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风低下头一副小跟班的样子。
女学生将注意力放回安溪身上,疑惑道:“你找宿管?”
“嗯嗯!”安溪眼巴巴看着女学生:“姐姐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她在一号楼吧。”
女学生不太确定,扭头问旁边同伴。
“是在一号楼,”同伴点头,对安溪道:“你们去值班室等她吧,一号楼现在可不太安全。”
安溪“啊”了一声,有些纠结为难,她问:“那姐姐们知道现在几点……”
话音未落,两个女生的表情忽地变了,整层楼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们都停住了脚步,她们转动着脑袋朝向安溪方向,每一个脑袋的转动,都像秒针在表盘上转动那样的简单容易。
虞扶风放轻呼吸,克制住恐惧。
安溪像是没有察觉到学生们突变的诡异,对几十双眼睛的注视更是毫无感觉,脸上神情不变继续道:“心还有的卖吗?”
她伸出两只手比比划划:“就是那种鸡肉点心,鸡点心。”
“学校没有这种点心。”
女学生摇摇头,其他学生若无其事继续之前的动作。只不过有的人之前转动太狠,现在再转回去,脑袋就不是那么完美的连在脖子上了。
安溪看了半晌,忍不住道:“姐姐,我略懂一些接骨缝合之术,要不要帮忙呀。”
虞扶风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学生们,尤其是脑袋转动后没办法完全复原的学生们,就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看向安溪。
安溪露出无害的乖巧表情。
第一个勇于尝试的永远是“走路无头”的,这位姐姐体型健壮,头颅圆润,唯一的不足就是面朝身体正后方。
“我还没学会倒着走路。”
这位姐姐坦然道。
安溪抬起来的手就放下了,她认真道:“那我要等姐姐学会这项新技能在动手吗?”
新姐姐感觉这话很不谦虚,她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这一定是个高手。
女学生直接身体朝后面朝前蹲下来,用行动证明新技能不学也罢。
安溪弯着腰在女学生脖子上摸了又摸,心里有点底数了,为了防止万一,她还是谨慎询问:“姐姐头断了,不影响说话吧?”
“不影响不影响,妹妹快开始吧!”
回答问题的是一开始搭话的姐姐。
安溪“哦”了声,松开手,从挎包里先掏出巴掌大的塑料折叠袋,把袋子撑开,往头上一套。而后摸出个又轻薄又透明的一次性防护服套在身上,然后取出带着线的针别在防护服上。
最后她掏出一根三指宽的不透明深色长布条,长布条团在一起,安溪边解边解释:“这是个好东西,我一般不给病人看。”
她解开布条绑在“身前脑后”姐姐的眼睛上。绑了眼睛之后,安溪取出一把折叠刀。
刀叠了两折,安溪依次打开刀,刀刃有两掌长,刀刃在姐姐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掌就比脖子直径长,这刀理论上能一下砍掉两个脑袋。
周围围观的都猜到要发生什么了,无声往后退开一圈。
安溪手起脑袋落,周围“嚯哦”一声,脑袋在地的姐姐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好像疼了一下。”
脖颈血液喷泉般喷涌而出,溅射到安溪身上,那头套防护服不知道什么材质,血液顺流而下,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没事的姐姐,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安溪安抚病人情绪,说话间捡起来脑袋,按在脖颈上,舍了刀拿起针,眨眼的功夫就把脖颈跟脑袋串在一起。
那线细看像浑身长满了牙的肉条虫,一碰到皮肉就醒了,咧着牙连骨带皮肉死咬着。脖颈骨头跟皮肉被咬住,皮啊肉啊骨头啊就很包容的将它融化,于是脖子就连上了脑袋。
这怎么不算是缝合呢?
安溪解开病人的布条,隔着塑料袋给病人一个很稳重可靠的笑:“姐姐活动下试试?”
病人就试试,脖颈一动,发出“吱”“吱”“吱”一串脆声:“好像特别疼。”
被砍头都只说有点疼的病人给出反馈。
“疼?”安溪大吃一惊:“不应该呀,我自从学了这门手艺,治疗人数没有上千也有小几百,从没有人说疼啊。”
虞扶风面无表情看了全程,终于知道安溪最初说得“污染外科”是什么意思了,果然是专业的。
病人茫然看着医生,沉默感受很久,点头肯定道:“非常疼,像有东西在咬我。”
“……”
安溪就明白了。
“这跟我的医术水平无关呀,是姐姐还没有消化好线,等消化了,就不疼了。”
原来是新病人身体素质不行,她还以为自己手法失常了呢。
也是,大城市的人,是不如她们乡下小村小镇的人壮实。
一群人围着康复的病人看,有人还上手摸,而更精明的人已经给医生搬了个凳子,排在第一位了。
安溪最先是站在门口行医,然后是坐在门口行医,最后已经是坐在寝室里行医了。
虞扶风像个小跟班一样站在医生身侧,给医生叫号。
“难怪医生说布条一般不给人看。”
有人看了半天感叹道。
除了第一位,其他病人都没有用上布条,毕竟第一位病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治疗的,后续病人们再戴布条没有什么意义了。
最后一个病人康复,不需要治疗的围观群众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表情是想感受下被治疗的感觉。
可惜安溪是个正直的医生,她义正言辞拒绝了该健康人的请求,拖着疲惫的身躯跟血迹斑斑的手术刀、手术针往公共洗漱池去了。
安溪将脱下来的防护服跟头套泡在借来的盆里,用借来的刷子刷刀,边听围在她身边的姐姐们说话。
“妹妹,你这个学徒没有眼色啊,怎么能让你自己清理工具呢?”有女学生道。
“因为这是我的啊。”安溪看着站着的虞扶风道:“你去附近转转吧?”
看着怪闲的。
正好趁现在试试能离开多远距离。
虞扶风一走,女学生们围上来。
“医生,您是不是医务室新来的医生啊。”姐姐们用词都客气了。
安溪心里感叹,家里说得没错啊,多一门手艺,就是方便社交。
安溪没有回答,其他人也不需要她回答,她们自己会思考,尤其是新安装好脑袋的学生们。
“一定是了,医务室的医生吃干饭的,我上次咳嗽把内脏咳嗽出来,他让我自己嚼碎了再吞回去。”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胃!”说话的女学生指着自己胃的位置,流出眼泪。
“啊?”安溪手下动作飞快,接话速度更快:“怎么能这样呢?!”
有人捧哏,学生们情绪更加激动,从医务室的医生一路骂到食堂阿姨,然后骂到各个教师。
要说夸的,也有,比如安溪的“奶奶”,她们的宿管,那就夸得很好听。
“很负责呢,我有一次半夜洗头,就是宿管帮我浇得开水。”
“很体贴啊,我有一次吊在树上,就是宿管把我取下来,铺在台阶上,让我明白不能半夜挂树上。”
“你们算什么?隔壁班渣男过来骚扰我,是宿管把他皮扒了骨头拆了,”一个女学生道:“还给我留了一截手骨做纪念呢。”
安溪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是不是她家那边地方太小人太正常,她都没听过这么有意思的八卦。
“然后呢?”安溪问。
“然后我被掰断了一截手骨,下次我再看到好看的男同学,手就会疼。”她抬起左手,小指的骨头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和谐。
“少了一节骨头太不方便了,现在这是那个渣男的,用的还凑合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安溪竖起大拇指:“姐姐好宽阔的心胸啊!”
姐姐就很谦虚的笑了。
安溪刷好了刀,立刻有人递上毛巾,她结果毛巾,很欣喜道:“哇,谢谢姐姐!我正想要怎么办呢?”
“不客气不客气。”
给毛巾的女学生见安溪高兴,她更高兴了。
大家都很高兴,话题自然而然就回到同学们最在意的地方:“医生,您以后还在学校行医吗?”
“当然啦,我们一定不会让医生做白工的。”
安溪闻言眼睛就是一亮:“这怎么好意思呀?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呀?!”
这心思都不用往里探探,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女学生们放心了,不怕要东西,就怕什么都不要。
然后,安溪的防护服跟头套被热心肠的学生拿回去擦干,她的布条不能再用,被一号病人拿走当纪念。
安溪本人呢?
她坐在2201宿舍里,旁边一号病人支了个桌子,之前治疗的人排队登记药费——一水的食物名。
现在登记,食堂开门再兑换。
一听食堂八点开门,安溪就知道燕春归去上什么课了,在食堂开门之前的课,只能是要挨饿的课。
按照安溪对启航的了解,就算这是12年,启航也师资有限,必然不可能两个班在同一个时间分开上同一节课。
所以她时间充足。
安溪在旁边听着报菜名,高兴半天,然后才想起来正事。
她看准时机,插空问一号病人:“奇奇姐,一号楼为什么危险啊?”
第172章 《五官钟表》[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