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副作用?
能不能推广?
理智完全崩坏确实可怕, 但没有失控, 就有一线希望啊。
实在不行可以先清空污染, 再慢慢想怎么恢复理智。就算那个时候他恢复理智, 接受不了没有污染, 想求死。
这至少也有选择的机会,是自主选择生或者死,而不是被污染裹挟着失去理智、失去意识, 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安溪脑子里迅速运转,她每年每学期都有失控的同学,很多失控同学都是她带领同学清理上交的。
安溪做这件事很熟练, 她清理垃圾可以习以为常,但对于失控污染这件事永远没办法习以为常。
安溪看待人影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黑雾裹着人影来到安溪面前,安溪看到人影里镶嵌的三把砍刀,它们没有理智,疼痛哀嚎之后是更加扭曲疯狂的呓语。
安溪极速后退,双手分别握着两把砍刀。
她一共带出来六把砍刀,救小小的时候投出去三把,那三把钉死在人影里,不知道取出来还能不能使用。毕竟只是普通的砍刀,上面或许附着一星半点的污染,那也只是空气里存在的污染依附上去的。
除了砍刀之外,安溪还有一根两米长的皮鞭,是村里一个婶婶用天生污染野兽的筋制作的,攻击性极高,能轻而易举抽破具有皮肤污染的野兽皮。
安溪只在得到的时候用它赶过猪群,她因为自小打架的原因,更喜欢近距离肉体纠缠打架。
安溪细数着能用的手段,背后恶臭的污染自上而下的笼罩而来。砍刀在手中飞快翻转调整位置,安溪加速往前拉开距离的瞬间,扭动身体,将砍刀甩出去的瞬间,冲入黑雾中。
砍刀穿透缠绕在一起的人影中其中一张人脸的眉心的同时,安溪握上镶进人影里的三把砍刀中的一个。
刚一握上刀柄,安溪有种被刺伤的疼痛,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刀柄进入了她的体内,但因为某些原因又顺滑的出去了。
安溪无暇顾及这点意外,她没有感受污染侵蚀,行动立刻大胆起来,将左手上的砍刀刺进人影身体里,两只手分别抓着两把砍刀刀柄,一脚蹬着人影,用力往外拔。
她力气不小,救人的时候又用了十成的力气,砍刀刀刃全部刺进人影骨骼里,想拔出来就很困难。
安溪一脚蹬着都没拔出来,抬手将临时刺进去的砍刀抽出来,开始人体分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安溪嘴里道歉,动作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甚至觉得站着不方便,将人影踹翻了。
“谁能想到呢,你看起来这么唬人,对我同学伤害这么大,但我对我没用啊,我免疫。”
安溪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免疫,但她不在乎,她将人影踩在地上,弯着腰左手握着刀柄,右手用抽出来的砍刀去挖手下刀柄的刀刃。
她说话欠揍,动作却很小心谨慎,比起之前动作狠戾,现在很仔细在不伤害人影的情况下把刀刃附近的人影躯体分割开。
安溪分割出来一条胳膊,忽然道:
“你一直往我身体里传送什么呢?”
“精神污染。”
声音是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安溪一回头看到站得很远的谷听双。
“嗨。”
安溪打了个招呼。
谷听双没办法靠近黑雾,快速跟安溪解释:“黑雾是从人里生出来的,黑雾聚集到一定程度后将人包裹起来,人就不断扭曲缠合在一起。”
“我们只要与他们接触,哪怕是隔着东西接触到,都能感受到精神污染的痛苦。”
“你一点也没有感觉,或许是完全不信神的缘故。”谷听双猜测。
很荒缪,他们都知道神是信仰,也知道有“神”行走必然是人,但这种精神污染,他们依旧不能抵抗。
安溪已经能够看到砍刀的刀身,听到谷听双的话,立刻道:“不是哇!我信神的!我信我们山的山神!”她强调:“非常信!”
谷听双不太信。
她沉默片刻问:“如果只剩下一个食物,你选择自己吃还是给你的山神?”
安溪虔诚道:“山神会高兴地看着我吃。”
谷听双问:“你认真的?”
回答的内容像不信,表情神态又虔诚的像个狂热徒。
“当然啦!”安溪道:“我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在信我们的山神,每年祭祀都是我亲自准备祭品。”
安溪说着低下头重新看向砍刀刀身,刀身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腐坏,而是刀身表面黏附着黑色的雾气。
安溪将砍刀抽出来的瞬间,被她压制的人影忽地开始挣扎起来。安溪一脚踩实了,似有察觉抬起头就看到远处另一团黑雾包裹的人影朝她飞速而来。
安溪就说怎么感觉人数不对,原来还分开两批。
安溪踩着的人影疯狂挣扎着,听不懂的呓语也越来越尖锐急促,隐约能听到一些字音。
两团人影越是靠近,安溪就越能感受到进入体内的污染停留时间越长。
她颠了颠手里的砍刀。
脚下人影似乎察觉到什么,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
安溪加大力度踩住了脚下的人影团,手中砍刀如箭一般射出去。
她投掷出去砍刀后没有等待结果,而是拿出皮鞭,将人影绑起来。
“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好奇这河水里到底有没有危险,有什么危险。”安溪拉着五花大绑的人影团到河边,远处二号人影团被砍刀击中停下动作。
“你们肯定不会告诉我答案,所以我请你们演示一下吧。”
安溪说着就要将人推进河水里,就在她动作的瞬间,人影里黑雾陡然腾升,眨眼间将安溪整个人包裹其中。
“求神保佑”
“下雨吧”
“求求神下雨吧”
“为什么之前都能下雨!现在却不行!”
“祭祀”
“祭祀”
……
安溪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情绪,祈求的、恐惧的、愤怒的、怨恨的、充满希望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将她淹没。
安溪曾经受过这种情绪,在情感面具的世界里,但在那里情绪是属于情绪主人的,安溪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而现在,这些情绪就像垃圾一样倾倒在她身上,哪怕是正面的祈求也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牢牢捆住。
安溪……
安溪犹豫了下,坦然道:“很抱歉,我没办法感同身受,这些情绪也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它甚至没有学校的铃声吵。”
没有人回应,安溪往前踏出一步。
眼前场景忽然变了,她好像坐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声音从她脚下传来,谦卑的、憧憬的、崇拜的、狂热的,每一句都包含着浓烈的狂热爱意。
声音似烟似雾飘飘然从安溪脚下升起,匍匐到她身前,跪拜俯首。
安溪猛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像个弹簧直接弹跳出去,发出几乎惊恐破音道:“折寿啊!”
似烟似雾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方都保持一种尴尬的沉默姿态对峙。
“你到底要干嘛?”安溪警惕道:“是不是要害我!出来咱们一对一决一死战!”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缕黑与白纠缠在一起,却又黑是黑、白是白,黑与白分明的烟雾升起。
“他们敬你爱你将你视为高高在上的神一样供奉,你不喜欢吗?你想要什么,自有他们求着为你奉上,你不喜欢吗?你什么也不用做,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与污染。你不喜欢吗?”
安溪面色古怪,十分不解:“我为什么要喜欢这个?”
“我给你什么错觉让你认为我会喜欢这个吗?”
“你不喜欢?”烟雾缠绕在安溪身上,“没人会不喜欢,它是世上最无害最毒的精神污染,只要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戒掉。”
安溪好奇捏了捏烟雾,捏了个空,它就像真正的雾气被捏住后迅速散开,又很快重新聚拢在一起。
安溪瞪大眼睛,捏捏松松,松松捏捏。
烟雾:“……你在做什么?”
“听你说话呀,你说得我听不懂,也不太想听,但是直接打断你好像不太礼貌。”安溪直白道,“你这个真有意思,是跟污染有关吗?我能学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成了他们的神,你自然就能学会了。”
安溪又捏了捏。
“你又怎么了?”烟雾。
“我不喜欢听。”安溪道,“但我听明白了,你想让我当他们的神,或者说,你想让我取代你成为他们的神。”
“我不愿意。”安溪道:“我有自己的神,我不会信别的神,也不会当别人信的神,或者,你跟我信我们的山神吧?”
安溪说道这里忽然兴奋起来,她抓不住烟雾,双手虚捧着烟雾,虔诚道:“安息山山神,一位集全世界所有最美好词汇的伟大神灵。祂教导我们善良、坚韧、努力、不屈;祂看着我们劳作与丰收,失败与成功;祂告诉我们再陡峭的山峰都要站着爬,跪着只会掉入山底。”
“你在意有所指。”
安溪没有否认,笑嘻嘻道:“我刚有感而发自己编的,你喜欢吗?不喜欢我还有其他的款式?”
烟雾聚拢在一起,成为一团飘浮在安溪掌心,发出轻柔的声音:“真是小孩子,天真又可爱,你会知道‘神’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
安溪很不喜欢对方语气中的笃定与居高临下,她低下头问:“‘神’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现在在做什么?”
烟雾所有的展示与发言都在引诱安溪升起想要成‘神’的欲望,他没有否认过安溪所说得“取代他成为神”这个观点。
无论是他是什么原因想要让安溪取代自己,都说明他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不就是在拒绝做‘神’吗?
而安溪从头带尾只有一个态度:拒绝。
烟雾砰然炸开,安溪没想到烟雾捏不住握不了炸开时却有强劲的气流,她反应再快挡了一下仍旧被冲击到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睛时,安溪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是干枯的河床。
就在这时,安溪身后有声音响起:“怎么停下来?快跟婶进去,这天越来越热了,咱们进去婶给你切瓜吃。”
安溪脑子还没回过神,嘴巴已经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