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污染同源,一个是宿主同生。
前者就是安溪有微微的黑发污染,可以以此伪装成微微的污染气息;后者就是汪桃跟汪石,双生子因为本人气息相近,生出污染后也会有相似的气息。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朱老师的污染跟熊的污染是同源?还是说朱老师跟这头情绪稳定的熊是兄弟?
第87章 员工楼[21]
安溪将堵住嗓子的石头掏出来才发现不是个石头, 石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吓得凑过来看热闹的安邦连忙往后撤。
安溪将腐蚀烂的手套连着粘黏的血肉一起从手上撕下去。一边撕一边探头研究地上的石头,一边说:“奇怪呀奇怪, 说它只腐蚀血肉, 我手套也被腐蚀了,说它无差别攻击吧,在地上又没动静。”
安邦看着安溪手上烂得血肉模糊一块, 呲牙咧嘴仿佛疼得是她自己。
安溪习以为常熟练用清水冲干净,涂上虞老师药膏,就算是处理好了伤口。
她给熊灌进去半瓶,从双口老师要来得班主任同款低配版蓝宝石饮料。剩下半瓶安溪也没有浪费, 给自己灌进去了。
处理完病人跟医生也就是她自己之后,安溪蹲下去研究这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石头。
石头有婴儿拳头大,外表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那种石头, 污染气息跟没有一样。就这么普通的样子, 难以置信有这么厉害的腐蚀性。
安溪想着伸出手, 被熊爪按下, 紧接着安邦也过来扒着安溪的手。
安溪感受着一边是沉重的拒绝, 一边是吵闹的拒绝。她感到非常奇怪, 为什么她关系近一点的朋友, 不论是什么形态身份, 总会在这种事情上达成一致。
沐辛然在楼上睡着,这边还能再遇到两个,其中有一个还是个幼崽!
“我没想吃。”
安溪下意识道。
说完她就感受到两道比熊爪还要沉重的目光。安溪也不是过去那个刚下山的小姑娘了, 她对山下人的心理也多少有了解,当下就知道自己回答错误。
“我是说,我没想碰。”
她熟练换上一张无辜天真又真诚的表情, 诚恳道:“我就是想要试试它,看看它会不会咬我。”
情绪稳定的熊脸上,扯出一个很易察觉的无语。
安邦看着安溪的眼神渐渐从敬畏疑惑变成此刻的看小孩子不懂事。
安邦指着安溪的手上敷着药膏的地方,又指了指石头,然后捂住自己的手,一阵痛苦哀叫后倒地歪脖子闭眼。
然后猛地跳起来,指着安溪叽叽哇哇。
非常好懂,安溪想不理解都难,她再三发誓自己真的不碰,才获得自由。
熊爪刚一离开,安溪就看到石头嗖一下从地上飞起来往安邦脸上冲,安溪眼疾手快伸手挡住。
安邦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溪握着冻了一层冰的石头,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了,我没想碰。”
安邦指着石头哇哇叫,熊也睁着眼睛看石头。
“它的污染应该就是堵嗓子的。”安溪猜测,“它刚刚是想要去安邦嘴里。”
石头飞过去的时候,安邦正张着嘴大叫呢。
安邦立刻捂住嘴巴,紧接着想到什么,跳到安溪肩膀上,捂住安溪的嘴巴。
安溪不受影响继续道:“所以它的腐蚀条件应当是:将它从嗓子眼掏出来的所有东西?”
安溪说着毫无预兆手指猛地一用力,石头连着冰层一起碎成渣,安溪对安邦道:“放火。”
最后一点渣也烧干净了。
安溪并不在意这块石头的来历、特性、烧掉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要不是好奇这玩意污染是什么,取出来之后就会烧掉。
她问熊要不要新牙。
她是不会补牙,但是她可以把牙拔掉换成别的东西按上去啊,反正只要不影响咀嚼功能不就好了?
安溪一时间想了很多种新牙齿材质。
熊不知道是思维迟钝还是在想什么,半晌才摇摇头。
安溪也没有勉强,只是说道:“有需要就叫我,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是要报酬的。”
熊鼻腔里喷出热气。
安溪看着熊,有心询问他认不认一位姓朱的,在启航高中做老师的人。
于是安溪直接开口询问了。
因为熊不能说人话,安溪问完之后非常细心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熊脸看,一团热气从熊的鼻腔里喷出来,随后熊就闭上了眼睛。
安溪:“朋友,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哇,认识的话,咱们还能盘一盘关系呢!”
朱老师自从周五课上被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导致安溪无从得知朱老师的污染到底怎么回事。
说容纳成功吧?到现在都使不上来。
说容纳失败吧?确实成功了。
现在有一个类似污染的,安溪就想交个朋友,然后交流一下。当然啦,她也不是空伸手的哇,她也有很多污染经验的,就是不想要这种经验,食物交流她也颇有心得啊。
“我可以免费给你补牙。”安溪诱惑道,“你想要什么效果的都可以商量的嘛。”
比如安溪之前就想过要一口能自己说话的牙齿,这样又能吃又能说。
污染世界,什么都是有希望的嘛。
熊没有搭理安溪。
安溪超大声唉声叹气,叹完就道:“你还年轻不知道没有牙齿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在这边装模作样叹气,安邦在她头顶搭戏,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捂着嘴巴,热闹非常。
熊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安溪只好暂时放弃探究熊跟朱老师是什么关系,这个伟大将注意力落在其他动物身上,她在想既然熊的嗓子里有石头,其他动物嗓子里有没有呢?
想到就验证。
安溪走进最近的狼,温柔道:“你好,治疗。”
在狼还没有反应过来,安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开狼嘴,压制住狼释放污染的爪子,最后在嗓子里看到了同样的石头。
她这次直接冻上石头,取出来之后甩到空中,安邦的火焰紧随其后。两人事先没有任何沟通,配合的却是极其默契,不到一个小时就处理了整个房间里动物嗓子里的石头。
在清理石头的过程中,安溪发现十几只失去生命体征的动物,他们的身体还温热着,体内本就稀薄的污染却开始消散。
安溪收敛了死去动物们的尸体,有脏污的清理了脏污,没有的也梳理了毛发。她不知道这些动物里有几个是人,有几个真正的动物,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都是受了苦难的生命。
安溪将头发松开重新绑好,脱下沾染血污的鞋袜,用清水洗干净脸与手脚,在脏污的校服外披上一件外袍。
那是一个非常宽大的外袍,黄土为底、奔腾的白色河流边是点点红花,乍一看很像是教导主任穿得那件长袍。细看就会发现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安溪外袍的黄土底色上时不时有一点绿色,比如安溪外袍的白色河流是河水的颜色而非骨骼的颜色,又比如安溪外袍上生机勃勃的红花,是教导主任长袍上所没有的。
相似的款式,类似的配色与图案,教导主任的长袍是死亡,而安溪的外袍是生机。
这是安息山的祭服,也是送别死亡迎接新生的礼服。
安溪披着祭服,如一只不断展翅的鸟围绕着亡者飞舞,苍白诡异的曲调从她口中发出,不像人声倒像是飞鸟走兽的鸣啼。鸣啼时高时低,自由又昂扬,像兽奔回山林如鸟飞向天空似鱼游进深海……生灵回到归处。
安溪动作越来越快,黄土中的河流仿佛活了过来,河流围绕死者奔腾咆哮——
一声尖锐的高昂声中,长袍自安溪身上飞出落在亡者身上,安溪立在旁侧鞠了一躬,安邦的火焰自安溪身侧飞出落在河流之上。
火焰腾然升高,顷刻间便将外袍与尸体焚烧殆尽,火焰随之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其他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一切,火焰燃烧的时间并不长,但烧进了每一个注视着火焰的生命的灵魂中。
……
安溪换上干净的鞋袜,装起来脏兮兮的鞋袜密封好,准备找个时间清洗。然后她拎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蔫了的安邦,一回头对上上百双眼睛。
安溪眨了眼睛,疑惑道:“怎么啦?”
今晚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两个植物房间没去,安溪有一点急着赶进度。
“那是,什么?”生涩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动物群中响起。
“你会说话!所以你认不认识朱老师……”安溪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道自己没有回答问题,“好的对不起,你问我什么来着?哦哦对,那是送别舞,好看吗?是我从鸟身上学的。有一种鸟会在野兽即将死亡的时候在半空围绕飞舞,我以为是送别,后发现是等待进食。”
“也算是一种送别吧。”
反正祭祀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准备的,解释权归她所有。
安溪道:“长袍上代表着我的家乡,在我家乡里河流会将亡灵送回到山神身边,等到春花烂漫、夏叶葱郁、秋果累累、冬雪绵绵……她或者他或者它就能够顺着河流重归人间。”
房间里陷入沉寂。
安溪感受到氛围的沉重,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想了想问:“你担心他们不喜欢我家乡的河?不喜欢我家的神?”
她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想想也是,她家的祭祀只能送她家的人。不过也没办法呀,安溪也不知道这些灵魂的来处,没遇到就算了,撞到了又有时间,送一程也是祝福嘛。
她想说这是一个仪式一个祝愿,但是她感觉他们,还活着的这些生命,似乎需要这个是真实的。
安溪安慰道:“没事的,不喜欢大不了就离开嘛,我家来去自如的。”
熊沉默看着安溪,他发现安溪似乎是认真的,她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了死者所以就做了祭祀。
是的,哪怕安溪没有明说但是他,他们,能够感受到这是一场祭祀。
熊在还不是熊的时候,听过祭祀的传说,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一场仪式与神灵沟通。但他所了解的祭祀大多都是祈求,祈求从神灵身上得到些什么。
安溪的祭祀却不同,他们感受到了向上的自由,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机,感受到了浓厚的情感与祝福。
“需要什么条件吗?”又一道声音响起,生涩僵硬的如同沙砾不断磨伤的声音,“我不怕被烧死,还是需要先死?我现在可以去吗?”
安溪心脏猛地一跳,惊悚地看向发声者,更令人惊悚的是,她看到太多太多不同的动物脸上出现的相同的人性化的情绪,那种神态分明在说:只要你说行,我现在就去死。
“不!”安溪当即道:“亡者有亡者的路,生者有生者的路。”
她对上那些想要走亡者路的生者,坚定肯定道:“我发誓,我家真不用死过去。”说完她哭丧着脸:“求求,不要死哇。我不想成为第一个跳完舞,把人跳到想死的反面教材。”
安溪说着眼泪都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