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说“好”。
“你倒水了吗烟烟?”
“没……”
梁晓夏离开房门,片刻折返,再度敲门,走进来,把一大杯温水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水给你放在这里了。想吐吗?”
“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那睡一觉就好了。”梁晓夏说,“就不打扰你啦,好好休息。”
她脚步和关门的声音都非常轻。
隐约听见了大门阖上的声音,之后蓝烟便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手机振动。
她眯住眼睛,伸臂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接通。
陈泊禹打来的视频电话。
“烟烟。”
蓝烟打了个呵欠,看向屏幕,陈泊禹那边背景是在酒店。
“跟投资人吃完饭了?”
“会面时间改到中午,下午两点多就吃完了。”陈泊禹似乎被她传染,也打了个呵欠,“中午酒喝多了,本来想睡一觉坐下午飞机回来,直接睡到了现在。”
“辛苦了。”
陈泊禹笑了笑,“还好。一想到是为我们的未来奋斗,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蓝烟“嗯”了一声。
“你怎么没开灯?”陈泊禹问。
“晚上喝了点酒,在睡觉。”
“可以灯打开我看你一下吗。有点想你。”
蓝烟抬臂,按下床边开关。
亮光倾泻,她被刺得眯了眯眼。
陈泊禹撑住脑袋盯着镜头,也不作声,只认真地看着她。
“看够没?”
“没有。”陈泊禹笑了声,“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忽听外面大门传来敲门声。
“好像我爸他们回来了,我去开个门。”蓝烟坐起身,“你继续休息?我等下去洗个澡也准备睡了。”
“好。拜拜。”
“拜。”
蓝烟靸上拖鞋走出房门,走到客厅时,敲门声停了。
片刻,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隔着一道玄关的距离,蓝烟愣在当场。
门口的人仿佛也没有料到,微怔之后就露出笑容:“就你一个人在家?”
“他们出去了。”
梁净川点头,某种不适从使他清了清嗓,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着行李箱踏进门,反手把门关上,低头换鞋。
“……你不是跟陈泊禹一起出差吗。”蓝烟没忍住问道。
“嗯。”
“那怎么……他没有回来。”
梁净川抬头看着她,仿佛觉得好笑,“你男朋友怎么没回来,你问我?”
“……”
“为什么呢。”他换上拖鞋,站直身体,目光隔着玄关淡黄的灯光瞥来一眼,“可能是他不够想你吧。”
目光很深,语气却很浅。
蓝烟心脏断崖似的突跳了一下。
惊悸的动静,非常不舒服。
她转身往里,淡淡地问:“你吃饭了吗?我给我爸电话让他回来。”
“何必打扰叔叔过节。”脚步声跟了过来,“有剩菜吗?”
“有。”
“好。”
梁净川并没有要叫她帮忙热菜的意思,说完之后就径自往厨房走去。
蓝烟去餐厅倒水喝,往厨房里瞥了一眼。
梁净川拉开了冰箱门,端出来两道剩菜。
随后,他动作停了下来。
蓝烟不明就里。
一霎,他说:“你的金币巧克力再不吃要过期了。”
蓝烟放下水杯走过去。
停住脚步,他白色衬衫上沾着的些许酒精气息传过来。这是件商务样式的衬衫,或许因为舟车劳顿,压出些褶皱,没那么平整,也把他整个人,衬得有点疲惫。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上次在超市买的金币巧克力,那时候忘了吃,大约是蓝骏文帮她收进冰箱了。
蓝烟伸手,从他手里夺了过来,退后一步,翻到生产日期的地方看了看,还有一个多月到期。
拿在手里是冰凉的,她拆开外包装,拿出一块,撕掉裹在外面的金色锡箔纸,送进嘴里。
冰箱门关上了,梁净川站在原地,低垂着眼,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她。
厨房灯光是一种褪色般的淡白,照得他有种温顺的静默感。
唯独目光,月光独照幽潭的深邃与明亮。
蓝烟吞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自在地抬起眼睛看他,“……你也想吃?”
梁净川没作声。
她嫌麻烦地“啧”一声,拿出一小块,递过去。
他伸手去接,目光却仍然停在她的脸上。
片刻,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示意,淡淡地说:“沾到了。”
第16章 “但我相信很快就……
蓝烟别过脸,潦草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也不管有没有擦干净,埋头匆匆走出厨房。
代可可脂的巧克力,在口腔里留下一种油脂粘黏的甜,冰箱里还有她上回买的茶,她此刻很想喝一口,但不准备回去拿了,就坐在客厅里,埋头刷手机。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嗡响,三次“嘀”声过后,梁净川将两盘菜和一碗米饭端到餐厅,拖出椅子,坐了下来。
他吃饭动静很小,即便饿太狠也不至于狼吞虎咽。
隔着餐厅和客厅的距离,各做各的,互不干扰,好像一瞬间回到了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蓝烟念的是六中,一所除了名字带“六”,各方面都不怎么“六”的中学;但梁净川读的四中不一样,全市最卷最难进的公立,官方明面从不提倡熬夜学习,但挡不住学生私底下各个卷到过劳死。
有几回蓝烟十二点睡觉之前上厕所,撞见洗过澡的梁净川坐在餐厅里吃夜宵,似乎是为接下来的挑灯夜读做准备。
这种时候,他会玩一下手机,搁在桌面上,吃两口,划拉一下手机屏幕。
注意到她出来,他会把眼睛抬起来,视线极短地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回到手机上。
昏黄餐灯,热气稀薄的微波食物,淡白背光的手机屏幕,黑色T恤的少年,苍白的脸色与淡漠的眼睛……
没什么特殊,还是极顽固地在她的记忆里占据了一帧的内存。
“挂轴我验收了。”
突然的出声,把蓝烟吓一跳。她没抬眼,“嗯”了一声,“蓉姐跟我说了。”
“去苏城把画买回来了?”
“嗯。”
“哦。”梁净川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觉得,钱货两讫,可以保持距离了。”
隔着五六米远的空间,说话仿佛有回声。
蓝烟拧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你吃错药了?”
梁净川笑了一声,“不是要跟我握手言和吗?攻击力还是这么强。”
“搞清楚,是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难得。我突然这么有话语权了?”
“……”
好像前十年她保持的优势荡然无存,对局攻守形势一夕逆转。
而她发现,她竟然没法拿他怎么样,因为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没法更坏了。
她总不能跑去跟梁晓夏告状:你儿子是变态,你儿子想知三当三。
蓝烟脸色很臭:“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不用浪费时间,不会有结果的。”
梁净川这个时候,才把头抬起来看向她,笑问:“求赐教,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