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污染源头跟教具变成石头,这是两回事。前者是少了个功能,后者是完全报废。
得赔多少?
安溪没有这种经验。
就在安溪想着要不要开颅检查一下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安溪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来人是林念湖,抱着脑袋就去开门了。
“宿管叫你去值班室。”
林念湖说完转身就走。
安溪下意识空出只手去抓,抓到了林念湖的头发,像抓着阴冷滑腻的蛇皮。
林念湖回头看了看被抓住的头发,又看向安溪,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念湖姐姐,”安溪笑得可爱,“你是不是头发污染啊?”
林念湖沉默片刻,忽地张开嘴巴,牙龈上下几百张嘴巴愤怒大叫:“眼睛呢!!!”
……
安溪好话说尽总算哄好了这位高二的学妹,也不敢再多询问污染的事情了,更没有询问到宿管找她做什么。
安溪看着林念湖的背影,跟好像睡着的微微说了一声,又在门口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沐辛然留了个纸条,抱着脑袋同学去找宿管。
她刚刚灵机一动,忽然想到既然她没办法解决,完全可以去找更有经验的长辈,对学校了解更多的长者——宿管奶奶的帮助。
想到解决办法,安溪就一点也不忧愁了,她刚拐弯到大厅,远远看到宿管坐在窗口后,立刻空出手扬起笑脸打招呼:“中午好啊!奶奶!”
安溪小跑过去,很是殷勤道:“奶奶找我有什么事情啊?我很乐意为奶奶效劳!”
反正总不能是她又犯了什么错吧?
宿管没有回答,从旁边走出一个汪桃,平静道:“宿管找你来这里治疗。”
安溪愣了下,看向宿管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道,“奶奶也太好了,是担心我治疗的时候又有什么意外吗?”
安溪高帽一顶一顶往宿管脑袋上戴,笑容甜蜜非常地挤进值班室里,左右飞快扫了一眼,发现跟她上次过来没什么两样,规规矩矩站好了。
宿管:“你就在这里做。”
宿管关上窗口,汪桃关上门,空间一下就变得逼仄起来。
宿管给安溪空了张桌子,放在门对面值班室正中央,桌子上放着汪石脑袋。
安溪一点也没有不自在面对门坐下,坐下后才好像突然想起来怀里还有个脑袋,抬头看向宿管愁眉苦脸道:“班主任让我下午把教具带过去,说要能正常使用的教具。”
她垂着眼表示情绪仓皇无措,还偷偷抬起来点眼皮偷看宿管,被抓了个正着后,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在这里又只有您一位亲近的长辈,就想来请您指点。”
从班主任的态度来看,宿管未必就对班主任没有一点小心思。
只要有一点,她就会像戳穿搓澡阿姨是唯一一个搓澡工一样,给她一点帮助解决班主任的问题。
宿管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情绪,她没有一丁点反应,只是说道:“失去污染源头的失控垃圾,会渐渐失去活性。”
安溪瞪大眼睛。
原来如此!
但她很快想到另一件事,“这是常识知识吗?”
她之前从未听过这个信息,她们从镇到村针对未成年学生有一个严格规定,不能处理的垃圾立刻跑,能处理的垃圾,处理后上交。
安溪知道很多处理垃圾的办法,但她从来都不知道解决过垃圾之后,垃圾会怎么样,后续还要怎么收尾。
而她即将能够知道的时候,也就是她成年那天,她进入了启航高中。
如果这个知识之前已经人尽皆知了,那么其它她不知道的知识呢?
安溪紧张地看向宿管,她是想从汪桃的神态得到答案的,但是汪桃死水般毫无波澜。
“这是老师们的事情,你不应该问我。”宿管戴着手套的手指指向安溪身后的墙壁,“你还有二十分钟。”
安溪回过头,五官钟表就挂在上面,安溪看过去的时候,代表时针的眼睛还冲着安溪眨了一下。
安溪马上回了个灿烂笑容。
回过头的时候,她还在想,五官钟表跟宿管似乎关系很近。仔细想想,实践课的课前测试是钟表污染不假,但是为什么都在宿舍里?
女生在女寝,男生在男寝。
只有无脸学生群体那个污染地点似乎不是寝室,但是那个污染本身就很厉害,只是一个重播,就能够引发观看者的污染。
等一下。
安溪忽然意识到她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课前测试里所有的片段,没有一个是表现出钟表污染的。
如果不是她是当事人参与其中,她遇到脑袋同学,又见到无头学生,会认为是钟表污染吗?
当然不会。
她那个时候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钟表。
后来她跟君挽厦回忆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干扰了认知,明明看到了钟表却没有察觉。
但是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关于认知被干涉这件事,完完全全从她思维里抹去了。
她这么在意钟表污染,想了很多计划想要得到,却一直都没想过它干扰认知这件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反正我们当时也没有发现这个异常,一起就直接往图书馆去了。”】
齐蛙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当时明明已经猜到认知扭曲,却没有联想到钟表上。
钟表欺骗的是时间吗?
同一个时间点,脑袋同学被微微清理,被她烧掉污染源头,追着君挽厦缠绕腐蚀——最后现实里,存在的脑袋同学是被她烧掉污染源头那个。
为什么?
课前测试里,钟表污染是一个辅助道具,它给了其他污染垃圾活动的场所,除此之外,它在这个测试里还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需要什么准备?”
汪桃打破沉默。
没办法安溪不说话,宿管不说话,汪桃再怎么样也要看着时间。
“我自带了。”安溪将脑袋同学放在旁边,边取出上次找林念湖记录的纸,边问宿管,“她不能在容纳一个污染吗?”
“容纳新的污染,她能再恢复活性吗?”
安溪觉得脑袋同学是不一样的失控垃圾,她会说话,还会撞门,会闭眼表达情绪……她跟那些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失控垃圾不太一样。
就算没有赔偿,安溪也不太想让她就这么失去活性,变成一个石头。
“垃圾是什么意思?”
宿管反问安溪。
安溪沉默。
垃圾是被污染后完全失控的生物或者物体。
脑袋同学是污染失控才成为垃圾,如果她在失去污染源头后,还能够再次拥有污染——失控就不会是不可逆的存在了。
“谢谢您的指点。”安溪道谢。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转头看向汪桃。
“汪桃同学,你在跟汪石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嘶吼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汪桃不假思索道:“更严重了。”
安溪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记下这一点,“更严重这个情况有没有更具体的时间呢?是从彻底分开以后,是分开之前,还是分开有一段时间之后呢?”
汪桃皱了皱眉头,她大概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以至于一直没有回答。
“没关系,你想到了就说,想不到就说不知道,”安溪安慰道,“咱们只是一个简单的了解。”
“从你说有没有分开过开始,后面送到值班室达到顶峰,之后就一直没有断过。”汪桃道。
“好的,我知道了。”安溪记下。
汪桃问:“这说明什么?”
安溪“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汪桃,她注意到汪桃平静的眼眸里似乎在期待或者在纠结些什么。
安溪笑了笑,“说明他或许不想跟你分开,分开会让他情绪不稳。”
汪桃呼吸有些急促,附身靠近安溪时,双手无意识抓住桌子边缘,语气说不出是期盼还是别的什么,“你是说,他还有自己的意识?”
安溪目光平静的与汪桃对视,语气平和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你们分开后,你的感受不是虚假的不是吗?”
“对,”汪桃表情扭曲,不知是哭还是笑,“我日日夜夜都能听到他的嘶吼,像哭又像尖叫,更像是痛苦。”
“可大家都说污染源头是不会痛苦的,没有一个人的污染源头会痛苦。污染是我们的一部分,最强大的一部分,他怎么会痛苦呢。”
容纳过许许多多污染的安溪没有回答,她只是温和地注视汪桃,“按照常理是这样的。”
汪桃猛地看向安溪,呼吸急促,面部涨红,眼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火焰般的鳞片,“可是他不仅仅是污染源头,还是我的哥哥,他还活着,他不是一个污染源头!他怎么会不痛苦呢?”
“这正是我要帮你治疗的病症,”安溪道,“你可以平缓一下情绪吗?你的第二污染源因为你情绪激动显现出来了。”
汪桃盯盯看着安溪。
安溪态度依旧,“深呼吸,跟着我,呼——吸——”
汪桃跟着做了两个深呼吸,呼吸虽然没有完全平缓下来,但至少眼下的鳞片褪去了。
在鱼鳞浮现的时候,安溪感受到值班室的水汽在增加,根据她的经验,任由汪桃发泄情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汪桃情绪发泄出去后,会稍感轻松;第二个就是她彻底失控,成为需要清理的垃圾。
而第二种可能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第一种。
“别担心,”安溪轻松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还有其他同学解决问题。”
她眨了眨眼,“我还想得到你们的支持,当楼层长呢。”
“你觉得可以治疗?”
汪桃忍不住问。
安溪就怕她不问也不说,就像之前那样,她想了想道,“我之前在家的时候,曾有一个朋友,她在吃新菜的时候,脖子被污染了。”