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辛然做动作时,眼睛里没有倒映出安溪的身影,这代表她此时依旧是看不清楚的。
安溪知道沐辛然的意思,下意识就要保证自己会乖乖躺下,刚一张嘴意识到沐辛然听不见,连忙躺好用行动证明自己老老实实的。
安溪躺好后,心情非常复杂。
一个被提醒跑路,依旧会拉着她的丸子;一个听不见看不清也记得让她不要违反午休规则的沐辛然——她们这样弱小,又这么……
善良?
安溪思索半天,还是觉得这个村里骂人的词最合适。
安溪在家也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迷迷瞪瞪中她还在想这群转学生的事情。
……
【几分钟前】
尖叫声响起的瞬间,沐辛然有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疼痛占据大脑足足七八秒钟,疼痛退去后,她就发现自己看不清也听不见。
但她没有忘记接下来查寝,沐辛然只能努力平缓呼吸,将注意力从视觉跟听觉上分散出去,尽量不去思考五感失去多少又会不会复原,避免处于惶恐不安的情绪中,违反寝室规则。
注意力一分散,沐辛然本应该对副本进行复盘,避免惊慌失措的逃命过程忽略某些线索,同时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但她脑子里想得是安溪,安溪身上有很多古怪的地方,这些异常不是单单一个文盲就能解释清楚的。
更像是,安溪有一套自己的认知,这套认知不仅仅是针对【魇界】,还影响了她的生活跟性格。
难道她自幼生活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这个环境给她灌输了不同外界的思想与知识?
沐辛然感觉身体所有的异常都感受不到了,她有一个令人齿寒的猜测——实验品。
蓝星有九大区,每一区里都存在很多极端分子,他们藏在阴沟里建造令人发指的基地,人在他们眼里是最好的实验品。
安溪或许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卖成为一个实验品。
沐辛然正想着安溪,忽然感觉到什么,她意有所查地抬起头,这么一动,那些刻意忽视的疼痛再次袭来。
沐辛然听不见安溪的声音,也看不清的脸,但她可以确定安溪不可能安安静静,所以头顶这一坨人形轮廓应该就是安溪。
沐辛然伸出手。
模糊看到安溪躺平后,沐辛然松了口气,也躺好闭上眼睛,呼吸声传入耳中,很匀称很轻,只是听就能想象到呼吸声的主人已经陷入沉睡……
她能听到了?
沐辛然悄无声息移动左手手指,搭在右手脉搏上,借着默数脉搏次数清空思绪。感受到手下脉搏跳动频率加快,她轻轻吸气又吐出去,努力平缓情绪。
这么一进一出只进行了三个回合就戛然而止,因为沐辛然发现她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相反另一道不知来源的呼吸却又是那样的清晰可闻。
谁的呼吸?
沐辛然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慢慢放轻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一道呼吸传入耳中。沐辛然听到两道呼吸,一浅一重,重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听起来有种湿漉漉的粘稠感。
沐辛然呼吸渐渐急促,手下脉搏跳动的频率也极不规律,时快时慢,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贴着耳朵,一下,一下,又一下——
“砰”
“砰”
“砰”
耳朵被心跳声震得生疼,湿热粘稠的触感黏着耳廓,舔舐着耳轮往耳朵里钻,呼吸钻进她的耳朵里了。
不,是心脏钻进去了。
不,是呼吸……
是呼吸?
还是心脏?
沐辛然的意识开始恍惚,她分不清呼吸跟心跳,搭在手腕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紧闭的双眼疯狂颤抖着,就在即将睁开的时候——
“咚!”
撞击声骤然响起,杂乱扰人的呼吸与心跳声音全部戛然而止。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一浅又匀称的呼吸与一重而急促的呼吸交错出现。
沐辛然混乱的思维恢复清明,她再次闭紧双眼,手指搭回右手手腕,感受着略带急促的脉搏跳动,这一次她确定自己听力恢复过来,分清楚了呼吸来源。
一道是沉睡的安溪,一道是她自己。
她差点被自己跟队友的呼吸声逼疯?
沐辛然刚这么想,耳朵似乎又有黏腻的湿润感,她立刻屏气凝神,不再去想呼吸的事情。
唤醒她的撞击声好似是从对面传来的,床的对面是——衣柜?
不知道为什么,沐辛然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安溪塞进去的塑料袋。红色不透明塑料袋勾勒出球的形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沐辛然总觉得那个形状很熟悉,好像每天都能看到一样。
是什么呢?
第14章 午休
粘稠的,湿润的呼吸在往耳朵里钻。
安溪抬手摸到放在枕边的红绳往耳朵里塞,整个过程中她的呼吸、心跳频率没有任何变化,眼睛都没睁开,动作娴熟至极。
这是身体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没有成百上千次的训练,不会有这样的肌肉记忆。效果也很显著,红绳堵住了入口,呼吸声就变得若有若无。
安溪睡得很熟,异常的呼吸没有影响到她,沐辛然那边的动静没能吵到她,那道将沐辛然救下的撞击声,同样也没能将安溪的眼睛掰开。
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把她从梦里揪出来,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凉丝丝柔滑如蛇般的触感贴着安溪小腿往上游动。
安溪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腿,那东西停下动作,她就不管它继续睡。
过了半分钟,安溪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沉睡之际,触感再次往上攀爬,它似乎知道安溪已经熟睡,这次不再是贴着肌肤,而是直接在安溪身体上游行。
小腿、大腿、小腹、胸口、脖颈、下巴……它在唇上摸索,从缝隙中钻入,被挡在齿舌之外。
一只手从单薄的被褥中伸出,安溪在脖子上摸索两下,扯下蛇一般的东西缠绕在手上。安溪将手伸到视野内,眼睛眯起一条缝看清了偷袭者——一把手腕粗的黑发。
安溪没睡好的大脑有些混沌,过了会儿才顺着黑发看向床尾的三号床。
三号床上长发室友背对着她坐着,黑发披散在后背,铺满她身后的床铺,一部分搭在床栏上垂落下去,还有一部分顺着床头床尾爬到安溪床上。
被褥下,安溪的四肢躯干上爬满了这些黑发。
安溪打了个哈欠,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什么,扭过头看向门,看到门窗外宿管那张严肃的脸,瞌睡瞬间没了,腾一下回正身体闭上眼睛。
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安溪看到长发室友仍然坐在原位。
果然是关系户吧?
一定是关系户吧?
查寝的时候都坐着不动,该不会是宿管的孙女吧?
所以长发室友上课的时候提醒她“不要搓澡”,其实是跟她的宿管奶奶保持“统一战线”?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她跟沐辛然之所以除了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什么动作都不敢做,是因为她们并不知道具体就寝规则。但是长发室友不是转学生啊,她有可能知道具体规则,所以有恃无恐啊。
这样的话,找室友询问、上位得到信息、自己以身试法,有三个得到该校信息的办法。
安溪想着有的没的,扯着黑发在手里揉,黑发触感不太好,像潮湿的苔藓。安溪也不嫌弃,抓着抓着睡着了。
……
安溪醒得时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铺天盖地的黑发,头发垂落在她身上,正上方黑发源头的缝隙中,隐约露出苍白的肌肤乌黑的瞳孔。
安溪眨了下眼睛,立刻笑起来,兴冲冲打招呼:“室友中午好!你睡得好吗?”
室友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望着安溪。
下一秒,安溪闷哼一声仰起头,脖颈之下,安溪盖着的薄被,像被放进抽走空气的压缩袋,迅速收缩起来,红底绣着绿叶的薄被勾勒出人体的轮廓。
安溪梗着脖子,身体被紧紧束缚在被子下,很头疼看着面前的室友。
落在安溪肌肤上黑发像一丛丛垂落而下随风飘荡的藤蔓,从肌肤上轻轻拂过,安溪吹了口气,将落在嘴边的头发吹走,对室友道:“室友,下午还有课,你记得吗?”
话刚说完,安溪就感觉束缚更紧,她吐出口气缓解不适,无奈中又有些跃跃欲试,“好吧,好吧,我跟你一起玩。”
她就说嘛,宿管第一面这么热情,新同学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
原来欢迎仪式放在现在了。
大城市的朋友是比他们那的会玩。
安溪勾了勾手指,大致能够感受到身体上被一层层麻绳般的黑发绑着,只是不知道黑发怎么做到将被子当成容器,并且抽走“容器”里的空气的。
只是玩闹,没必要伤害同学。
安溪很快有了主意。
然而就在她思考的时间,轻轻拂过仿佛无害的发丝,如线虫般往肌肤上钻洞往血肉骨里钻。安溪感到针扎般的刺痛,不仅仅是露在外的面部肌肤,被子里的身体也有刺痛感。
安溪侧过头,尽可能绷直侧颈,露出更多肌肤,让更多发丝落在侧颈钻入其中。
蟒蛇污染主要在后背,脖颈后肩效果没有那么明显,需要一点时间。
等待蛇纹被动的时候,安溪也没闲着,“说起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室友你的名字呢。咱们两个也太有缘分了吧?你看哦,我们在同一个宿舍,又在同一个班级,最后还是同桌!天呐天呐!你不知道我在教室里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
安溪说话一个气口都没留,自顾自就把自己说到高兴了,说话的时候还没忘记沐辛然,放了点注意在那边,用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奇怪的是,沐辛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安溪听着呼吸心跳正常,还以为人没了。
安溪一心二用,平等关注每一位室友。
“室友,我们注定是朋友呀!”
三号床室友悬浮在安溪上空,在安溪嘚嘚说个没完的时候,黑发缝隙中露出的瞳孔里流露疑惑,很快,遮住眼睛的黑发朝两边涌去,将室友两只眼睛完整露出。
室友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身下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嘴巴停止动作,声音也戛然而止。室友眼里的疑惑还未曾退却,被褥下黑发先一步如潮水般退去。
她感受到头发传来炽热的灼烧感。
黑发散去,被褥恢复如初,安溪舔了舔干巴巴的唇瓣,掀开被子,活动了下手脚坐起来,红绳顺着她的动作掉落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