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姜青枚的案子,检方早已提起抗诉,并要求我们警方协助进行补充侦查。”
“这是什么意思呢?简单讲,就是对法院这个审判结果,无论是检察院还是我们警方,都不是很认可。”
“为此,我们决定重新调查此案,待证据完善后再对此案进行重新审理。”
“我知道大家都关心这个案子,都关心司法公正的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目前已搜集了不少证据,我们会在晚报上公布下一次庭审时间,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庭审,也欢迎各界代表和媒体的同志去现场监督。”
他说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还有些回音,几乎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说完这顿话,周围的群众明显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任队说的事他们来之前一点都不知情。
他们以为警察也不管姜青枚的事,就让姜青枚这么白白地被人给杀死了。
情况变了,再让他们喊,没几个人能喊得出口。
有人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喊了半天,竟然是个乌龙?
胖记者跟河西分局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他早就发现,任队和他手下的人都不急,估计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也不急,到现场之后就开始拍照。
刚才任队讲话的照片,他就拍了好几张。
任队这番话有效地瓦解了人群先前同仇敌忾的气氛。刚才还在卖力喊叫的瘦高个见情况不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想了想,突然高声说:“警察同志,你们查案子查得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法院判决顾卫东无罪,这是事实吧?”
“他们凭什么这么判啊?我不服。”
任队早就注意上这个人了,这家伙肯定是煽动骚乱的一个分子。
这人一番说辞,竟又让一些人意动,他们也觉得瘦高个说得有理,为什么法院要这么判?
凭什么啊?顾卫东明明是杀人犯,却被判无罪。
任队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和气了,他重新拿起喇叭的时候,语气已变得严肃,“你们不知道吗?法院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在现场的四个证人中,有三个证人临时翻供,其中就包括死者姜青枚的母亲。”
“他们在法庭上当众推翻之前的证词,都说在姜青枚死前没见顾卫东去过她家里。”
“案子之所以判成这样,就是因为证人临时翻供。我国法律讲的是疑罪从无,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法院只能这么判。问题不是出在法院身上,明白了吗?”
什么?证人在法庭上突然变卦,连姜青枚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帮她女儿说话。这……
弄清楚这一点,有不少人傻眼了,赶情他们跑到这儿大闹一通,到头来竟是个笑话。
刚才群情激愤,又存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在场的人都不怕,觉得警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闹到这个程度,谁都知道他们找错人了,还给警察添了不少乱,有人便起了退缩的心思。
不少人想走,带头的瘦高个也想找机会溜走。
任队等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挥了下手,瘦高个还没来得及钻进人群,就被两个藏在人群后边的警察反拧双手,带着他走出人群。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瘦高个挣扎着。
有些人本来要走了,这时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过来,心想这些警察不会把他们也给抓了吧?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任队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们之前给这个人做过笔录,当时他曾诋毁过死者姜青枚。这一点笔录上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也是。”
任队指着另一个被抓的人,说:“今天他们俩又打着为姜青枚讨公道的旗号,煽动群众围堵国家机关。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寻衅滋事,也是在挑衅我们警方的底线……”
任队这番话说出来,现场很多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原来刚才那两个带头人居然还说过姜青枚坏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为姜青枚申冤呢?
所以,他们这百十号人都被人给骗了,还受了他们的煽动,把刑警大队给围了?!
这简直是他们有生之年干过最傻的事之一。
被骗的感觉让一些人心头恼火,不知是谁带头,五六个人竟先后冲上去,将那瘦高个和他的同伙围在中间,把那两个推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
旁边几个刑警做势要拉人,“别打了,别把人打坏了……”
现场的殴打刚刚结束,这时马路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很快,一个锣鼓队簇拥着五六个成年人出现在刑警大队门口。
他们也看到了聚集在大队门口的人群,心里挺诧异的,不知道这帮人在这要干什么。但他们有事要找刑警队的人,就没细问。
“你们是……”看到为首的几个人带着一面锦旗,梁潮生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某个受害人家属。
锣鼓队中间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她竟要往地上跪,一边跪一边说:“谢谢警察同志救了我孙子,太谢谢你们了。”
“别这样,您这样我们可受不起。”几个警察赶紧把她搀了起来,坚决不让她跪。
这么大岁数,跪在他们面前,他们确实受不起。
老太太的儿子抹了把眼泪,说:“警察同志,我儿子阮小宝今天一早被人贩子偷走了,听说孩子是你们河西区刑警大队的同志救的,你们太了起了!太感谢你们了!”
“我们刚去医院看过孩子了,孩子已经清醒了,没大事,现在他妈妈在医院陪着他。要是没有你们出手救人,我这个家就散了。”
他应该是非常后怕,说这番话时,身体竟有点抖,可能是想到了刚丢儿子时的情景。
这个功劳梁队可不敢冒领,任队和其他人也是一样。人是陈染救的,老吴和郭威帮了忙,要谢也得谢他们三个,尤其是陈染,其他人哪好意思受这个谢礼?
梁队轻轻推了下陈染,把她推到这家人面前,他看到郭威也在,就把郭威也拉了过来,跟这家人说:“当时开车救人的是我们队里的三位刑警,有一个人现在不在,你要谢先谢小陈和小郭吧。人是他们救的。”
郭威连连摆手,一脸受之有愧地道:“救人的是陈染,不是我,我就搭了把手。”
他往旁边闪了闪,坚决不想接受这种隆重的谢意。
陈染想闪也闪不开,被这一家人围着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
有人给刑警队送锦旗,先前围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就留了下来。
不出十几分钟,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人居然干了件大事,今天那个抢小孩的人贩子就是被他们抓到的。
而且据刑警队的人说,劫车救人的竟是那个年轻的女警。
任队抬头,看到这些人还在,便吩咐手下把这些人都遣散,别让他们继续在这儿堵下去了。
在那帮人散开之前,有个刑警告诉他们:“以后注意点,别听风就是雨的,也别轻易被别人利用。”
“你们这么闹,影响了我们正常的办公秩序,再有下次,别怪我们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浓,经过这一场乌龙,没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没多久,聚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终于散了。
胖记者心满意足地掂着手上的相机,打算回头抽个时间跟市电视台何记者通下电话。向何记者显摆显摆,他拍到了今天这场大新闻的照片。
何记者可是一点都没拍到呢,嘿嘿。
只是可惜,他们谁都没拍到陈染飞刀救人的画面。
这个故事目前已经在他们报社传开了,要是真有人拍下这种画面,哪个不愿意看啊?
看着那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警队,胖记者不死心地蹭到梁队面前,好声好气地提出了要求:“梁队,以后再执行重要任务,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也想跟着去,我一定不拖你们后腿。”
梁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你不行,我怕你跑不动。”
“跑起来动静也大,容易惊着嫌疑人。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胖记者:……这不就是嫌他胖,嫌他吨位重吗?
他憋着一口气,打算跟何记者好好吐嘈一顿。
这些警察居然嫌他胖!他们不知道有些胖子也很灵活的吗?而他,就是那种灵活的胖子。
任队带人把那两个煽动闹事的人带到了讯问室,审了大概十几分钟,这两个人就撂了。
最终两个人都承认,之前他们是受了顾卫东大哥顾卫民的指使,还收了对方的钱,刻意在姜青枚家附近散播她做风不正的谣言,目的是想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姜青枚其他追求者身上。
但今天这次骚乱并不是顾卫民让他们办的。
顾卫民自己都被警察抓了,父子三人即将在看守所团聚,顾卫民哪还能脱身让他们办事?
找他们办事的人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因为那个人是用电话联系他们的。此人在电话里要求他们煽动群众来河西区刑警大队闹事,也给他们汇了第一笔酬劳款,总计一千元。
那个人说如果他们办事办得好,还会再给他们一千块。以后有事会继续找他们办。
这俩人都是游手好闲的主,不愿意天天早起上班,有这种赚快钱的营生,当然极愿意。
“都交代了吧?”看到任队进来,梁队抬头瞧了他一眼。
“嗯,说了,这个神秘人是咱们容城这边的口音,说话有点公鸭嗓。岁数应该不大,也不是很年轻。”
“另一个人说,打电话的人中气不太足,可能身体有点虚。”
梁队在心里数着他们近两年处理的案子,一时想不起来哪个案子跟这样一个人有关系,倒是任队提醒他:“这个人会不会是绑架孙志成儿子的嫌疑人之一曹向洋?”
“这家伙从小在容城长大,在这边还有不少亲戚朋友,想知道点什么事应该也不困难。那个电话是座机,不是用他手机打的,座机号前缀正是罗平市那边的号。”
“有这个可能。”梁潮生点了点头,想了下,说:“动机也能对得上,高会武和他同伙被抓,当时街上不少人看到了,可能早就传开了。曹向洋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事,所以他有可能动心思给咱们制造麻烦。”
“如果真是他干的,倒是小瞧他了。”
任队便道:“梁队,老吴稍后会带不少证物回来。今明两天,我打算带人把这些证物整理检查一下,该比对的指纹也做下比对。等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就带几个人去罗平那边抓人吧。”
梁队考虑了下,说:“老彭他们在关押孙志成父子的废弃别墅里取到几枚指纹,有两枚陈染做了出来。据高会武同伙交待,曹向洋十几天前曾带一名同伙去过他们住的出租屋,当时曹向洋和同伙喝水的水瓶还在,让陈染明天把这两个地点取的指纹比对一下吧。”
“如果能比对成功,我跟尹局说下,让他出个拘捕令。”
“你考虑下要带谁去,想好了拟个名单拿来给我看下。至少要带五六个人,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向其他组借人。”
“顺利的话,后天一早出发。你们到了罗平,要先跟当地警方打招呼。”
任队当即表态:“我也是老刑警了,这点规矩当然懂。”异地抓捕,一般情况下都要提前和当地警方打招呼。
当天傍晚,老吴还没回来,陈染又把高会武妹妹的指纹做了出来,还在省指纹库里跑了一遍。
跟她想的差不多,高会武妹妹的指纹不在库里。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库里女性指纹样本较少。
高会武妹妹的消息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出来的,其实任队之前说得对,找失踪人口,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成功。
这件事还有得等。
她中午时就跟任队说过,今天她爸出院,她不会在单位加班,打算回家陪陪她爸。
她爸这一病,陈染心中生起几分愧疚,感到自己这些年承欢膝下的时间太少了。按她堂哥的说法,她这二十来年活得太野了。
陈染她爸陈少秦发病时发现得及时,恢复得挺不错,没有瘫痪,只是嘴角有一点歪,身上力气不比从前。
不过肖明非给他介绍了一位中医大夫,只要陈少秦经常去做针灸治疗,这些轻微后遗症都能好。
陈染到家后,想陪她爸下下象棋。但她刚把棋盘摆好,家里座机就响了。
陈少秦腿脚还没那么灵活,示意陈染先接一下。
“喂,我是兰朝阳,陈叔叔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