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阿坚和武志强安排在一起，“这是我的大徒弟，叫武志强，你要是能干下来，就是他的师弟，让他带着你做事，你先跟着志强上水台，负责宰鱼杀鸡。”
“志强哥好！”阿坚扫了武志强两眼，大声问好。
结果他这一句话把武志强说的脸通红。
武志强：“坚哥，我才二十二，论年龄我该喊你哥哥。”
“你才二十二？”阿坚满脸意外，他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刻笑呵呵的说道：“那你也是我师哥，叫一声哥没问题，哈哈。”
武志强挠了挠头，他不习惯跟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尴尬一笑。
林香秀不管这两人怎么交流，抬手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有时间休息，她抓住一切零碎的时间，想上楼再睡一会。
“你们继续干活儿吧，四点半之前要把菜备好，到时候我下来开火。”林香秀摆了摆手，抬脚去了二楼。
眼看林香秀的身影从余光里消失，阿坚放下手里活蹦乱跳的鱼，激动的叫一嗓子，“啊！我的手！”
“不会是刀割伤了吧？”武志强在杀鸡，闻言拎着煽动翅膀的鸡跑过来。
鸡毛乱飞，阿坚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武志强低头看阿坚的手，根本没发觉。
他声音疑惑，“坚哥，我刚才听说你没有下过厨，没有做饭的基础，是不是不会用刀，被割伤了？”
武志强粗略的看了一眼，阿坚细皮嫩肉，手上也白白净净的，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没有割伤，可能是被鱼鳍扎了一下，挺疼的。”阿坚笑呵呵的说，“我第一天来，干的没有你好，今天我能不能在旁边看着你做事，等学会了，我再上手？”
“但师父说让你跟我一起做。”武志强皱眉道。
阿坚的笑容变得僵硬，“可是我不会，万一真的把手割伤就不好了。”
“那好吧，你仔细看着。”武志强打量了阿坚几眼，最终同意了。
他拎着还在扑腾的鸡走到井边，干脆利落的给鸡抹脖子，放血。
一边杀鸡一边给阿坚讲解，“你看我杀鸡的动作，在鸡脖子血管的地方来一刀，一定要把鸡血放干净，不然到时候有血腥味。”
“杀鸡的动作要快，不要左一刀右一刀，鸡吃疼会乱扑腾，到时候鸡血就浪费了。”
武志强盯着鸡血流干，一抬头发现阿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阿坚跑回来，武志强脸色不太好，“坚哥，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看？”
“我刚才尿急，上厕所去了。”阿坚随便找了个借口，紧接着就往武志强身边一蹲，笑嘻嘻的打听起来，“志强，你在这里干多久了？”
“也刚来没多久，几天而已，怎么了？”武志强一边杀鸡一边分心跟阿坚聊天。
他刚来没多久，已经能熟练的把一只鸡宰杀分割，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眼都不眨。
阿坚还是笑嘻嘻的，但忽然换上了深城的本地方言，用一种自来熟的态度撞向武志强肩膀。
“这个师父是个女老板，我刚才看了一下，每天的菜准备的不少哦，都能卖光吗？”
“差不多吧，师父手艺好，对徒弟也真心，只要你用心学，以后也能自己出去开店的。”武志强拎着鸡起身，淡淡的说道。
“要学三年。不对，不知道要学多久才能出师，出师以后还得做三年才能自己自立门户，前前后后要浪费五年左右的时间，亏死咯。”阿坚耸了耸肩膀，跟在武志强屁股后面念叨着说。
见武志强不搭理他，阿坚又问道：“店里平时能卖多少份盒饭啊，我看每天中午来的人都不少。”
“你第一天来，怎么会知道平时店里的事情？”武志强忽然问道。
一句话，问的阿坚无话可说，脸都憋的发绿。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阿坚吓得差点跳开。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武志强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拎着那只被拔了毛的鸡，砰的一刀下去，鸡头就被斩下来了。
那干脆利落的劲儿，看的阿坚毛骨悚然！
武志强平静的剁着鸡块，瞥他一眼，“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平时也不会注意这些。我是来店里学手艺的，师父愿意教我就好好学，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扯出一个笑，“你觉得五年很亏，那干嘛不找其他大酒楼的大师傅们去学？你看人家大师傅理不理你？”
阿坚听出武志强话里维护师父的意思，他闭上嘴巴不再乱问，眼里却闪过一丝轻蔑。
等武志强拿着鸡块走开，阿坚转过身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
“痴线！”
……
转眼阿坚来到店里第七天。
这七天里头，因为盒饭生意重新开花，店里又忙活起来。
凌晨时候林香秀带着武志强一起过去农贸市场买菜，上午一开门，基本就要开始干活，中午时候都顾不上吃饭，要一直忙碌到下午一点半。
一点半的时候工地会开工，工人们要干活不会出来吃饭，这个时候店里的众人才能暂时休息一会，吃午饭。
这七天里，阿坚一直跟着武志强上水台，林香秀没有特地关注这个刚招进来的徒弟，只知道他似乎不喜欢干活。
但这个阿坚态度倒是很积极，每次看见她都笑嘻嘻的喊师父。
第七天上午，连续干了几天苦活的阿坚扛不住，说自己肚子疼提前下班回家了。
他走了以后没多久，忙碌的饭点过去，林香秀带着店里其余四个人把卫生打扫干净，把中午备菜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分一分挑一挑，分别炒成几份下饭菜，又煮了一大锅米饭，招呼店里四个人吃饭。
“先别忙活了，吃完饭再继续打扫，中午我做了酸辣土豆丝，还有你们本地的白切鸡，剩下的牛肉我也炒了，酸菜炒牛肉，很下饭的。”林香秀把最后一道酸菜炒牛肉端上桌，让武志强拿来碗筷，就赶紧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在店里打扫卫生的众人早就闻到厨房里的香味了，一会是酸辣土豆丝的呛味，一会又是番茄鸡蛋汤的香味，最后是酸菜炒牛肉的肉香味，一阵阵的飘出来，勾的人根本没心思好好干活！
这会儿听见林香秀招呼吃饭，几个人压根不客气，答应一声，把各自手上的活儿收尾，洗洗手过去吃饭。
卷帘门半拉下，表示店里现在不营业，大堂的灯明晃晃的开着，照着店里亮堂堂，加上林香秀，店里一共五个人。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所有人脸上都是期待的笑容，眼神都盯着桌上的菜，旁边还有一大盆米饭，谁想吃就自己盛。
在这个时候，客气的人是抢不到饭菜的。
几个人都坐下后，李嫂看向桌子上那盘酸菜炒牛肉，她还是不太习惯。
这……这盘酸菜炒牛肉里，大部分都是牛肉，牛肉下了锅一滑就出锅，现在还保持着嫩生生的口感，一咬，里面全是牛肉鲜香的汁水，混着酸菜炒出来的锅气，传遍了整个大堂。
更别说那牛肉和酸菜上都裹满了油光，每一片酸菜，每一片牛肉，看着都是油亮亮的，脆生生的……
咕咚。
李嫂忍不住咽了口水，还不好意思的擦擦嘴，生怕自己露怯。
在别的地方，哪怕是卖给客人的饭菜都是酸菜里找牛肉，给员工的就更不提了，牛肉？想都别想！
但是在林老板这里，员工吃的肉只会比顾客更多！
“林老板……”李嫂下意识的张嘴，想说中午那块牛肉还剩下很多，放在保鲜柜里还能留着晚上继续卖呢，怎么就给炒了当员工餐呢。
林香秀看出李嫂的意思，她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筷子牛肉，这才笑着说道：“李嫂，快尝尝我的手艺。”
“咱们这里是饭店，干的又都是辛苦活，必须得吃好喝好，你们也不用想着给我省钱。”林香秀含含糊糊的说，“我不是个傻子，店里生意好，能给我赚钱，我就多出点钱给大家吃好的，你们吃饱了才能更用心的给我干活啊。”
“你们别这样，光看着我不说话，搞得好像我是个大善人一样。”林香秀举着筷子吃不下去，哭笑不得，“我是来挣钱的！开店就是为了挣钱！我招你们来也是为了挣钱！给你们吃饱了，才会更用心的给我干活！你们清醒一点好不好？”
林香秀左右看了一圈，桌子上有几个眼窝浅的，眼睛有点发红，就连武志强这个粗神经的大小伙子都别过脸不说话。
她举着筷子，想笑又不敢笑。
要说店里这几个人，什么都好！干活儿不拖拉，又讲卫生，干净利索，就有一点，几个人都爱哭，容易感动。
林香秀无奈，“你们不吃，我可吃了。一会我把肉吃光了你们哭都来不及。”
“算了算了，搞这么煽情干什么，吃饭。”玲姐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前两天我回家跟我女打电话，说了在林老板这里干活的事情，说吃的好工资高，活儿又不算累人，我女儿听完也很高兴。”
“她跟我说，遇到这样的老板是我们的福气，好好的给林老板干活儿，做好分内的工作，就算是对得起这样的待遇了！”
“我女儿是大学生，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说了我就听，所以我们赶紧吃，吃完了好好干活，争取把店里的生意做到最好！林老板一直发财，我们一直有这份好工作。”玲姐笑着说道。
陈嫂听见这话，原本感动的情绪一扫而空，笑的拿不住筷子，“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要炫耀你的大学生闺女！你三句不离你闺女是大学生！”
“那当然，我女这么出息，当然要炫耀！”玲姐立刻挺直腰板。
一顿说笑，刚才感动的氛围一扫而空，就连性格内向的李嫂都笑起来。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趁热吃着林香秀炒出来的美味饭菜。
他们这群人都是深城本地人，刚来的时候都喜欢用小碗吃饭，吃饭斯斯文文的，但干了几天活之后，直接被林香秀同化了。
现在一到吃饭的点，五个人齐刷刷的捧着大饭碗，大口大口的扒饭。
没办法！干的活儿比较累，不多吃一些真是扛不住。
林香秀第一个吃完，撂下筷子以后习惯性的舀了一碗番茄鸡蛋汤溜溜缝，一边溜溜缝一边随口问道：“现在正好有空，咱们来开个简单的会。”
“你们不用紧张，也不是讲别的，把顾客反应的问题简单讲一讲，把有问题的地方改改，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林香秀撂下碗，扫视一圈，先肯定杜桂玲这个小组长，“玲姐的工作干的很好，分配工作很到位，卫生也管理的很好，这个要表扬。”
杜桂玲挺直腰板，满脸骄傲。
紧接着，林香秀说了些工作过程中发现的小问题，其实就是一些小瑕疵，不改也没什么，改了更好，这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林香秀开这个会，真正想说的是接下来的话。
“昨天晚上有顾客跟我反应，说我们小料台的免费咸菜不让吃，免费的大骨头汤也不让人敞开了喝，我记得小料台一直是给李嫂管理的，李嫂，这是怎么回事？”林香秀皱眉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咸菜没了就补，汤没了就继续上，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我补了呀！只要看见东西快要见底我就会续上，从来没有抠过这个。”李嫂满脸不解，还带着点慌乱的说，“怎么回事，我明明补上去的。”
林香秀也皱起眉，沉吟着不说话。
她知道李嫂过惯了苦日子，性格有些抠门，一开始还以为是她拦着不让客人敞开了吃，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这个时候，就听陈嫂底气不足的说道：“我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跟李嫂没关系，咸菜和例汤她确实按时在补，这件事是阿坚做的……”陈嫂说，“前两天我看见阿坚守在小料台，有客人去拿咸菜和汤，他就会给人夹。但是他不肯多夹，只给一点点就不许人家吃了。”
“当时我看见了，还跟他吵了两句。阿坚说介绍他过来的人是林老板你的朋友，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我就没跟他继续吵。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来着，结果一直有活，就忘了。”陈嫂懊恼的说。
林香秀气得够呛，“什么狗屁朋友，那就是一个邻居，我们都没说过两句话，他敢拿这事儿跟你们充大头菜？！”
既然开了口，杜桂玲也忍不住抱怨，“对啊，他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过，他姐是你的朋友，跟你说的上话，还说他要当你的徒弟，阿坚这小子不老实，性格也没有阿强沉稳，说话总是喜欢吹牛，态度还很轻浮。”
大家七嘴八舌的抱怨开了。
陈嫂也开口了，“阿坚嘴上油嘴滑舌，喜欢说别人爱听的话，但是一点活儿都不肯干，老板你让他跟着志强上水台，但他动不动就说自己不会干，把活儿丢给志强，自己跑出去闲逛。”
“咸菜的事情也是这样咯，志强在给人打饭，他就跑到小料台去，假装自己也在干活儿，可小料台根本不需要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