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迟砚川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宝宝,陪我睡吧。”
“……”
VIP病房的床很宽。
明枝脱了外套躺下去,迟砚川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嵌进怀里。
男人宽阔的手心一下下抚摸她的后脑勺和后背,像在给小猫顺毛。
“昨天是不是吓到了?”
明枝微微一愣。
昨天的意外发生后,现场一片混乱。
迟砚川的情况比她严重得多,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他身上。
昨天他怀里的冰冷让她害怕。
而现在是温暖的,有力的。
明枝沉默下来,用两根手指揪住他病号服的一角。
迟砚川把她的手握过来,擦伤的指背上了药,但仍然有些轻微的红肿。
他眉头微蹙:“我该早点过来的。”
明枝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收工?”
“嗯。”
“那你是不是……”
“嗯,我知道。”
迟砚川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你又要离开我。”
他捏住她的下巴:“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把你关起来。”
他顿了顿:“如果他们没把我救上来,你就能彻底离开我了。”
明枝瞬间脸色微变,下意识抓住他的病号服衣襟:“你别说这种话!”
迟砚川淡淡勾唇,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某种不计后果的平静疯狂。
“只有这种情况,我才会放开你,否则,永远不可能。”
他眼神里的决绝让明枝心头一震,她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除非我死了。”
他直白地说出来,握过她的手,轻轻贴到自己的胸口,“除非我看不见你了,抱不到你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放手。”
迟砚川的眼底是近乎偏执的执着。
他温柔地眷恋着她,同时也偏执地霸占着她。
明枝怔住了,心口不受控地泛起了细密的酸涩与恍然。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的确被他不讲理地占有着,逃不掉,挣不开。
但也的确,被他爱着,毫无保留的,近乎极端地爱着。
“看到你掉下去的那一刻,我甚至后悔了。”迟砚川的声音缓缓低下去,“不该逼你,这样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来云城,不会接这份工作。”
“但我更后悔的,是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他低眸看向她,眼神带着淡淡的,压抑不住的幽晦:“早知道,就该再狠心一点,在你身体里装个定位芯片。”
“这样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明枝眼里闪过惊恐。
“我知道你不喜欢。”
他立刻改口,“从今往后,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我不会再监视你,也不会再逼你。”
“除了结婚。”
“你——”
明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最后卡在了半空,惊愕到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我要和你结婚,组建我们的家。”迟砚川认真道。
明枝深呼吸:“你根本不会改。”
“会。”
他埋首下来,在她肩窝蹭了蹭,低沉着嗓音道:“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会改,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掉。”
明枝:“……”
看在迟砚川还需要静养的份上,明枝忍了又忍,没再和他争辩下去,但也没让他抱着太久。
迟正庭和顾臻进来病房了。
明枝有点不好意思,起身穿上大衣外套退了出去。
迟砚川坐起身,看似应和着父亲的话,目光却黏向病房门口。
直到明枝的背影消失,他淡淡开口:“爸妈,我没事了,不用守着我。”
“臭小子。”迟正庭哭笑不得:“这是怪我和你妈妈打搅了你们。”
三个儿子从小被教养得必须成熟稳重,鲜少对他们做父母的露出这般像撒娇似的抱怨,倒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顾臻说:“原本我和你爸打算让你转院回岚城,但医生说你最好不要挪动,好在这儿的医疗条件不差,你先静养着,一周后回岚城,让你二哥给你做全面检查。”
迟砚川:“嗯,知道了。”
顾臻转向迟正庭:“你先出去,我和砚川有话说。”
迟正庭纳了闷:“你们母子俩还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顾臻淡淡瞥他一眼。
根本不算秘密,是你自己没看出来,怪谁?
迟正庭还是出去了,在走廊上和明枝说话。
病房里,迟砚川目光直视母亲,语气平静却坚定:“妈,如果您是想劝我放手,不必开口了。”
顾臻沉默半晌:“你和你父亲一样,又不太一样。”
当年明檀要离开,迟正庭迫于家族压力,加之明檀的心意已决,终究选择放手。
可迟砚川,哪怕明枝选择连夜逃跑,他照样不管不顾地追到这儿,甚至弄得进了医院。
顾臻眼神微不可察地软了软,表态:“你们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
下午,迟正庭和顾臻从云城离开。
顾灼两手靠在住院部露天花园的围栏边上,看着楼下开远的车子。
“我想我老婆了,但姑姑的意思说我是‘从犯’,不让我回去,要等到三哥康复出院。”
顾灼见明枝没说话,他侧头看她:“我还以为你昨天真的打算离开。”
明枝抿了口温水,淡道:“别演了。”
她抬眸直视他:“你昨天那些话,根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知道我不会走。”
哪怕救她的是个陌生人,她也绝不可能在对方昏迷不醒时抽身离开。
更何况,那个人是迟砚川。
顾灼这个人,表面看是花花公子大草包,瞧着人畜无害,实则不然。
他昨天那番话,根本就是在逼她做选择。
“我总算知道表嫂为什么愿意回头。”
“你表嫂愿意回头是因为我爱她。”顾灼坦然道。
见被她察觉出来,顾灼也不装了,他单手插兜,唇角微勾看向她。
“那你呢,愿意留下的原因是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他救了你,你心存愧疚。”
“你很清楚,一旦留下,你的四周就是天罗地网。”
顾灼抬手指了指外边:“外面全是盯着你的保镖,你再也跑不掉了。”
再也跑不掉了。
明枝心头发沉,复杂情绪填满胸腔。
不安,茫然,忐忑,最终都凝聚成迟砚川看她时的那道决然的目光。
——非她不可的决然。
*
迟砚川吃不惯医院的餐食,一日三餐都是何乐给他送来。
医嘱要求他至少卧床静养一周。
但如今刚开年,迟砚川的工作很多,那些必须由他亲自处理的工作进程,他每天都会远程处理。
明枝也带着电脑在沙发上修图。
从电脑屏幕移开,明枝用余光打量迟砚川,当他们各自安静做事时,病房里的气氛是出奇的和谐。
但只要迟砚川一张嘴气氛就变味了。
“枝枝,过来。”
“不过,你自己休息。”
迟砚川不吭声了,但还是看着她。
没一会儿,他就掀开被子下床,把她连人带电脑弄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