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就算他这次跑掉了,也会引发大规模的搜捕行动,那他肯定要继续东躲西/藏。而他身上剩的钱不多,再躲上一段的话,怕是要吃土了。
反正这里是容城,并不是他以前作案的罗平市,这边的警察还真不大可能认识他这个人。
快速权衡之下,他选择了留下来。
他伸手准备接过蔡剑手中的纸,这时那女警递过来一个笔,同样和气地道:“看完了在表格上签下名,我们好统计下数据。”
这番话再次让他放松了警惕,但他没有接到笔,因为蔡剑已伸手捞住他右手腕。
上当了!
反应过来那一刻,蔡剑已将他一只手臂反拧。可这人力气很大,下盘也稳,并没有被蔡剑绊倒。他另一只手还能腾出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不少上网的人听到了动静,起身张望下就知道出事了。
在弹簧刀弹出那一刻,反应再慢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好,一时间室内充斥着拉椅子和跑动的声音。
贾三扯下耳机,仍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估量着眼前的形势。他看得出来,蔡剑身手很不错,但面对那个手持弹簧刀的人,并没有绝对优势。而对方手持利器,形势随时有可能会反转。
反转确实来了,只是跟他想像的不一样。
那女警已揪住对面那人另一只手腕,不知怎么拧的,弹簧刀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有“咔嚓”的声音传到了贾三和周围人的耳朵里。
再看过去时,那人已被踹倒在地,双手背在身后,戴上了手铐。他半跪着,因为忍痛,上半身都在抖。
贾三手中的烟盒差点掉在地上,听声音,那女警好像把人小腿骨给踹断了,还挺严重的,要不然周围的人是听不到声音的……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小时前对着那女警放肆打量的情形,顿觉后脑一凉。以前太年轻,打架斗殴的事他确实没少干,有时也会犯贱,可这不等于他喜欢被人揍到骨折。
半个小时后,莲山派出所派过来的车将人拉到了所里。
一位副所长手上拿着提前找出来的在逃人员资料表,翻到中间一页,内附一张全身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的不是夏装,不过穿衣风格与眼前的人很像,是夹克配牛仔,都是紧身款式。
其身高体重与讯问室里的嫌疑人差不多,只是两个人发型不同,照片上的人是板寸,眼前这位头发要长一些。
但他腰带上的钥匙串和红眼白身的小金鱼跟照片上相差无几,再加上细长眼以及下三白,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在逃人员资料表上记录的飞车劫匪了。
这时一个警察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刚刚给那人取的指纹。
“孟所,指纹核对过了,就是他。”
孟所接过去,抽出最上面那张右手食指的对比图,和蔡剑一起瞧过去。跟资料上的指纹一样,同样都是囊形斗,向右||倾斜,所选择的一些特征点也一致。
确认无误,就是他了。
蒋文豪,罗平市人,年龄31,近三年内,携同女友在罗平市城区骑摩托车抢劫多次,已报案的就有十三起。最近一次作案时,二人抢劫一孕妇,因拖拽致该孕妇流产、腹部及手臂等多部位挫伤……
蔡剑小声跟旁边人嘀咕:“他这名起得挺大,一般人可压不住。”
蒋文豪低着头,大概能听到。但他没什么反应,孟所问他问题他也不给任何回应,看上去是打算装死到底。
孟所把资料放下,打量着审讯椅上的人,没再问下去。
罗平市那边证据充足,照片、指纹、作案工具、受害者和目击证人全都不缺,只要人抓到,案子就可以顺利推进。所以蒋文豪愿不愿意配合审讯,孟所都不着急。
孟所走到旁边去打电话,一位中年警察半蹲下去,撩开蒋文豪左腿裤脚。裤腿已被剪开,左小腿临时上了个夹板,周围皮表已经青肿。
看了眼那片淤青,那警察说:“稍后上医院给他体检,还得顺带着让医生再给处理下,踢得可真不轻。”
说话的人是派出所四组组长,陈染和蔡剑都是他小组里的成员。
这时孟所打完了电话,他也过来端详着伤处,瞧了瞧蔡剑,又看了眼陈染,眼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蒋文豪一身的腱子肉,孔武有力,刚看到他腿上的青肿时,孟所以为是蔡剑踹的。万万没想到,那伤竟是新来的女警弄的。
没有足够的冲击力,是不可能一脚把蒋文豪这种骨骼致密的人踹到骨折的。
“先让他在这儿等着,出去说。”孟所见蒋文豪不准备交待,便打算先晾着他。
从讯问室出来,陈染先回自己办公室,孟所叫住蔡剑,说:“按你的说法,陈染在网吧比你还先认出蒋文豪,可这怎么可能?她才来一个月,罗平市那边请求协查的时候,她还在上学呢?”
这事蔡剑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他若有所思地道:“在逃犯的资料我和组长都没让她看过,不过资料室借阅表上经常有她签名,一看就知道她借得挺勤,具体都借了什么我没细看。”
“但她肯定是看了,看完还记住了,要不然不能跟人打个照面就认出来。”
孟所点了点头,心想他哪天要是去资料室,可以看看借阅登记表,瞧一瞧陈染都看了什么东西。
聊了一会儿案子,他又跟蔡剑说:“陈染跟你一组,以后你好好带带她。案卷方面有不懂的你也点拨下。”
“她刚来时想做外勤,当时你还不太愿意,希望她能转内勤,现在不打算让她转了?”蔡剑明知故问,语带揶揄。
至于带陈染,他可没什么不愿意的。陈染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通,带她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不转了,随她的意思。”对蔡剑的揶揄,孟所只当没看见。
两人说话时,陈染已回了四组办公室。
同组的小路拿着手包正要往外走,看到陈染回来,他拉开办公桌抽屉,丢给她两板进口巧克力:“拿着,我姐出差带回来的,这东西太甜,我吃不了,你吃吧。”
办公室数他们两个最年轻,陈染有时候也给他分东西吃。她便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随口问道:“你衣服还没换,是要加班吗?别人都要去食堂吃饭了,你不去?”
“我不去,刚接到一个投诉电话,说维华路那边新开了一个网吧,没办许可证就开业了,我得过去看看。”
陈染本来都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想到小路前两天刚被组长训过一次,决定还是问几句再放他走。
她就问他:“要真没有许可证,你打算怎么办?让网吧停业吗?”
“没许可证那肯定要停业啊。”小路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小路也是新警,比她早来半年,有些不常用的法律法规他还是不太清楚。
陈染却很清楚,如果这个投诉真像他这么办,一旦网吧老板对处理结果不满意,提请行政复议或者进行行政诉讼,小路就比较被动了。
陈染叫住他:“你可以先去那家网吧看看,确实没办许可证的话,你再联系文||化部门,让他们出面。”
“因为网吧属于文娱类行业,出现问题的话,我们需要会同文||化部门一起处理。”
“它跟特种行业不一样的。”
特种行业就是酒店、典当行、开锁、保安培训以及公章刻制,这些行业都由公||安部门直接管理,这一点小路当然知道
他怔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
随后他双手作揖,朝着陈染道谢,又许诺要请陈染吃饭,这才离开办公室。
次日一大早七点钟,陈染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跟小路交流查网吧的情况,蔡剑就找来了:“小陈,跟我走一趟,怀阳路那边有一户人家被盗,你跟我去现场。”
小路匆匆吞下最后一段油条,喝了一口水,问道:“蔡哥,不用我去吗?”
“你也跟上,你俩去了先跟着痕检学习。”
第3章 怀阳路窃案 偷窥者
“人是从北面窗户爬上来的,先去楼下看看。”八点刚过,蔡剑便带人到达怀阳路烟霞小区,也就是失主所在的小区。
先留两个人在失主家里铺设堪察板,蔡剑返身又带人往楼下走。
这次负责痕检工作的人姓魏,他并不是专业的痕检,事实上派出所也不会专门设一个痕检岗。派他来带陈染,也是因为他的痕检水平在莲山派出所比较高,相关技术懂的多一些。
下楼时,周围已围上了警戒带,警戒带外站着不少本小区的居民,在室内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的人也不少。
一行人很快绕到楼房北面,靠墙一米五宽的距离有一道低矮的花坛,稍微抬脚就能跨过去。花坛内种着好养活的花,因为晒不到太阳,花势并不旺盛,长得稀稀拉拉的。
抬头望去,二楼窗口一户人家的防盗围栏被人剪开了一个豁口,在这个窗口下方排水管旁边有一道足印被留在了泥土中。除了足尖,其他部位清晰可见,并深深地印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一看就知道,这个足印踩上去的时间不长。
这种情况很明显了,嫌疑人十有八/九就是沿着水管爬上二楼,再撬窗做的案。
“魏兵,你带陈染和小路留下,把足印取了,周围也查一查。这边交给你了,我上楼看看。”蔡剑吩咐道。
魏兵表示明白,待蔡剑一走,他就指挥小路拍照,再跟陈染说:“这个足迹是踩在泥土上形成的立体鞋印,可以用石膏粉制模提取,一会儿我配石膏液,你跟着帮忙搅拌。”
“配石膏液之前得先用金属板做个围栏,能把这个鞋印围住就行,大概三四厘米高,没这围栏灌石膏液时就流出去了。”
“你看那鞋印上边有两块土坷拉,还有风吹进去的花瓣,你用镊子给取出来,手上动作轻点。”
“东西太碎的话,用镊子可能夹不起来,那就自己想办法看看用什么工具合适。不管是粘还是吸,只要能把掉进去的杂物取出来就行,前提是不能破坏足迹。”
陈染听了,马上半蹲下来,按照魏兵的要求去清理那枚立体足迹里的杂物。
几个人重新回到楼上时,已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排水管和其他部位找到指纹没有?”蔡剑停下手头的事,回头问魏兵。
魏兵摇头:“没有,嫌疑人应该是戴了白色线手套,外面没留下指纹,只提取到了手套上的布料纤维。”
至于石膏模,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定型,这时还不能动,所以魏兵只带了装着纤维的塑料袋上来。
蔡剑对此早有预料,他指着窗口被剪开的位置说:“不意外,嫌疑人应该是惯犯。这家伙不光有反侦察意识,身手也不错,围栏切割处的切痕很整齐,肯定不是第一次做案。”
“不过他在外边戴手套,进屋里翻找东西说不定会把手套摘下来,你们再仔细找找看。”
魏兵也是这么想的,他便指挥着陈染和小路拿着光源灯对着所有可疑的地方照,像开关、墙面、桌椅、柜子和抽屉等表面都是重点要检查的地方。
这时候蔡剑手里拿着笔记,继续跟那男失主说话:“我们需要对失窃物品进行登记,这是登记表,咱们继续往下说。除了五千块钱,您这儿还丢了什么?”
男人脸上的焦躁不像是假的,他长呼一口气,说:“那五千块是给我儿子开学上学用的,不过这不是大头,大头是我老婆的首饰。我老婆她喜欢金子,每年都买几样金首饰,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光金镯子就三个,还有金项链、金耳环这些,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件。”
陈染在旁边听到了,心想这家人经济实力还挺不错的,这时代容城普通大学毕业生工资一般是三百到五百之间,五千可不是小数,更不用提那些首饰了。
男人对他老婆到底都有哪些首饰只知道个大概,详细的他也说不出来。蔡剑就提醒他:“这些首饰都有发票吗?”
“有有,都是大商场买的,肯定有发票。那些首饰都被我老婆放到首饰盒里了,小偷把首饰盒拿走了,发票还在,放别的地方了,我给你找一下。”
他很快拿着发票回来,像是刚想起什么,说:“我刚才还漏说了几个,我老婆挺喜欢玳瑁做的东西,她有个玳瑁项链和镯子还有耳环,是一整套的,也丢了。”
“不过这些玳瑁做的东西都没发票,我说的是真话,真丢了,我老婆说买那一套她花了三万多呢。”
蔡剑和另一个警察正忙着做记录,突然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怔住了。
玳瑁?!
这个失主怕是不知道私下买卖玳瑁饰品是违法的吧?
做为海龟的一种,玳瑁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的背甲斑驳幽暗、有着莹润剔透的光泽,每只玳瑁的背甲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可是与象牙、犀牛角齐名的有机玉石。
夏天因为人们都要开窗睡觉,是入室盗窃案频发的季节,近一个月蔡剑就处理了好几起入室盗窃案。刚来时他还以为这一家也是普通的窃案,如今看来,这个案子说不定还会带出其他案件,成为案中案。
蔡剑和同事对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等那男人说完,他才问道:“没有发票的话,那你知道是从哪儿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