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没关系。”蓝烟垂下目光,淡淡地说。
“我知道。”
电梯已经抵达17层。
他的声音,与门弹开的“叮”声同时响起。
“蓝烟,我的视线里从来只有一个人。”
第19章 “烟烟,会有人比……
翌日的行程,是要出海去另座小岛浮潜。
早上起了雾,天色白茫,向导说等太阳升高,或者到了海上风大一些,雾就会散,不会影响行程安排。
吃过早餐,大家乘车去往码头,排队登船。
蓝烟早起小腹一直有隐约的坠胀感,登船之前,她跟陈泊禹打了声招呼,抓紧时间去趟洗手间。
或许是拜昨天贪凉喝下的可乐和吃下的雪糕所赐,她的生理期提前了三天。
包里没带着经期用品,浮潜又要下水,蓝烟只能取消行程。
她回到码头边,从陈泊禹手里接回背包,说明情由:“你去玩吧,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那我也不去了,我们一起……”
“陈总!要准备出发了!”快艇登船口,向导探身喊道。
陈泊禹望了望快艇,些许踌躇之后,还是决定跟蓝烟一同回酒店。
没有腹痛症状,只有些许不适的坠胀,回房换回睡衣,蓝烟在床上躺下补觉。
陈泊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说自己再审一审融资计划书,让她有事就叫他。
蓝烟戴上眼罩,在有一阵没一阵的键盘敲击声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房间无人,有陈泊禹的微信留言,说跟留在公司轮值的市场部负责人约了电话会议,免得吵到她,所以去楼下茶室了。
雾已散去,外头的日光难得毫无攻击性。
蓝烟起床,换了衣服,预备去海边溜达一圈,再绕去茶室找陈泊禹一同吃午饭。
下楼,从后方大门出去,穿过数个错落排布的湛蓝泳池。
或许因为上午天阴,泳池水凉,此刻游水的人不多,岸边躺椅,三两个晒太阳的人。
蓝烟一眼掠过,一顿,又往回看了一眼。
墨绿条纹的阳伞下,坐着穿一身亚麻白色的男人,鼻梁上架着墨镜,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奇怪,她明明亲眼看见他上了快艇,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会在这里。
梁净川可能是在跟谁打电话,隔得远,只看得见嘴唇启合,听不见声音。
他应该也注意到她了,脸朝她偏过来,顿了好一会儿。
墨镜相隔,看不见眼睛。
蓝烟立即收回目光,穿行于椰风蕉影间,往海边走去。
海滩上人也寥寥,灰蓝的海水间,有个穿黑白条纹泳衣的白人女人,正往深处游去。
沙滩干净,昨天游客踩出的脚印,已经被夜间的涨潮抹平。
蓝烟脱掉拖鞋拎在手里,直接赤脚踩进微湿的沙地里,让脚趾犁过细软的沙子。
忽听海上传来模糊的喊声。
蓝烟手搭凉棚,眯眼望去,是从那个穿黑白条纹泳衣的女人那儿传来的,仔细辨听,似乎喊的是“help”。
她心里一惊,但没莽撞下水,环视四周,不见海滩救生员的身影。
前方走来一对母女,十来岁女孩手里抱着一个独角兽造型的游泳圈。
四下没有可利用的浮具了,蓝烟扔下拖鞋,飞快朝她们奔去。
海上的动静,自然不止蓝烟一个人注意到,这位妈妈几乎立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急忙拿过女儿手里的独角兽游泳圈递给她。
蓝烟匆忙说句谢谢,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抱上游泳圈飞奔到海里,一边高喊“Calm down”,一边朝那个女人游过去。
所幸距离不算远,游到离女人两臂距离处,蓝烟把游泳圈朝她推了过去。
女人立即伸手抓住,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冷静了下来,双臂攀住了泳圈,开始拼命咳水。
蓝烟问女人怎么了,正要游去她身后,听见后方传来划水声。
回头一看,是振臂游过来的梁净川。
她没空思考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听见女人说了句“leg”什么的,后一个单词她没有听懂。
梁净川游得很快,在她从背后托住女人助其节约体力保持漂浮状态时,他也到了跟前。
几句简短交流,梁净川转头对她说:“小腿抽筋。”
随后,又做了一番沟通,蓝烟看见女人点头,连说几句“OK”。
梁净川对蓝烟说道:“你可以松开她了。”
蓝烟缓慢松手,游到旁边。
女人攀住游泳圈,深深呼吸,放松身体,随后双腿缓缓地浮了起来。
梁净川指挥她松开一只手,往后抓住脚趾,把脚掌往上扳……勾腿、拉直,反复数次之后,女人长舒一口气,说感觉好多了。
梁净川让她保持这样漂浮的姿势,自己游到了她的前方,抓住了游泳圈,不疾不徐地将她带往岸边。
海滩救生员、酒店服务员和急救员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下水一起将女人扶上岸,裹上干毛巾,做身体检查。
服务员手里还有几张干毛巾,正欲分发,梁净川伸臂抢了过来。
展开,一下将蓝烟整个罩住,往自己面前一带。
力道很大,蓝烟被拽得差点一个趔趄。
梁净川低着头,飞快擦拭她打湿的头发和肩背手臂皮肤。
一张用湿了,再换一张。
而他自己还在滴水。
蓝烟没有作声,一半因为海水蒸发,瑟瑟发抖,牙关打颤。
还有一半,是因为梁净川的表情。
他紧抿着唇,目光低垂,脸色沉冷,像是要杀人。
蓝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笑了一下。
梁净川立即抬眼,“笑什么?”
“……没什么。”
“看我为你着急很好笑吗。”
“我不是……”蓝烟忙说,顿了一下,讷讷开口,“……谢谢。”
梁净川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把脸往旁边一偏,也笑了一下,有点像是那种不很服气的笑。
“……你又笑什么。”
“笑我自己,是不是你去送死,我也会为你选条最舒服的路。”
蓝烟簇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片刻,她才说:“我有把握才去救的。”
“我知道,‘一百分’。”
梁净川读大三那年,一家人去海岛旅游。傍晚在酒店海滩散步,正好碰见救生员在做急救科普。
蓝骏文觉得这个课很有意义,压着他俩旁听。
科普课程上完,救生员给每人发了一份测试卷,说做完了就可以凭卷去餐厅换一份冰淇淋。
蓝烟似听非听的,试卷却做得认真,中途她去喝水,回来看见做完的卷子被批改了,梁净川给她标了个100分。
那时气得她整整两天没跟他说话超过五个字,称呼也惨从“梁净川”降格回了“喂”。
“……你还提。”蓝烟伸脚去踢他。
梁净川哼笑一声,没打算躲。
她脚尖将要踢到他的小腿时,赶紧停了下来,收回去。
梁净川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一拍。
蓝烟低垂的眼睛,落在了他湿透的上衣的下摆……风吹过,把他身上微冷的咸味扑向她的鼻尖。
蓝烟忽然伸手,两手抓住了毛巾的边缘,突兀地退后一步。转过身,自己擦拭起来。
手里一空,梁净川顿了一下,双臂垂下去。
那边,女人做了检查,只有些微呛水,并无大碍。她走过来一径儿同两人道谢,不知是不是西方人更热情外放,蓝烟听她夸她是“angel”,十分地感到牙酸。
海滩风大,不宜久留。
蓝烟和梁净川一人披着一张毛巾,并肩往室内走去,一路没说话。
直到进了电梯,将要抵达十七楼,蓝烟才听见站在后方的梁净川开口:“洗个热水澡,穿暖一点。”
“嗯。”
“你……”
“嗯?”
“不该给你买雪糕。”梁净川语气有点懊恼。
蓝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尴尬。这他也能看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