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和语气,都使得梁净川不得不说实话:“上周下大雨,我开车送同事去机场,差一点遇到车祸。车是公司的,我开得不熟,高速路上打滑,撞上护栏……”
蓝烟脸上刷的一下血色尽失,“你……”
“安全气囊弹出得很及时,很幸运,我人一点事都没有。”
“……阿姨知道吗?”
“没跟她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
“真没有事。”
有事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汹涌的情绪堵在心口,蓝烟说不出话。
她深深呼吸,仍然无法克制,蓦地转身,躲回房里。
门一阖上,就响起了叩门声。
她没开。
又两记叩门声后,门把手被压了下去。
她想要反锁,已经来不及。
门被推开,她为了不被撞到,不得不往旁边让了让。
梁净川一步跨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了。
她立即往里面走,梁净川却步步紧跟。
“……谁让你进我的房间!”她无法控制不让声音发抖。
临窗支着书桌,她已经走到了书桌边,没路可逃了,身后就是梁净川。
她伸手,手掌用力地撑住了书桌边缘,脑袋低垂下去。
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摊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
她诧愕地眨眼,眼泪跌下去,正好被他手掌接住。
她缓慢地转身,看向梁净川。
而他抬起手,手指朝她伸了过来。
她顿住,忘记眨眼,感觉到温热的指腹,在自己眼下触碰了一下,非常轻缓的动作,好像害怕搅碎水里的月光一样。
手指收了回去,梁净川看了一眼,低头,舔了一下指尖沾上的眼泪。
仿佛只是出于好奇,而情不自禁。
蓝烟整个人呆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是变态吗?”
“有一点吧。”
“你……”
不待她出声,梁净川骤然欺近一步,接住她眼泪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她能感觉到掌心的湿意,在脸颊皮肤上,烙下了一块醒目的触感。
梁净川垂眸,注视着她。
对视仿佛不足一秒钟,又漫长得足以让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呼吸失速,落在她的鼻尖,如同滚烫的雾气。
他低垂目光,毫无犹豫地低下头来。
惊慌间伸出去的手掌,被他预判似的一把攥住,紧紧按在他的胸口。
吻随之落下。
她睫毛乱颤,大脑一片空白,僵滞得失去了一切反应。
只有心跳,海啸一样剧烈,是她指尖触到他的心脏,还是她自己的,无法分辨了。
第35章 “我错了,我不该……
这算不得一个真刀实剑的吻,仅仅嘴唇相贴,毫无侵略性,或许,他其实只是单纯地想尝一尝她唇上沾到的泪渍。
意识到这一点,蓝烟更觉心悸。
无法呼吸了。她被梁净川攥住的那只手,用力一挣,她看见他睫毛微颤,顿了一下,眼睛缓慢睁开的同时,脑袋往后退去。
他松开了她的手,脑袋一偏,将脸颊朝向她。
方便她下手。
“你……”蓝烟耳根到脖颈,整一片都烫得惊人,“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我知道你当然敢。”静了数秒,梁净川才出声,声音黯哑,“讨厌我、恨我、和我划清界限……这些你都敢做,你只是不敢喜欢我。”
“……你少自作多情!”蓝烟听见自己提高的声调变得几分尖锐,以至于有些失真,“是你说的要当陌生人,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烟烟,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正因为我是现在这个身份,我才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陌生人,我反而什么都能做。”
“……”
“所有人都有机会成为你的男朋友,只有我不能。”
……她迁怒的原本也不是他,只是他的身份。
幽深的眼眸盯住她,语气恳切,但并无一点乞怜的意思:“对我公平一点,烟烟。”
蓝烟再度哑口无言,她态度强硬地别过脸去,“……我想说的话,上次就已经说清楚了,你让我做选择,我也已经选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现在请你从我的房间出去。”
梁净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没再说什么,朝着门口走去。
压下把手打开门,走出去,将门带上。
他走去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片刻,脑袋往后仰去,靠住了沙发靠背。
耳根持续滚烫,心跳犹不平息,心肺都生出缺氧一样的痛感,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它们即将罢工。
回忆不起来,她嘴唇的触感是怎样,那一刻真是鬼使神差。
体检时做过无痛胃镜,麻醉期间的记忆一片空白,此刻,那个瞬间的记忆,就是全然的空白,好像直接被删除了一样。
可他还记得尝到的眼泪的味道,清咸而微苦,奇怪会是滚烫的,或许是他混淆了幻觉与真实。
她为陈泊禹哭过一次,也为他哭过一次。
打平了不是吗。
梁净川深深呼吸,目不转睛地盯住斜前方的那道门。
不知过去多久,听见“咔哒”一响,那道门竟然开了,像在回应他的期望一样。
蓝烟脸色非常难看,掺杂了几分明显可觉的尴尬。
她朝这边走了过来,视线一秒钟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仍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陌生人”的身份。
走到沙发旁,俯身将一旁插座上的充电器拔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原路返回。
“你拔的是我的。”
蓝烟霍然停住动作,低头看去,手里拿的,明明就是她自己的,充电头上贴了贴纸,非常好分辨。
她转头瞪视梁净川,丢给他一个“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门被猛地摔上,震天动地得像是一种抗议。
梁净川撑住脸,从手掌里逸出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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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烟很想在房间里继续躲下去,但她还没洗漱,而且蓝骏文同梁晓夏带着夜宵回来了。
梁晓夏轻敲了一下门:“睡了吗,烟烟?出来吃馄饨。”
蓝烟应了一声,打开门走到餐厅。
梁净川在帮忙拆夜宵,薄皮小馄饨,汤里泡久了会烂,所以干货捞了出来,跟汤底分开放。
他低头解着塑料袋提手打上的死结,看起来从容又镇定,正派得不得了。
这个变态,也就只敢趁家长不在时候的犯案罢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仇恨的目光,他抬眼,转头望向她,露出“怎么了”的纯良微笑。
“叔叔,你们吃吗?”
“我们吃过了,这是带给你和烟烟的。”蓝骏文答。
梁净川找来两只碗,将馄饨分作两半,重新注入汤底,筷子搁在碗沿上,往对面推了推。
蓝烟把凳子挪了挪,挪到了从他起始的圆桌直径的另一端,远得井水不犯河水。
分量有些多,蓝烟估计吃不完,起身去厨房另拿了一只碗,用勺子分出去了六只。
“阿姨,你们还吃一点吗?”
“吃不下啦。吃不完的给净川吧,他们男的食量大。”
梁净川的目光望了过来。
蓝烟面无表情地将分出来的六只馄饨,又倒回了自己碗里。
……撑死都不给他。
所幸馄饨个头小,不至于真将她撑死。
吃完,蓝烟端碗起身去往厨房,汤底倒掉,碗放入水槽,拧开水龙头。
卷起衣袖,待水变热,她把碗冲了冲,抬手从大瓶的洗洁精里,压出一泵。
有人走了进来,蓝烟没回头,直到他径自走到了水槽旁,挤在了她的身边。
她息事宁人地往旁边让了让,而梁净川倒掉汤底以后,直接来同她争夺水龙头下的空间。
蓝烟转头看他,希望他能有一点自知之明,但他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