记忆力足够好,这么多人,介绍一圈下来,恐怕人都要懵了。
像很多年轻人一样,陈染并不热衷于参加对这种场合。
但今天是认亲宴,对于她爸妈来说意义重大,就算她兴趣不大,也得配合一下,反正就这一次。
陈凌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进来时还拿着一个尼龙包。
每个长辈见到陈染,都会递给她一个红包,红包都挺厚的,不消片刻,陈染就有点拿不住了。
陈凌枫早有准备,他拉开包链,站在陈染身边,顺手将她手上的红包接过去并塞到包里,笑嘻嘻地说:“姐,今天我负责帮你收红包。”
陈染有阵子没见到陈凌枫了,他已经进入容城武警部队,听她三叔说,进部队后陈凌枫练得挺狠的,还展现出在射击方面的天赋。
她笑了下:“行,你帮我拿着,姐谢谢你。”
走到梁庭山他爸旁边时,有个人问陈振江:“前天晚上市局抓了不少人,就在电子城那一片,当时去了不少警车,好多人都看到了。听说现场还有个女警察,是不是你家染染?”
他这一说,众人全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这件事是盛海市最近最大的一个新闻,轰动了全市。上至八十五,下至十四五,就没几个人没听说的。
陈振江看了眼陈染,他不确定这件事能不能说。
陈染本来不想说,但她知道在场不乏消息灵通之人,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目的,既然当众问出来了,她再遮遮掩掩否认就没必要了。
于是她点了下头,说:“对,我也参与了。这个案子比较复杂,细节不方便对外透露,如果想知道详情,可能要等案件完全侦破之后才可以。”
“哦哦,理解理解,我们不乱打听。我就是好奇嘛,顺嘴一问。”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问话的人心满意足。
他也看清楚了,陈振江这个女儿的确不一般。她一个容城的警察居然能和盛海市局的刑警和支队长一起行动,没点真本事这根本不可能。
听说那位女警还立了大功,这就说明,陈振江之前夸奖他女儿的话一点都不虚。
梁庭山想的是,这个案子还没有完?也就代表着,主犯还没有捉拿归案。
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那天警察救出来好几十个年轻女孩,还抓了不少本地有头有脸的嫖/客。至于打手,也抓了不少。
这件事就连告诉他的朋友都大为震撼,因为电子城那个地方,他们去过挺多次的,大家配电脑基本都会去那里。
谁敢想,就在电子城附近,居然藏着那种罪恶的地方,还不止一年。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没人察觉,这就让他更加好奇,陈染和盛海市局的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人不能好奇,一好奇就想探究真相。只是他跟陈染不熟,案子细节还要保密,他根本没办法问。
宴会厅里除了陈染陈悠姐妹俩,还有七个年轻人。那几个男青年跟梁庭山都熟,他们大都是一个圈子的,父辈跟陈振江私交都不错。
长辈这次把他们带过来,为的是什么,这些人都清楚。
原本他们都不甚在意,因为相亲介绍的对象往往不尽人意。但陈染进来之后,不少人都改了主意。
这时有个中年人跟梁庭山等人说:“你们年轻人先聊,不用在这儿陪着。”
陈染和陈悠挨着坐,姐妹俩对视一眼,陈悠促狭地朝陈染眨了眨眼,小声说:“姐,来了五个同龄人,他们家里情况跟大伯差距都不大,你有没有中意的?”
“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暗示下。”
陈染笑了下,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又拿了块糕点递给陈悠:“你早上没吃饭,要是饿了,就先垫一下,马上开席。”
姐俩说话的功夫,陈悠她爸陈振河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事,先出去了。
陈染只当他有什么事,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
片刻后,陈振河居然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近五旬,陈染认识,这个人跟陈少秦是同事,也是肖明非的叔叔。
当年肖明非会在探矿工地认识她,就是因为他叔叔和陈少秦都在那个工地工作。
后来这两个人都调了单位,也不在一个城市,来往就少了。
但她没想到,肖明非也会来,之前说好了,肖明非会等宴会要结束时联系她,顺便把礼物给她。
陈振河带着两个人进来,又跟陈振江说:“大哥,我刚才出去时正好跟肖主任碰上,他跟我是一个单位的,都在矿业局工作。”
“这是他侄子肖明非,明非是干考古的。既然碰上了,我就把他们两位请了进来。”
看到肖明非那张脸,陈凌松怔了好一会,越看这人越眼熟。
他很快想起来了,昨天傍晚,有个男青年在他家附近给别人打电话……
陈凌松还在琢磨这事,他爸陈振江已经客气地走到肖明非叔侄面前,先跟肖主任握了手,还把陈染介绍给他。
肖主任竟笑着摆摆手,说:“染染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那时候我跟她养父是一个单位的,在工地上一起待过好几年。”
陈振江惊讶地道:“居然这么巧!”
他的确没想到,他迫切想了解陈染小时候的事情,对待肖主任自然更加热情。
至于肖明非,他刚进来时,陈振江就认出来了。之前他在容城市局参与会议,肖明非也在,还给与会人员介绍了胡克俭别墅里的古董。
肖明非长相不俗,谁见了他都不会轻易忘掉,陈振江自然也不会。
“肖专家,久违了,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我就不用特意给你介绍了吧?你应该认识我家染染。”
肖明非笑着看了下陈染,说:“合作过几次,还算熟。”
他叔叔在旁边补充道:“他俩从小就认识,那时候染染才三四岁大,在工地是最小的孩子,但她很厉害的,大孩子也不敢欺负她,再大一点就是孩子王了,那时候明非也去过工地,俩人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过。”
陈振江:……竟然还有这些渊源。
陈凌松脑子本就好使,这事都这么明显了,他稍微想一想,就把前后几件事捋顺了。昨晚给陈染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肖明非。
陈染默默打量着肖明非,他今天换了件很有质感的灰色风衣,内里是白衬衫和西裤,还系了条领带,看上去很有几分陌上人如玉的感觉。
他平时穿的比较随意,去工地的话,一般都是穿一套蓝色工装,头戴安全帽。
要是外出,常穿的就是T恤或者POLO衫以及外套。
这件风衣她从未见他穿过,她感觉他应该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趁着无人注意,肖明非往陈染这边瞥了一眼,笑容转瞬而逝。
“肖专家,居然是你,我之前还托人请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说话的人是陈家一位做生意的亲戚。
“四哥,你也认识他啊?”陈振江看向那位堂哥。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肖专家在古玩鉴定界名气很大,他开的鉴定书特好使,拿着去拍卖行古董店人家都认。想找他做鉴定的不要太多了。”
陈振江不玩收藏,所以他对于肖明非在专业领域的地位并不太清楚。
但在这种收藏大热的背景下,玩收藏的人可不少。宴会厅里就有好几个人热衷于买卖古董,可惜他们不太懂行。听说肖明非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些人马上热情地围上来,想把肖明非请到他们那一桌。
肖明非赶紧摆手拒绝:“今天是陈染认亲的大喜之日,这些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几位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参加最近的盛海市鉴宝大赛。到时候我会到场,现场还有八/九名有水平的专家,到时候大家有拿不准的玩意,都可以带过去。”
“鉴宝大赛?居然真的办了,那挺好,到时候谁手上有东西都可以去看看。”有个人面带喜色。
看着他们重新返回座位,肖明非暗暗松了口气。他原本想离陈染近一些,没想到他叔叔和陈染二叔现在是同事,居然能有机会进来。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想到这儿,他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盒,走到陈染面前,说:“我手上正好有个小东西,不值什么钱,恭喜你回归家庭。”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染就算想瞪肖明非,也不好表现出来。
她只能装作俩人不熟的样子,伸手把小盒子接了过去。
陈凌松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感觉肖明非这个人心眼实在是多。
其实陈凌松真的没有冤枉肖明非,在进入宴会厅那一刻,肖明非就把厅里所有的男青年都打量了一番,并在心里对这些人进行了初步评估。
除了陈家几兄弟,其他男青年一共五个。这些人形象都在水准线上,但他凭感觉知道,陈染挺挑的,她看脸,有两个人肯定过不了陈染的颜值关,可以直接忽略。
剩下的三位,有一个人不够结实,稍微文弱了一点,对陈染大概没什么吸引力。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外型都可以,挺帅挺健壮。但身穿西服那位,眼神不够清。陈染会相面,相信她也能看得出来,此人是童男的概率很低。
不过短短两分钟,肖明非就把其中四个人排除掉了。稍微值得他重视的,就只有那身穿皮衣的男青年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礼物交到陈染手上,随后去了他叔叔那一桌,并没有跟其他青年同坐。
这时酒店服务员开始上菜,众人纷纷落座。
陈染没什么胃口,她一直在等石林的消息,这个时间点,胡天殊进入讯问室至少有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问出来没有。
她琢磨着这事,默默地坐在陈悠身边吃菜。
有位中年人忽然提议道:“这么多孩子都在这儿呢,不如让他们表演点节目,给大家伙助助兴。”
有人心里明白,他应该是想让他那一双儿女在陈染兄妹面前表现一下,陈染和陈凌松既优秀又好看,换谁谁不愿意自家孩子找这样的对象?
他们看破不说破,反而附和了几句,因为有孩子的家长跟刚才提议的人抱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愿意让孩子表演,那几个年轻人自己可不太愿意。都这么大了还当众表演,怎么感觉像耍猴一样?
几个人互相对望着,谁都不愿意先出来。
陈染小时候被长辈拎出来表演的阴影还在,她也知道这些长辈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她既不愿意出头,就没必要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