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够了,不得不进入蓝烟讨厌的事后清理环节。
“你先去门口侦查一下。”蓝烟站起身,轻推梁净川。
梁净川笑了声,意思很明显,她这个人,上头的时候比谁都大胆,这种时候倒又怂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依言往门口走去。
蓝烟瞥见桌面上残留了一摊水渍,顿时脸烧得通红,立即扯出几张纸巾,清理干净。
门被打开,梁净川探头往外看了看,转头轻声说道:“没事。你先去洗?”
蓝烟嫌烦地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很臭。她把已经拉至锁骨的拉链,继续拉到顶,好像把下巴都挡住,才能对冲她校服里面仅着内衣这件事带来的羞耻感。
梁净川又是一声轻笑。
蓝烟先回自己房间拿了睡衣,简单冲了澡,把衣服换上。
走出浴室门,看见一旁梁净川的房门被打开了。
他站在门口,向着她勾了勾手。
她先是听了听客厅方向的动静,才朝他走过去,轻声说:“干嘛?”
“今晚在我房间睡。”
“我不要再做……”
“嘘。”梁净川笑了,“我的意思很单纯,你在想什么?”
“……”
梁净川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牵入房间,自己去往浴室。
淋洗过后,梁净川穿过过道,去往厨房,打开灯,从冰箱里面拿了两瓶茶。
正将转身,外面传来脚步声。
梁净川回头望去,却见蓝骏文从主卧方向的过道里,拐弯走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空掉的玻璃杯,仿佛是来餐厅倒水的。
餐吊灯被打开,蓝骏文向着厨房投来视线,微笑问道:“还没睡啊,净川。”
“嗯……口渴,拿瓶水。”
蓝骏文看着他手里的两瓶茶,没说什么,拎起桌上的凉水壶,把玻璃杯注满。
端上杯子,几欲转身,还是说道:“净川,下午你不是说你还有个生日愿望。现在说说看吧。”
台阶已经铺到脚下,不会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时机。
梁净川也不再含糊,诚恳说道:“我想您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其实我和烟烟在一起了。我想找您讨一个正式的首肯。”
蓝骏文没有第一时间作声。
梁净川继续说道:“请您监督我,我会一辈子对烟烟好。”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蓝骏文几乎没怎么惊讶,“净川,我知道你是个稳妥的人,烟烟也自有主见。所以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你跟烟烟不能长久,今后怎么办,我们这个家庭怎么办?”
“这种事不会发生。”
“你能担保你们不会变心吗?”
“我没法替烟烟担保,我只确信我自己绝对不会。”
蓝骏文不说话了。
他端着水杯无声地站了一会儿,才又出声:“那只企鹅,你送给烟烟了?”
“嗯。”
“修好了?”
“修好了。”
“你比我细心。”蓝骏文叹口气,“有些事我确实想不到。我首肯不首肯的不重要,净川,是你自己挣得的资格。好好对烟烟,记住今天对我的保证。”
梁净川郑重点头。
蓝骏文提步,朝主卧走去,顺口叮嘱一句:“早点休息吧。”
“好。”
梁净川关了灯,回到房间,打开门,却见蓝烟就站在门后,把他吓了一大跳。
蓝烟忙说:“我好像听到你在跟我爸说话?”
“嗯。”
“他是不是……是不是听见我们……”
“不知道。即便他听见了,难道他会说出来让大家都尴尬吗?”
“都怪你。”
“今天应该怪不了我吧?”
“……”
梁净川笑着将茶瓶的盖子拧松,递到她手里。
她接过,问到:“你们说什么了?”
“说了我们谈恋爱的事。”
“……这么一会儿就说完了?”
“同意的话只用一句,反对的话才要说一箩筐,是不是?”
“他没有反对……”
“当然不会反对。”
“……你语气还能再得意一点?”
“我想,你谈了两段恋爱,哪一段更快乐,叔叔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了不起咯。”
“一般吧。你满意就行。”梁净川勾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床边带,低声笑问,“目前还满意吗?”
“你变成哑巴我会更满意一点。”
房间大灯揿灭,两人在床上躺了下来。
面对着面,如同上回,鼻息轻拂,目光相望,自然而然地靠近,亲一下再远离。
“烟烟,我要替自己澄清。”
“什么?”
“我的想象,远远没有你今天的表现这么……”
“闭嘴。”她不知道他是要说“狂野”、“开放”还是“大胆”,关键词她不想听,于是直接呵止。
梁净川轻笑,“明年还有吗?”
“当然没有了。想什么呢,还想一年一次。”
梁净川扬扬眉,仿佛也不甚在意。
他在她的眼睛里沉溺片刻,忽说:“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害怕睡着。”
“怎么呢。”
“怕醒了发现回档了。”
轻轻的笑声浮荡于他的鼻尖,她问:“那现在呢?”
“回档了也不怕。大不了再追你一次。”
“……才不会再答应你。”
“那就追一百次。”
“是要把我烦死吗?”
什么时候睡着的,蓝烟已经忘记。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还是在高中时期,仿佛是在一个落雨的周末,她和梁净川并排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桌上两杯奶茶,她的三分糖,他的无糖。
肘下试卷进度迟滞,因为她总会去看他。
拿自动铅笔戳一戳他的手臂,他低下头来,“嗯”声询问。她不说话,只将铅笔横移到他的眼前,想要看一看,他的长睫毛能否承得住这支笔。
手腕被捉住,他的脸骤然凑近。
天光灰淡,窗外的树上似乎栖息着躲雨的鸟,一瞬扑簌,天地俱寂。
蓝烟睁眼,一时不辨梦境与现实。
梦的细节太真实,她第一时间伸臂去碰身侧的被子,想跟他分享,发现是空的。
一瞬间竟莫名地慌张了一下。
坐起身,目之所及的陈设,是在梁净川的房间,才放下心来。
她起身走去窗边,拉开了窗帘,才发现天色铅灰,外面真的在下雨。
视线远眺,看见远处落雨的梧桐,不知道它的叶子里,是不是藏着她梦里面的那只小鸟。
撑臂看了一会儿,正欲离开房间去洗漱,看见书桌上放了一只白色的信封,清劲字迹,写着“致蓝烟”。
蓝烟愣了一下,拿起信封,从封口处取出里面的信,一边展开,一边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烟烟:
答应给你的情书,改了又改,总是不满意。
莫名失眠,所以夜半起来,偷偷跑进你的房间,写下了这封信。
实际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
高考前、你即将远去北城的前夕、你二十一岁生日……我写过很多封,手写的,电子的,只存储于备忘录里的……但在得知你谈恋爱的那天晚上,我喝醉酒,把它们全部销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