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最开始听到声音,是开门的声音,当时我们没有多注意,以为是那孩子回房间了。但是迟迟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再然后就感受到走廊污染覆盖。”
他们最好用的方式是污染,在遇到任何情况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解决办法也是使用污染。
“那应该是你在用污染搜查孩子的气息。”女主人道:“当时我们并没有出去,只是在房间里关注。”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安溪,补充道:“我们在房间里,走廊的气息会更纯粹。”
安溪点头,这话没有错,租客们并不常在房间外行动,走廊里存留的气息能准确到个人,这种情况下,不参与确实是一种帮助。
“然后呢?”
“从我们听到的信息来看,你当时应该是准备搜查电梯跟楼道,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听到了开门声,从声音距离判断,是301。”
“301?”
安溪愣了下,不是304。
“我们确定是301,是那个小伙子出来问怎么了。”女主人道。
男主人补充:“301是对情侣,几个月前搬进来的,那家的女孩应该污染出了什么岔子,从不出现。”
“扯远了,”女主人把话题拉回来,“然后你顺势问他有没有见过你的女儿,他说听到小女孩开门的声音,就在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另外一道开门声。”
“这一次是304开门,”男主人接着说道:“304的租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等一等,”安溪忽然想到什么询问:“头发灰白的老人,污染外具化跟老鼠有关?”
三娘的公交车上就曾经有这么一个说是知道谁带走小宁女儿的乘客,是个头发灰白污染外具化类似老鼠的老人,但她记得那个老人说自己住在一楼。
规则上明确说明,一楼没有租房,而她亲眼所见一楼只有一个杂物间一般的房间。
“老鼠?不是啊,应该是跟水有关吧?我记得有一次他露出一点异常,清洁工例行检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防护手段是水。”
“我说得特征你们有印象吗?”安溪问。
“没有,我们最近几年几乎没有离开过三楼,能认识的也只有三楼的人。”女主人道:“而前几年我们还会出去走动认识的那些邻居,大概不是离开就是被污染失控了。”
他们每天都会找工作人员询问公寓传单上的房间号,而这几年说实话,不仅是认识的租客被换了好几茬,就是工作人员都换了好几轮。
安溪理了理现在的线索,那个老鼠老人说自己住在一楼,姑且算他说得是真的,那就说明被食客楼污染的租客,最后会进入不存在的一楼租房。
至于这位老鼠人是不是304上任租客,很难说。
如果他是,小宁不会不认识他,且他所说的话的内容也不会是那种只知道但没见过的语气。
但要一定说他不是,也未必。
从302租客给出的信息里能看出,长久困在房间里,让他们对能够探知的事情有极高的好奇心,他们对3层租客可以说能摸到的信息都摸到了。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能察觉她跟小宁的差别,但是对此无论是表现上还是情绪,都没有什么异常——
正常的变化。
对他们来说,“小宁”变化是正常的变化。
既然是有这个判断,就说明之前有这个前例,所以老鼠人完全有可能是后来变化成那样的。
再进一步推测的话——
“其实也不一定。”女主人忽然道:“304前租客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我们潜意识认为,他已经退租了。”
女主人道:“但是不是没有从食客楼回来的租客继续住在公寓的前例。”
安溪看向她,女主人解释:“你来得晚,又一直待在房间可能不知道,从公寓前往食客楼的租客有三种情况,一种就是再也没有回来,一种是会回来仍旧住在自己原来的房间,还有一种是人回来了,但是却不再是公寓承认的租客,会住到一楼去。”
不等安溪询问,她一股脑说道:“一楼一开始是有租房的,只是后来公寓被外来的污染侵蚀,门卫与当时的工作人员费劲心思都没能将污染清理干净,甚至有工作人员被污染……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将最失控的污染封闭在一楼。”
“将失控污染封闭在一楼?”
安溪愣住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会想到这么做?
就算能够把失控污染封闭在一个空间,但是能封闭失控污染的必然也是污染,而从她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只要是污染必定会因为时间发生变化,或许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
但用来封闭失控污染,长久跟失控污染待在一起的污染安溪只能想到两个可能:要么失控污染影响封印污染,失控污染更加强大;要么封印污染侵蚀失控污染,彻底清理失控污染——
这么一来,公寓要面对的就是更加强大且不一定可控的污染。
“谁想的办法?”
女主人跟男主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都是听说,我们当时被要求待在房间,等到我们能出去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新的规则也出现在房间里。”
“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隐患很大。”安溪道。
“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男主人道,“那段时间,很多人被食客楼吸引走,公寓租客不够,我们几个幸存者要定时换租房,确保每个房间都保持在安全时间内。”
“安全时间?”安溪疑惑。
“公寓能在这里屹立不倒,是因为公寓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污染,旧版的《守则》是让租客能跟公寓达成平衡。但是外来者的入侵打破了这种平衡,一方面公寓会侵蚀我们,另一方面公寓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女主人犹豫道:“这只是我们两个的感觉跟猜测,我们感觉公寓好像因为外来入侵者,把我们当成公寓一员了。”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够具体,她指着地板说,“就像是建筑公寓的一块板砖,又或者是维持公寓基础设施运转的一个螺丝。”
“过去,我们是长在它墙壁上的杂草藤蔓,超过了某种范畴就需要清理掉。”她道,“因此过去我们需要严格按照《守则》,确保自己永远在安全范畴,而现在这种束缚松了很多。”
“进化。”安溪看着房间,又看着两人。
“什么?”
安溪:“我们的污染不是一成不变的,天生污染会随着时间流逝,宿主的长大与成长越来越强大。”
两人好像明白安溪的话,但是又难以置信。
“生物宿主的污染会这样,物体宿主的污染也会这样。”安溪逐渐肯定,“如果没有外物影响,公寓与租客长久共存,或许会随着时间流逝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如今因为外物侵蚀,加速了这种变化。”
两人震惊看着对方,他们隐隐约约有猜测,但只是个模糊的感觉,没有具体概念,现在被“小宁”说透,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清晰具体。
“进化。”
安溪现在开始怀疑失控,是否有可能是因为宿主的成长跟不上污染的成长,两方失衡的情况下逐渐走向极端。
如果是这样的话,加强宿主本身,与削弱宿主污染,是否能够阻止失控?
安溪记下这个情况,又跟两人说了几句,确定没有其他线索,才离开302前往301。
……
安溪没有再想着依靠敲门的礼貌办法进入301的房门,她如法炮制准备将303的房间跟301替换,但是当她使用污染的时候,受到了阻碍。
可与此同时,301房门敞开,听过的女声从房门里传出:“请进。”
安溪从善如流往前一步,在房门上敲了两下,“我进来啦。”
她说完走进房间,卧室的门关着,男主人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客厅空无一人,厨房玻璃门上贴着不透明的A4纸,但能透过纸张看到厨房里开着灯。
“我在厨房,”声音道,“抱歉,我现在的状态不能跟人见面。”
“没关系。”
安溪隐约能感觉到危险的、濒临失控的两道污染,奇怪的是,这两道污染的状态像是在互相撕咬,又像是融合在一起。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房门关闭,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听到厨房的声音。
“你来问孩子的事情吧?”
安溪听到这话,就知道对方知道一些内情。
“那天我让阿衡出去给你提个醒,但是他胆子太小了,被304的人吓到,我也因为干涉他们的事情,被惩罚,最近才清醒。”
安溪快速整理了下信息。
也就是说,那天301先开门是想给小宁提醒,但是紧接着304开门,引走了小宁的注意,同时也警告了301。
难怪,安溪总觉得304开门让小宁检查这一步有些多余。因为时间线上,小宁是检查过走廊没有异常,准备去楼梯道检查的时候被301租客打断的。
小宁当时根本就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安溪当时以为301跟304是同样参与的,301、304开门引导小宁转移注意,是因为线索可能真的在楼道。
但是现在听了301女主人的话,恐怕是因为301的干涉,才让304不得不出来干涉。
至于301是不是撒谎,安溪没有察觉到任何撒谎的痕迹,301女主人的状态也确实很差。
“你被食客楼污染了?”
安溪道。
厨房沉默片刻才传出声音:“我本身就是从食客楼出来的。”
第156章 《住房》[10]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也是个很平常的故事。
一个魇界出生的孩子,还没有长大,所在的聚集地就因为失控污染毁灭了, 她记不清这个失控污染是来自内部, 还是来自外部。
她没有死,但也快死了,失去聚集地流落在外, 都不需要遇到人为危险,世界本身就足以杀死她。
“但我没有死。”声音道,“我的污染吊住了我的命。”
她当时还能喘气,完全是因为聚集地危机的到来让她的污染突然爆发。而她的污染特性是汲取生命, 这是一种很鸡肋的污染,在危机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污染有什么用途,在危机之后, 她知道了——
她能在死亡与危机中汲取生命力。
越是绝望的境地, 她的污染越是强大, 但在怎么强大也只是能保住她的命。
“这么说, 你应该很难死?”安溪道。
“但大多时候, 不是只有大场面才会死人的。”
安溪哑然。
这就是说, 她必须身临大场面的危机才能激发污染, 但是如果是普通的致命伤害, 她的污染却不能帮她活着。
“我见到了食客楼。”
“食客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安溪问。
声音沉默片刻,“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想,但对我来说, 食客楼是一场梦。”
紧接着,她说了一句让安溪后背发凉的话。
“食客楼时时刻刻都能激发我的污染,因此我在食客楼里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