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相互侵蚀遏制,安溪感觉脸皮都要被撕裂了,但她的眼睛亮的吓人,她发现右眼污染的污染侵蚀放慢了,但是“工作”没慢。
发现这一点之后,安溪就不断协调输入污染,同时飞快寻找光团。
一个又一个光团飞速从她的视野里后撤,这个感觉就像她坐在急速行驶的列车上,窗外的景色在视野里极速后撤。
透明停在半张脸的进度后,在某个瞬间停止向另外半张脸侵蚀,它转而往下,后背有蛇纹污染,安溪故技重施再次拦住了右眼污染的透明。
为了尽可能延迟右眼污染不断透明化的时间,避免右眼污染发现蛇纹污染也侵蚀不动,转而再换方向从右耳往下侵蚀。
安溪开始减少对脸上另外两个污染的污染输送,后背污染是被动,她一开始要测试在不输送污染的时候,右眼污染能否侵蚀动蛇纹污染覆盖的后背,一点多余污染都没给。
蛇纹污染拖住了右眼污染的透明化速度,但安溪感觉如果没有外物干涉,蛇纹污染透明化是迟早的事情。
安溪开始新一轮平衡。
在她的右半个头、半个脖子、一部分肩膀安全透明化消失的时候,安溪右眼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校车的踪迹。
校车占据安溪全部视野,然后是隐隐约约有三道身影。
刹那间三道身影开始透明化,安溪连忙断掉右眼污染。
压制住右眼污染,强行令右眼污染休眠之后,安溪回忆了下校车的样子,确定对方没有什么损失之后,深吸一口气——
警戒污染!
启动!
她舒展身体,引导飘散的污染往她身体里流动。
她无法控制身体,无法移动,无法突破光团限制,无法去寻找已经定位到位置的校车。
“但我有个好主意。”
她说。
在不断响起的回声中,她继续说道:
“只要容纳了你,容纳越多,我对你的掌控越多,我的限制越少。”
校车安全,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容纳这个污染。
无数流动的污染涌入安溪体内,侵蚀她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安溪大冬天在结冰的小溪跳绳,结果掉进结冰的溪水里的冰冷,吐出的呼吸都带着森森寒气,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冰冷之后是无尽的静,那是一种极具有压迫性的孤寂。
是安溪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她的牙齿止不住打颤,仿佛要从打颤的声音中汲取一些声音来打破寂静。
但她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牙齿打颤的声音,也听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回声。
她眨了眨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张了张口,口腔里只有冰冷的寒气冒出。
第116章 回家之路[6]
黑暗与寂静, 这两个严禁规则所相关的污染,在此刻呈现的淋漓尽致。
从第三视角来看,安溪整个人表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仿若黑色冰霜的物质, 持续冒着冰冷的寒气。
她的右眼与右脸完全透明化, 简单来说,以肉眼的观感她透明化的部分是完全消失的状态。安溪剩下的左眼不知什么闭上了,旁边眉骨处笼罩着黑色雾气般的红花摇曳着, 根系渐渐浮现在左脸肌肤上。
若非胸口尚有起伏,不会有人会认为她还有生命体征,这看着已经不是人刚去世,而是已经冷冻过有一会儿了。
作为当事人, 安溪感觉尚在承受范围之内,冰冷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每年冬天都到小溪蹦跳, 每年都要挨一顿掉冰溪水里的打, 后来她容纳冰霜污染, 是直接把冰霜污染宿主——一只活跃于冰层中的小虫子整个误食, 冻到昏迷, 三天两夜后才苏醒容纳成功。
真的是误食, 不是故意生吃虫子的, 是她在吃冰的时候, 不小心吃进去的。
当然,也没少这一顿打。
……
安溪仔细感受发现,这里的寒冷并不以冰、冷之类的因素为目的, 它的目的是暗与静,寒冷只是衍生后的产物,因此这点寒冷对安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静与孤寂。
从小到大,她一共体会过四次寂寞。
一次是在山上,每一次周围静下来的时候,她都感觉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但这种时候并不常常出现,山上的人也好神也好,都偏爱于她。
只要她闹出动静,哪怕只是“哇”一声,就会得到回应。
所以她的确恐惧孤寂,但也仅仅只是畏惧,她知道她拥有有足够的爱去支撑她的勇气,她知道只要她“哇”一声,就会得到所爱之人的回应。
她不畏惧恐惧。
这也是她在第二次启航里遇到情感面具污染侵蚀时,不受影响的原因。
足够的支撑与信任。
第三次是朱老师的污染,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污染,整个人仿佛被世界遗弃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孤寂是他的伙伴,饥饿是他的食物。
安溪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从朱老师那里吞食的污染,朱老师自那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人前,安溪也没办法找当事人请教。
她之后遇到熊,在他身上感受到和朱老师污染相似的气息,一开始熊一直没应答,在她成功拿下员工楼后,熊终于愿意说了。
“我不知道你说得是谁,跟我同一胎兄弟有几百。”
安溪就没有再继续问。
几百个兄弟,这一听就不是如同生育污染能做到的,这得是那个可怕的存在即为失控污染的繁殖污染能做到的事情。
繁殖污染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无限制污染所有接触到的生命不断繁殖,这里繁殖出来的生命,也会成为新的被污染的对象。
安溪没有去问他是怎么从繁殖污染中逃出来的,但熊主动告诉她繁殖污染的位置。
“那个地方叫[母体],失控污染已经被清除,但污染从不会彻底消失,没有人知道现在那里还有没有失控污染。”
“看你不是个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的人,之后听到[母体]一定一定一定要躲开!是躲,不是冲,明白吗?”
安溪又不傻!
这种恐怖的污染,她怎么可能凑上去!
总而言之,第三次寂寞,确实冲击到了她,但对安溪来说那个污染的恐怖之处,饥饿是大于孤寂的。
理由依旧是足够的支撑。
现在是第四次,这一次感觉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在于她的感觉不像是被污染侵蚀产生寒冷与孤寂,而像是就身处在又寒冷又黑暗又孤寂的地方,是外界环境的影响。
理智上,安溪又很清楚她现在所在地,可以说是一个未知空间,也可以说是惩罚专用空间,是她在违反那个未知地区的规则之后进入的惩罚专用空间。
她也清楚这个空间里都存在着什么,尤其是在右眼污染使用之后,她看清楚了光团里的东西,对这个空间的认知就更清晰了。
理论上她此刻就在光团里,还是荧光的光团里,光团里或许有寂静与寒冷,但怎么会有黑暗?
安溪杂七杂八扩散思绪,以此抵御孤寂污染侵蚀,但很快她的所有思绪就仿佛被冻结一般戛然而止。
她被一道声音夺去了思维,那是一种很空灵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从远方遥遥传来。她被声音吸引,灵魂仿佛都在向声音方向而去。
隐隐约约之中,她好像从这道没有任何明确词与字的声音里得到了信息。
跟着它。
跟着它。
跟着它离开黑暗与孤寂。
跟着它奔向光明与自由。
跟着它。
……
忽然,呼唤般的空灵声音中,出现一道熟悉人类的,嘶哑到刺耳的尖锐声音。
*
安溪半张脸下充满红花的根系,扭曲狰狞的根系在皮肤下蠕动爬行,犹如虫蛇。
脸上细细的花枝,支撑着被黑色雾气笼罩着的红花,如果安溪是睁开眼睛的,那么她就能够看到:笼罩着红花的雾气在不断融入倒披针形的花瓣当中,花瓣皱波状的边缘已经有斑斑点点的水滴状黑点。
表面看这似乎是红花在被雾气侵蚀,但实际上,安溪若是清醒的状态,她就会感受到是红花在吞食雾气!
此刻在安溪没有意识的时候,红花正在对下根系吞食着安溪的血肉与污染,对上花瓣吞食着笼罩它的雾气。
在花瓣完全变成红黑色之前,安溪倏地睁开眼睛,她的脸上浮现出情感面具,面具正不断吞食着周围的情绪。
意识里在声音吸引安溪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静静的声音,很尖锐嘶哑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安溪曾经听过的静静的声音,但她一瞬间就确认那就是静静,她从未面对面见过的好朋友。
同时,她触发情感面具的污染,以污染去吞食情绪,在负面情绪消失之后,她快速且顺利容纳成功了这个空间的污染。
“怎么能自己加餐呢?”
安溪伸手抓住左脸上红花的花枝,强行要将红花拔出。这朵花太大了,现在又学会偷吃,万一它每天半夜偷吃把她吃瘦了怎么办?!
她每一块肉都是自己努力吃出来的!
然而在安溪即将用力的时候,花瓣忽地晃了晃,就像是在蹭贴安溪的手。
“好吧。”
安溪被说服了,松开手放开花枝。
花什么都没说,只蹭了一下,但是安溪被说服了。
“其实仔细想想,打架的时候如果突然脸上冒出这么一朵大花,不吓人也能壮一壮己方气势呀!”
安溪把自己说服了,甚至已经开始挑选打架对象。
“没有回声了。”
她忽然说道。
她容纳的污染不够,现在还在继续容纳进来污染,因为已经容纳成功,不会像之前那么艰难,甚至可以活动肢体,自由发声。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回声消失了,不仅仅是之前的重叠在一起的回声,还有她清醒之后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没有回声。
安溪容纳着污染。
回声这个问题可以在之后突破光团的时候在进行思考与推测。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静静声音的突然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情感面具里并没有静静的意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个人在容纳之后得出的结果,更是因为假设情感面具里还有静静的意识存在,那么就不存在失控的情感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