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拉着舒榆往衣帽间走,"快,让我看看你明天穿什么,必须惊艳全场,让他看看我们舒大画家除了才华,还有多少他还没发掘的魅力!"
舒榆被她拽着,忍不住笑了:"你别这么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沈溪一边翻看舒榆的衣柜一边说,"这可是你第一次以他女伴的身份出席正式场合,等等,你先告诉我,顾言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舒榆看着信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溪,包括顾言如何纠缠,以及李璟川如何出手解决了顾言这个麻烦。
"等等!你说那个烦人的顾言,被你家李市长给收拾了?"沈溪猛地放下手中的裙子,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朝着空气用力竖起两个大拇指,"灿灿,我必须说,这位李先生在我这里的印象分直接翻倍!这种既能帮你解决实际麻烦,又懂得尊重你独立空间的男人,哪里找?"
她激动地拍着舒榆的肩膀:"我之前还担心他位高权重,会不会只是玩玩的纨绔子弟,但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知道护着自己人,这点太重要了!"
沈溪的语气充满了赞许,"我更加支持你们在一起了!必须牢牢抓住!"
舒榆被好友的兴奋感染,但眼底的忧虑仍未完全散去,她轻轻拉住沈溪的手,让她在身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下。“小溪,我知道他很好,对我也很好,可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感情层面的。”
她斟酌着词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他的家庭背景,他所处的位置,那是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我父母只是普通的老师,而且就我看那个家庭关系,跟他家那种根本没法比。”
她顿了顿,更深的担忧浮上心头:“我更怕因为我的事连累他,顾言家里也不是普通人家,这次为了我,他这么明显地动手,会不会给他的工作带来麻烦?会不会被人拿去做文章?如果他因为帮我而出什么事,我…”她说不下去了,那种可能带来的负罪感让她无法承受。
沈溪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舒榆,握住她的双手,“灿灿,看着我。”
她语气坚定,“首先,家境差距?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是舒榆,是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在画坛崭露头角的艺术家!你的画作被周慕远那样挑剔的人珍藏,你的才华就是你最大的底气,你需要自卑吗?完全不!你应该骄傲地站在他身边,因为你们是平等的,只是在不同的领域发光发热而已。”
她用力捏了捏舒榆的手,继续分析,眼神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其次,关于顾言的事,你更不用担心会连累他,我的灿灿啊,你把李璟川想得太简单了,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会是那种一时冲动、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吗?”
沈溪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把握和考量,动顾言,必然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站在了理上,这不仅仅是为你出头,更可能是一次精准的布局和敲打,他这是在借这件事,既清除了你身边的麻烦,也向某些人展示了底线,这叫一石二鸟,是权力场上的常规操作,他非但不会有事,反而可能因此更让人忌惮。”
看着舒榆有些怔忡的表情,沈溪放柔了声音:“所以,别把什么包袱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为你做的,是在他能力和规则范围内,并且对他自身有利的事情,你只需要安心接受这份庇护,享受他为你撑起的一片晴天,难道你还不相信他的能力和手腕吗?”
舒榆听着好友抽丝剥茧的分析,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仿佛被一点点敲碎、移开。
沈溪见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晃着她的肩膀笑道:“所以啊,我的好灿灿,别再胡思乱想了!你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明天穿什么,化什么妆,怎么在拍卖会上闪亮登场,让你的李先生为你骄傲,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李璟川看上的女人,是多么的优秀和耀眼。”
在沈溪这一连串犀利又充满支持的开导和鼓动下,舒榆感觉堵塞在心口的那些沉重思绪终于被疏通了许多。
她看着那条李璟川发来的信息,心中那份想要靠近他、了解他、同时也让他看到更完整的自己的冲动,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她拿起手机,不再是犹豫和负担,而是带着一丝期待和勇气,回复李璟川:「好,期待明晚。」
发送成功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连同那些不必要的顾虑也一并呼了出去,整个人都轻盈明亮了起来。
沈溪将刚才那条墨绿色的长裙在舒榆身上比划:"就这件了,衬你的气质,又不会太刻意,配上你那对珍珠耳坠,完美。"
舒榆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什么,不解的问道,“不过小溪,我记得你家也是从商的,怎么知道这么多算计之类的。”
在舒榆的印象里,沈溪是她见过最洒脱的女子,且一直生活在国外,并没有接触什么政治之类的。
沈溪给舒榆挑东西的手顿了顿,磕磕巴巴的说,“呃…也不是,就是见过有些人的权衡利弊和算计明白的,所以才觉得李璟川这种才是可遇不可求。”
看着舒榆慢慢带有深意的眼神,沈溪放下东西,逃也似的想离开。
她帮舒榆把裙子挂好,潇洒地穿上她那件帅气的皮夹克,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对着舒榆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一丝洞悉的了然,补充道:"不过呢,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位李先生,心思深,手段高,布局稳,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你'踹'掉哦,你啊,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潇洒地挥挥手,带上了门。
舒榆独自站在渐渐暗下来的画室里,回味着沈溪最后那句话,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明晚的拍卖会,或许是不错的机会。
——
夜色为江市披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外衣。
慈善拍卖会的现场设在临江的顶级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舒榆挽着李璟川的手臂步入会场时,身上那件墨绿色丝绒长裙在灯光下流动着幽微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
这正是在沈溪怂恿下选定的战袍,剪裁优雅,既不失正式,又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一侧高开衩的设计让她行走间隐约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平添几分不经意间的风情。
李璟川一如既往的沉稳,他周到地与几位熟人颔首致意,却始终将舒榆护在身侧。
他今日穿着深蓝色的定制西装,与她的墨绿长裙形成一种低调而和谐的呼应。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这件裙子很适合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舒榆微微弯起唇角,指尖在他臂弯里轻轻收紧,算是回应。
果然,他们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几位颇具名望的艺术家认出了舒榆,也认出了她身边的李璟川。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画家,是江大的美院教授,他端着酒杯笑着走来:“舒榆,好久不见,这位是......”
“胡教授,”舒榆礼貌微笑,正要介绍,李璟川已主动伸出手,态度谦和而不失身份:“李璟川,胡教授,久仰,家父也很欣赏您的山水画。”
陈教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
另一位性格爽朗的中年女雕塑家,是舒榆在一次国际驻留项目中认识的,她直接笑着用英语对舒榆说:“Yu, he's even more impressive in person than in the rumors.”
她转而看向李璟川,带着艺术家的直率,“You two look perfect together.”
李璟川闻言,并没有丝毫回避或尴尬,他侧头看了舒榆一眼,目光柔和,然后坦然迎向女雕塑家,唇角微扬,清晰而郑重地回答:“Thank you. It's my honor.”
他大大方方的态度,无形中消解了可能存在的窥探与猜测,也将舒榆稳稳地置于一个被尊重、被珍视的位置。
宴会厅一个相对僻静却视野极佳的角落,梁安琪端着一杯香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将刚才那番互动尽收眼底,看着李璟川从未在公开场合对任何女伴流露出的那种维护与温柔,看着舒榆身上那件显然价值不菲、与她相得益彰的礼服,一股混合着嫉妒、不甘和酸楚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翻涌。
即使之前被兄长严厉警告,让她安分守己,别再招惹李璟川,可亲眼目睹这一幕,那份从小被娇惯出来的占有欲和执念,依然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平静地接受现实。
她死死盯着那对引人注目的身影,眼中的怨怼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拍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
当舒榆那幅名为《晨雾老街》的早期作品被呈上展台时,现场泛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画作尺幅不大,描绘的是江市老城区一个寻常的清晨,光影朦胧而静谧,带着她早期作品中特有的真挚情感。
起拍价并不高。
最初的竞价在几位真正欣赏这幅画的藏家间平缓进行。舒榆安静地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然而,那个熟悉的、带着刻意拔高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平和:“五十万。”
是梁安琪。
她扬着下巴,目光挑衅地扫过舒榆这边。
她打听到李璟川会携舒榆出席,又知道舒榆不喜作品被过度市场化,便存了心要来搅局,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舒榆难堪,也以此吸引李璟川的注意,哪怕是不悦的注意。
价格开始被迅速抬高。
梁安琪像是赌气一般,每次有人出价,她便毫不犹豫地加码,姿态跋扈。
价格很快飙升至一个远超这幅早期作品正常市场价值的数字。
舒榆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角落那道灼人的、带着恶意的视线。
李璟川始终稳坐如山,神色平静无波,甚至没有看向梁安琪的方向。
他只是偶尔端起手边的茶杯,浅啜一口。
在价格陷入短暂僵持,梁安琪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得意时,李璟川微微侧首,对身旁随行的秘书低语了短短一句。
秘书领首,悄然退开片刻。
最终,拍卖师落槌,这幅《晨雾老街》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价,被一位未曾露面的匿名买家拍得。
梁安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精心策划的搅局,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白白衬托出了那幅画和她不屑一顾之人的身价。
所有人都很好奇出价最高的这位匿名画家是谁。
只有舒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脑海划过刚刚李璟川对着秘书低语的样子,一个荒唐的想法划过。
不能吧…
宴会临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散去。
这时,拍卖行的负责人却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幅刚刚拍出的《晨雾老街》,径直走到了舒榆面前,态度恭敬无比。
“舒小姐,”负责人微微躬身,“委托人特意嘱咐,将此画物归原主,他说,作品理应回到最能珍视它的人手中。”
舒榆完全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李璟川。
他正与一位友人话别,神情自若。
梁安琪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那张精心修饰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被彻底戏弄的羞愤。
她狠狠瞪了舒榆一眼,终于明白那个匿名买家是谁,也彻底明白自己无论怎么折腾,在那个男人构建的规则里都如同跳梁小丑。
她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会场。
回程的车上,窗外是流动的城市灯火。
车厢内很安静。舒榆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李璟川,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是你,对不对?”
李璟川缓缓睁开眼,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
他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你的画,不应该成为任何人较量的工具,包括我。”
李璟川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拍下,只是想还它一份清净,也还你一份安宁。”
他以为舒榆可能会感到不悦,然后舒榆却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近乎俏皮的笑意。
“其实,”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我刚才还在想,还挺希望那位梁小姐能一直拍下去的。”
李璟川微怔:“什么意思?”
舒榆解释道,眼眸在夜色中闪着光:“这场拍卖是慈善性质,所有款项都会用于援助偏远地区的艺术教育,梁安琪拍得越高,意味着捐出去的钱就越多,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呀。”
她微微扬起唇角,“而且,我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她或许觉得,我不喜欢作品被标榜价值,会因此感到被冒犯。但其实,我只是不喜欢用自己的艺术去刻意牟利,或者被资本过度裹挟,可一幅画能够在公开场合得到认可,拍出高价,某种程度上,也是市场对其艺术价值的一种肯定,不是吗?这并不可耻。”
她侧过身,更近地看向李璟川,眼中闪烁着自信:“所以,李市长,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别轻易让了。”
她故意在靠近他面庞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要知道,我早些年在巴黎参展的一幅画,可是被拍到过将近八位数呢。”
李璟川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脸上灵动而自信的光彩,听着她这番条理清晰、甚至带着点算计和豁达的言论,与他之前所以为的那个清冷、敏感、需要小心呵护的艺术家的形象,产生了奇妙的叠合与超越。
他心中的那点担忧和怜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更深沉的欣赏。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和释然。
“是我狭隘了,”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小看了舒老师的境界和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