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我爸祖籍是浙江的,我好想有机会过去看一看。”
蓝烟笑说:“南城离得很近,有空去玩,我招待你。”
“那说好咯。”
蓝烟点头。
梁漫夕转头,朝着窗外指了指,“我家就在那边,跟这里隔两栋楼。你可以去找我玩。不过我父母最近不在,他们去伦敦过圣诞了。我妈妈说,槟城太热了,圣诞节没有氛围。”
蓝烟微笑说:“其实我也觉得。”
梁漫夕手指间的旋律,从《致爱丽丝》变成了《六月船歌》,“你家人圣诞节不来看你吗?你上次那个哥哥?”
“他说明天来。”
“你们为什么不是一个姓?也是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吗?”
“不是。他是我……继兄。”
“哦。”
“不过他确实是跟他妈妈姓。”
“我也跟我妈妈姓。”梁漫夕顿一下,“我跟你继兄同姓哎。”
蓝烟失笑,“你才发现吗?”
“那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妹妹。”
弹琴闲聊之间,屋里人愈发多了起来。
蓝烟问梁漫夕:“你怎么不去跟你的朋友们玩?”
梁漫夕认真地苦恼:“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我在的地方,特别容易起纷争,我想,平安夜这么美好的日子,我还是离他们远一点。”
蓝烟不由笑出声。这实在是个太可爱的女孩子了。
但梁漫夕渴望世界和平的愿望,很快就被打破,没多久,俞静知就找了过来,说客厅都是客人,怪吵的,要不去棋牌室打牌。
梁漫夕看向蓝烟,“你会打吗,姐姐?”
蓝烟则问俞静知:“你大哥今天在吗?”
“他不在,出去应酬去了。”
蓝烟:“那我会。”
棋牌室已经收拾出来了,上牌桌的除了蓝烟、梁漫夕和俞静知,还有梁漫夕的孪生弟弟楼尽雪,那位姓丁的年轻人,今天倒是不在。
梁漫夕:“他爸是大老板,他自己家里办派对呢,他要留着帮忙。”
蓝烟是个实战经验匮乏的新手,没梁净川保驾护航,原以为今天铁定要散财讨彩,哪里知道,除了俞静知较为擅长,她与姐弟两人水平旗鼓相当。
而俞静知又有意给梁漫夕喂牌,局势并非一边倒,反倒有输有赢。
打牌这件事,怕的是菜鸟和高手在一个牌桌,菜鸟会极为没有体验感。
都是高手,玩的是波谲云诡。
都是菜鸟,玩的是菜鸡互啄。
几只菜鸡啄了一晚上,十分开心,蓝烟虽然长了他们几岁,但这点年龄差不足以形成鸿沟,牌局如饭局,几轮下来,新友变老友。
一直打到了将近十二点,牌局暂停,俞静知叫人送来茶点解乏。
蓝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半小时前,有条梁净川发来的微信消息。
【ljc:在家?】
【blueblue:嗯。】
未得回复,蓝烟顺手又发了一句。
【blueblue:平安夜你在哪里玩?】
等了片刻,梁净川回复过来一张照片。
黑白琴键,黑色烤漆键盘盖,镌刻金属铭文“C.BECHSTEIN(贝希斯坦)”。
蓝烟愣住,蓦地起身,同梁漫夕打声招呼,快步走出棋牌室。
穿过走廊,客厅里的音乐声和笑声一样层层漫过来,年轻人的派对夜,并没有因为夜深而变得寂寥,反而好似此刻场子才彻底吵热。
高大的圣诞树和立起的钢琴顶盖挡住了视野,蓝烟快走两步越过去,看见白衣黑裤的侧影。
她顿住脚步。
而坐在琴凳上信手按着琴键的人,似有所感地抬头,转头,朝她望了过来。
闪烁的灯串、吵闹的乐声与人声,都好像退潮一样,变得模糊了几分。
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格外清晰。
视线相及,梁净川露出笑容。
蓝烟走了过去,略觉得脚步虚浮。
长条的琴凳,梁净川往旁边让了让,空出很大一截空间。
蓝烟迟疑一瞬,在他身侧坐下。
“不是说明天来吗?”蓝烟盯住琴键,不去看梁净川。
“明天下午要去北城出差,实在协调不开,所以提前过来看看。”
“……那你待到早上就要走?”
“嗯。直接从吉隆坡转机去北城。”
梁净川只有一只手搭在琴键上,按下几个键,凑出的节奏非常耳熟,蓝烟一下子听出来,是《Eternal Flame》的第一句。
“你说一声就好,我又不会怪你。”
“但是我想见你。已经没办法了。”
第29章 “我需要一点氧气……
心脏惊跳,骤然震荡,好像调皮孩童,用力敲击了一下琴键。
不会失约的人,怎样都不会失约,不是吗。
隔了好一阵,蓝烟才听见自己出声,声音也仿佛有点模糊:“……我刚在打牌,没有注意手机。你饿吗,我让……我去厨房帮你煮点东西。”
“你煮吗?”
“……怎样?”
“没。”梁净川笑了一声,“那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再给你下毒。”蓝烟恶狠狠警告。
梁净川轻声哼笑。
她自己知道吗,她凶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蓝烟站起身,见梁净川还坐着,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什么,便伸手捉住他搭在琴键上那只手的手臂,轻拽了一下。
他们穿过喧哗,去往厨房,没有惊动旁人。
俞宅的厨房,亦不失豪宅的气派,不但宽敞,而且设备齐全,L型流理台,西式岛台,蒸烤烹煮的各种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单独的食物储藏室。
他们刚进门,负责厨房的佣工便跟了进来,问是不是需要吃点什么。
蓝烟说明借用厨房的目的,那位佣工便点头出去了,叫她有事吩咐。
蓝烟打开嵌入式的双门冰箱,转头问梁净川:“你想吃点什么?”
“还有我点菜的余地?”梁净川笑,“你不就只会番茄鸡蛋面吗?”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可以忝居第一吧。”
蓝烟微扬嘴角,取出一个番茄,两颗鸡蛋,关上冰箱门,走到水槽旁边。
紧靠流理台的磁砖墙壁上,错落钉了数根长短不一的黄铜杆,大部分炊具都钩挂上墙。砧板生熟分开,前几回借用厨房的时候,这里的佣工都做了详细介绍。
蓝烟伸臂,正要去取砧板,有人先她一步。
手臂轻挨,皮肤擦过他挽起的衣袖。
蓝烟手臂垂落。目光也是。
砧板搁在了台面上,梁净川问:“用哪把刀?”
刀具花样繁多,让厨艺小白无从下手。前几次基本都是周文述做的,蓝烟只干点剥蒜的活儿。
她抬手,随意指了指。
“你确定?这把好像是斩骨用的。”
“……”
梁净川取下一把菜刀,“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某种似曾相识,让蓝烟顿了一下。
“那我打鸡蛋。”
“别又把壳敲进去。”
这下蓝烟确信,梁净川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梁净川大二那年的冬天,他姥爷去世。因他隔日还有期末考试,且是十分重要的专业必修课,梁晓夏没让他彻夜守灵。
蓝骏文叫蓝烟陪着梁净川一起回家,私下低声嘱托一句,让她这几天,对梁净川多担待一些。
那时,她听见这句话心里生起的些微排斥感,终究没有抵过看见梁净川那双泛红的眼睛时的恻隐。
从殡仪馆回到家中,梁净川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