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相信,这个时候,河西区分局和各派出所的人一定努力在这些持宝人中搜索着。毕竟,谁都不想被同行给比下去。
陈染和其他几个警察站在偏高一点的平台上,在这个位置上,除了一些个子矮的人她看不到,太靠后的也看不清,很多人她还是能看到的。
没过多久,另一个分局的同行也抓了个人,消息通过对讲机在各个分局和派出所中间传开,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无形中下了个战书。
在现场的警察们眼中,这鉴宝大会已秒变抓逃犯比赛场地,哪个单位抓的逃犯多,自然是哪个单位更有面子。
大家都在这个场子上,谁也不占谁便宜。每个派出所和分局派来的人也都相当,那就看谁更有本事了。
场上很多群众浑不知现场上的变化,个别敏感的人感觉到有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但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个错觉,以为自己想多了。
莲山所这边两个半小时颗粒无收,蔡剑只能在人群中不断游走,佯装在巡逻,实际上却是在找逃犯。
走到七号通道中间那一段时,莲山所统一配给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陈染的声音:“七号通道队伍前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一中年男性,穿半旧的蓝色圆领T恤,黄色中分头发,根部有一截新长出的黑发。这人脸圆,长得鬼迷日眼的。”
鬼迷日眼……中分……
这些特征点一个个印在蔡剑和莲山所几个警察脑子里,谁也没怀疑陈染这话的真实性,不等陈染说完,几个人就都朝着七号通道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走去。
“这个人是麦大强,五年前鑫丰糖果厂宿舍盗窃及强/奸案的嫌疑人。”
陈染这句话再度传过来,顿时在几个老警察的心里掀起了些波澜。
麦大强的案子当时是由分局办的,案子倒是破了,只不过没抓到人。这事当时就在莲山所工作的老警察都知道。
谁能想到五年之后,麦大强竟会出现在这个鉴宝大会的现场!
河西区刑警大队队长梁潮生正和另外几个分局的同行在说话,这个当口,有个下属给他打了个电话;
“头儿,麦大强被抓住了,人就在现场。”
麦大强?!听到这个不常见的名字,梁潮生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男人:汉奸头、大脸盘、眼睛总像睡不醒似,这是他的特征,比较典型,让人看了就不容易忘掉。
这个案子当时他也参与过,破案过程倒不难,因为有人证。但麦大强从糖果厂跑出去后就逃去了外地。
这几年梁潮生每逢年节都会去麦大强及其亲戚家里走访,一直没能等到他落网。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个人居然会被抓。
他当即问下属:“人在哪儿?谁抓的他?”
第25章 刑警考察期 劫匪也有外包!
“人送到车上关着呢, 是莲山所的人抓的,发现麦大强的是个女警。”下属对陈染不熟,但也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算梁潮生原本就看好陈染, 这时也有些吃惊。
因为鑫丰糖果厂的案子发生在五年前,案子最初是由莲山所处理的。因为性质严重,案子办到中途, 分局介入, 所以莲山所那边也保存了一部分案卷。
五年时间过去,很多人的外貌都会发生变化。即使是接触过麦大强的人,远远地看他一眼, 也未必能认出来。
可陈染就是认出来了,看情况,她与麦大强之间还隔了很远。
孟所以前也说过,所里的案卷陈染看过许多,只是谁也没想到,连五年前的案子她都看了, 甚至还记住了涉案的嫌疑人。
所以说, 这一次的收获绝非偶然。
“把人看好, 我现在过去。”梁潮生挂断电话后, 想先去看看麦大强。至于陈染,他暂时不想打扰她。因为鉴宝大会上午场才进行到一半,谁知道陈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抓到人?
那几位同行也陆续接到了电话,梁潮生这边刚放下手机,他们就知道了麦大强被抓的事。
这个案子是河西区的, 他们不熟 ,但当年也听说过。
“不错啊,老梁, 这个人你惦记好几年了,总算抓着了。以后年节你也不用再往他家那边跑了,挺好的事。”
“哪个人认出来的?这眼神真没得说。”
这几位的级别跟梁潮生都差不多,从警多年,都处理过很多大案要案。
河西区的人一举抓获五年前的逃犯,这事办得确实漂亮。但他们见的事儿多了,这件事也不至于惊到他们,大家议论了几句就算了。
鉴宝大会还在继续,老胡感觉很敏锐,忙着给人做鉴定,还能分出一部分心神瞥了侧面的陈染几眼。
送走一个持宝人后,老胡扯了下肖明非衣角,回头小声跟他说:“小非,刚我隐约听说他们好像要抓人,你能看到抓的是什么人吗?”
肖明非摇头,表示没看到,他是来办正事的,又不可能一直盯着陈染和其他警察看,顶多抽空瞄一眼。
“听说你小时候见过那个姓陈的女警察,要不你帮我打听下呗。”
老胡不死心,他一贯八卦,圈子里很多闲事都是他告诉肖明非的。
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和乱七八糟的闲事,他都想打听一下。有时候肖明非甚至会想,老胡如果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考古上,他的业务能力会不会更强些。
“看看情况吧。”肖明非没有完全拒绝,但也没给他打包票。
这时八号桌鉴定师朝肖明非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一下。
他应该是碰到不太确定的东西了,肖明非没心思再跟老胡说话,转身去了八号桌。
“明非,你帮我看看这个贯耳瓶。”鉴定师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带有双耳的四棱形瓶子,瓶身上有许多开片,形似宋代哥窑瓷。
这种瓶子在古代可以用来投壶,当时的大户人家普遍都有。不过宋代的哥窑贯耳瓶现存于世的很罕见,即使能传下来,瓶身也比较陈旧,其品相不可能达到眼前这件瓷器的水平。
但业内人士都知道,在清代曾掀起过一波仿古风潮,到现在还有大量的清仿宋瓷器存在于世。
这种清代仿制品,传到现代,也算是古董。尤其是官窑仿制出来的,就更是精品了,照样很值钱。
“我看这件确实是清代照着宋哥窑仿的,就是有点拿不准,明非你帮着掌掌眼。”
鉴定师说得客气,对面的年轻持宝人却一脸疑惑地看向肖明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那个五十来岁的鉴定师还要向他请教?
肖明非已戴好手套,拿起了那件仿哥窑贯耳瓶。他仔细观察一番,并不急于说出答案,反倒问那戴眼镜的年轻持宝人:“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不太确定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往上数几代,家里有人中过进士,当过三品官。这个贯耳瓶就是当年传下来的。”
肖明非没再问下去,他见过太多讲故事的人,对方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胡编乱造,他不敢说能全部看出来,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这年轻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家里往上数几代,真出过大人物。真正值钱的古董,一般来说,在古代就值钱,在当时就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拥有的,大都来自于皇室、王公贵族或豪富之家。
“这件贯耳瓶是清仿宋官窑器,挺值钱的。拿回去好好收着吧,不急用钱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卖。想卖可以等十年八年再说,现在古玩市场刚开始热起来,以后价格还有得涨。”肖明非叮嘱道。
这明显是个好消息,周围几个持宝人都一脸羡慕地看向年轻小伙。
那小伙倒是镇定,并未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拿了鉴定师给开的证明,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鉴定师本来还要照例叮嘱他一句财不露白,拿着东西出去别随便让人看出来,免得招惹麻烦。但这小伙很淡定,鉴定师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说这些,这几句话到了嘴边就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回头跟肖明非说:“明非,你看着刚才那小伙衣服上的校徽没?他是容城大学的,他要是考古系或者历史系的,说不定还是你学生。”
肖明非也注意到了小伙衣服上的校徽,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等他重新回到老胡身边时,老胡又扯着他胳膊让他弯下腰好方便两人耳语,随后老胡跟他说:“小非,你走这一会儿,好像又抓人了!”
“好家伙,知道的这是鉴宝大会,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警方布的局呢!”
肖明非也注意到陈染拿着对讲机在跟人通话,这时通话已进入尾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心上想什么很少上脸,所以这时老胡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肖明非脸虽淡,对熟人倒是个事事有回应的性子,这时肖明非就跟老胡说:“人多的场合混水摸鱼的就多,火车站、商业街不都这样?”
“也对,这么多人排队,时间长了说不好什么时候溜号,身上的东西让人给顺走了,包让人给割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老胡跟肖明非叨叨几句,就又开始给人做鉴定。
到了十一点半,上午场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体育馆里仍排着不少人,人流量并不比上午差多少。
“小陈,你一上午逮着俩人,相当可以了。”对讲机里传来蔡剑的声音。
“没有意外的话,该抓的人可能抓得差不多了,要不你歇会。”
蔡剑穿着便衣,不时在馆内活动,所以他知道,各个区都有警察在场内像他一样对参会的人进行巡查。
来现场的人差不多都被警察关注过,能抓的差不多也该抓完了。
陈染却说:“可能吧,不过有个人咱们可以多关注下。我没见过他,就是觉得这人举止奇怪,不像是来鉴宝的。”
蔡剑按着陈染提供的位置靠近那个人,观察片刻,也看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人并没有东张西望地偷瞄周围的群众,不太像是意图行窃的。陈染也没在卷宗里看过这个人的照片,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有前科。
他奇怪的点在于,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鉴定师们所在的方位。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蔡剑注意到这个人似乎在观察肖明非。
他暗暗记下这人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并把相关信息通过对讲机传给孟所和所里其他同事。至于孟所要不要向梁潮生报告,就由孟所决定。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下午场内还会留下几位鉴定师给剩余的大众持宝人做鉴定。
但肖明非和其他几位鉴定师会去体育馆附近的一个宾馆贵宾厅,那里还有一部分人等着他们过去做鉴定,
这些人手中的藏品,有一部分已经过了第一轮鉴定,还有一部分是经人介绍过来的,出真品和精品的概率比较大。
这一场鉴定是要收费的,所收取的费用由组委会和鉴定师们按比例分帐。
成老板下午也会去贵宾厅,所以孟所提前就跟陈染说好了,让她和另外几位身手好的各区警察随肖明非行动,以便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临出发前,孟所给陈染打电话提醒她:“成老板经济状况不乐观,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鉴定不能达到预期,他是有可能做出一些极端行动的。”
“你这次主要任务是照应好肖专家,但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遇事不要逞强,能躲尽量躲。安全最重要,躲起来不丢人,你别把肖专家丢下就行。”
“孟所你放心吧,我也惜命。”
挂断电话后,陈染随着几位同行跟在鉴定师身后上了一辆考斯特。
因为跟孟所打电话,她落在了后边,等她上车时,后面的座位已所剩无几。
肖明非位置在车中间,见她上来,便指了下身边的位置,客气地道:“坐这儿吧,靠窗户。”
这个座是他特意给陈染留的,车尾比较颠,这个位置要稳一些。
陈染便客气地道了声谢,从肖明非腿边绕过去,坐进了里边那一侧。
“喝点水吧。”车上放着一箱水,肖明非拿出来两瓶,自己拿了一瓶,另一瓶递给陈染。
老胡做了一上午鉴定,感觉脑力有点透支,上车后是想闭目休息一会的。
但眼前所见让他觉得奇怪,在他印象中,肖明非实在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而肖明非这次不但主动给陈染让坐,还知道给她拿水,这举动确实少见。
可那女警就没怎么瞧肖明非,肖明非也没怎么着,就递个水,让个座,都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